第199章 劍與酒與殺
這個世界無時無刻都在變化。
唯一可能不變的，就是人心——然而這世上變幻最莫測的，往往也是人心。
這般世道下，那“初衷不改”的心，便顯得彌足珍貴，如同世間珍寶，璀璨而迷人。
可惜的是，這世上大部分人也都被屎糊了眼，見不到這種可貴的東西。
此刻，燕赤霞便有這樣罵娘的想法。
正行走着，燕赤霞突然聽到有人叫自己，而且聲音還賊雞兒熟悉，他頓了一下，歪着頭思索起來：“這誰來着？”他開始張望起來，然後就看到一襲雪色道服，猶若神仙中人的陸淵，這個大鬍子揉了揉眼睛，一副見了鬼似得的表情！
“陸淵兄弟？”
“你、你竟然沒死？”
陸淵：“……”
這個燕赤霞，到現在還是這般跳脫模樣！
陸淵笑着來到燕赤霞身邊：“怎麼，你好像巴不得我去死似得。”
燕赤霞突然跳起來，一把抱住陸淵，嚎啕大哭起來：“當初你入了陰間，許久都沒有消息，後來鬼門關破，我多方打聽都沒有找到你的消息，還以為你已然身死了，沒想到你還活着！”
“走走走，咱喝酒去，不醉不休！”
燕赤霞拉着陸淵就走，陸淵任由他拉着，跟在後面笑道：“這世道哪裏還有酒肆？”
“我有酒，隨意找個開闊的地方，咱好好喝一頓！豈不妙哉？”
昆崙山左近倒不至於荒蕪，風景還算可以，雖說哪裏都是人，可兩人都是修行人，施展神通，隨意就找了個清凈所在。這裏是昆崙山下一處小山頭，不高，但是也不低，可以看到遠方陰沉沉的一片慘淡景色。
兩人都非凡人，目光更遠，可以看到數十里甚至百里之外的景象。
目光所及之處，人間一片慘淡。
燕赤霞拿從身上錦囊拿出兩個酒罈子，遞給陸淵一個，大聲道：“你我近七十年未見，我先敬你！”
說著，大口豪飲起來。
“此情此景，當飲一大口！”
說著，又是一大口。
醇香的酒水順着燕赤霞的大鬍子流淌到身上，素來千杯不醉的燕赤霞有了一些醉意。
“此地此處，你我還能相聚，當飲！”
燕赤霞再次仰頭，灌着自己。
等酣暢過癮了，燕赤霞猛地把酒罈子一扔，清脆的碎裂聲中，酒罈子混合酒水碎裂一地。
燕赤霞倒吸一口氣，恨恨道：“特娘的，一群慫包東西！如今這天下！你瞧瞧這天下！還是個人住的樣子嘛？都這樣了，卻說什麼要從長計議，說什麼不可魯莽！我呸！魯莽特大爺！”
他站起來，身姿微醺，搖搖晃晃。
指着天空怒喝起來：“就該特娘一窩蜂衝到那些鬼王妖王的老巢，殺特娘的一個痛快！現在這叫什麼事？你娘的，憋屈！”
“窩囊！”
燕赤霞噗通一聲倒地，喃喃起來：“最可氣的啊……是那些凡人啊，我讓他們向崑崙請命出戰，可他們……竟然反過來勸我？要以大局為重？要以穩紮穩打……嘿，我看，是以自家性命為重吧？”
“陸兄，我不懂，我不懂啊。”
燕赤霞望着陸淵，那雙素來醜陋卻清澈無比的眼睛帶着迷茫，他不懂，怎麼人，可以自私到這種程度呢？
陸淵把酒罈放到一片，取出隨身的玉案茶具，有條不紊地燒水泡茶。
不多會的時間，封存煮好的泉水咕咕作響，陸淵拿出茶具慢慢炮製起來。
他的動作輕緩，行雲流水一般充滿韻律，哪怕是燕赤霞這樣的豪邁不羈的大鬍子，也覺得自己的情緒慢慢平緩下來。
過了一會兒，陸淵遞過一杯清茶，說道：“醒醒酒吧。”
燕赤霞知道剛剛自己太孟浪了，隨即身子一抖，把一身酒氣散去，接過清茶喝了一口。
“嗯！”
燕赤霞頓時瞪大了眼睛，把嘴裏的茶水囫圇吞棗的咽下去后，燕赤霞哈着氣說道：“直娘賊，咋那麼濃郁的靈氣！”
這一口喝下去的靈氣足足比他靜修一周的還濃郁。
關鍵是，這還只是一口啊。
他望了望被子裏的茶水，拿出個酒葫蘆倒掉酒水，然後小心封存好。
陸淵見了哭笑不得：“你要是要，我這有不少，都給你也行啊。”
燕赤霞卻搖頭：“都是好東西，我咋能占你便宜呢？”
陸淵：“……”
這老頭！
“行吧，你感覺如何？”
“簡直不能再好了。”
陸淵笑道：“那我們出發吧。”
燕赤霞一愣：“出發？去哪？”
“斬妖除魔啊。”
那輕鬆的語氣好似吃飯喝水一般輕鬆自然，燕赤霞又愣了一下：“就你我？”
“對。”
“果然不愧是陸兄，不過這是不行的。”燕赤霞擺手道：“以往妖鬼在人間佔山盤踞，我們還能一個個找過去，可現在不同了。人間和陰間混在一起，那些個鬼王妖王手底下，哪一個不是手下眾多？”
“就憑你我，不行的。”燕赤霞頹然道：“可惜燕某修行得晚，肉身老朽，難成金丹……不然，也能拼掉一兩個金丹。”
說話間，英雄遲暮之意四散而出。
陸淵平靜道：“只要沒死，就要保持進取之心。就算死了，也能爭一爭自身之命。”
他回首望了一眼那昆崙山上的縹緲殿宇，笑了起來：“與其去求別人，你不如來求我。”
“求你？”
燕赤霞滿眼疑惑。
陸淵不說話，身體好似失去重量一般飄飛起來，山風吹過，雪白道服獵獵飄動，陸淵飄在半空，催動都天陰冥大陣……彷彿是感知到了熟悉的氣息，那都天陰冥大陣輕輕震顫，發出歡愉之聲。
陸淵身上吧，碧焰成輪光，碧焰冥光好似佛光一般散發出去。
無窮陰氣翻湧而出，這方天地的陰冥之氣如同遇見我帝王一般臣服沉降，萬萬里陰氣盡皆如此，而成為這方天地主宰的，便只有那無窮陰雲慘霧以及那碧焰冥光所裹挾中的陸淵。
陸淵伸手，一柄劍氣凝成的寶劍落入其手。
陸淵抬步，朵朵陰氣碧蓮從虛空湧現。
他裹挾着萬千氣象，落在燕赤霞身前，說道：“我予你此劍做權柄，可斬此間萬千妖魔鬼怪，燕兄，你可敢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