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生日聚會

女人有種心臟被人揪了一下的感覺，過去每年豪豪的生日，自己和丈夫的確是送兩份不同的禮物給他。可是今年丈夫已經不在了，豪豪並不會認為他的禮物因此就要減少一份，相反的，丈夫曾經對豪豪做出過承諾，好像要送一份特殊的禮物給他。

根據這段時間女人的觀察，她發現豪豪雖然適應了只有一個家長的生活，但在他的心裏一直覺得爸爸還會回來，現在他只是出了一趟遠門，暫時離開而已。

女人不想對兒子幼小的心靈造成創傷，就算丈夫缺失，她也要給兒子雙份的愛。送兩份禮物並不是什麼難事，但在這之前，女人要知道丈夫承諾過的東西是什麼，“豪豪，你希望爸爸送你什麼東西？”

女人滿懷期待的問了一句，沒想到豪豪的回答卻是，“這是我跟爸爸之間的秘密，我不告訴你！”

女人心裏有些微微的失望，不過很快就沒有在意了，想套孩子的話還不簡單，女人覺得自己總有機會把這個秘密問出來。

時間一天一天的過去，林宇還是一邊上着課一邊兼職送外賣，誰都沒有看出來他還有另外一個隱藏的身份，死神。

在課堂上無聊的時候，林宇偶爾會偷偷點開手機裏面的死神遊戲，看一看男人的慰籍程度達到了多少。林宇發現這些天那個數值一直都在緩步增長過程中，已經從一百漲到了三百五十，不過進度條後面還有一段空隙，距離完全慰籍就只剩最後一步了。

上完了上午的課，林宇回到宿舍樓，準備放下背包之後去食堂吃飯，但在宿舍樓下，卻意外的看到了男人徘徊的身影。

林宇把他帶到了一個僻靜的角落，環視了一圈，發現周圍沒人之後才低聲的問了一句，“怎麼了，找我有什麼事嗎？”

男人的表情看上去有些忐忑，但在林宇的目光之下，還是吞吞吐吐的說道，“死神大人，你說的，那個願望，現在還有效嗎？”

林宇非常肯定的點了點頭，事實上幫助死者完成願望也是死神最容易慰籍靈魂的手段，“當然，你已經想好了？”

男人非常肯定的嗯了一聲，“我希望你能夠幫我...”

不知什麼時候開始，女人越來越習慣了孤兒寡母的生活，甚至懂得為自己的生活添加一點樂趣，比如偶爾帶豪豪去動物園，看看他最喜歡的大熊貓，還有在他生日的時候舉辦一個小型的聚會。

今天女人特意請了半天的假，她從下午就開始準備，奮力的吹起了一個個彩色氣球，把買好的氫氣球紮成一束讓它們飄到了天花板的頂端，牆壁四處再掛上了一條金色的錫紙帶，還有從蛋糕店拿回已經做好的生日蛋糕。

這一次的生日，女人甚至比以往還佈置得更加隆重，她希望不讓豪豪感受到父親的缺失，甚至努力想讓豪豪忘掉丈夫答應他的那個禮物。因為這段時間以來女人雖然努力了很多次，但豪豪終究還是沒有鬆口，所以女人根本沒有辦法為豪豪準備兩份禮物。

就在女人賣力給豪豪置辦生日聚會的時候，這棟居民樓旁邊的馬路上出現了兩位不速之客，他們坐在一輛出租車裏，小心的看向女人所租住的方向。

“這個女人真狠心，真的讓我們的孫子住這種地方？”透過車窗，婦人看到三樓的女人正在拿着一條綵帶佈置房間，頓時全身氣不打一出來。

“我剛才也不相信她們會搬到城中村去住，現在看來...”出租車裏另外一位頭髮有些灰白的長者說道，他們正是女人的公公婆婆，因為知道今天是豪豪的生日，所以特意想來看一看自己的孫子，同時心裏也有把豪豪順便接回老家的打算。

“這地方比我們農村還差，又破又擠，我可不能眼睜睜的看豪豪受這種苦，老頭子，今天說什麼也要把我們的孫子接回去，”婦人的語氣斬釘截鐵。

“可是，這事，她能答應嗎？”長者同樣看向了三樓女人的身影。

“不答應也得答應，我可管不了那麼多了，”婦人有些強詞奪理的回了一句。

的士的後方，幾個小孩的歡笑打鬧聲傳了過來，他們像一陣風一樣奔跑着衝到了居民樓的下方，外面的街道都能聽到他們銀鈴般的笑聲。

“老頭子，那，那不是豪豪嗎？”婦人的身體一震，用手指着前方的一個小孩說道。

還不等長者做出任何反應，婦人很快就打開了車門，一隻腳正要跨出去。但她的身體很快就被長者拉住了，“老太婆，你想幹嘛？我們可不能做搶人這種事。”

婦人甩了幾下長者的手並沒有甩掉，用一種氣急敗壞的語氣大叫了一句，“你放開我，現在不把豪豪抱走，等那個女人知道就沒機會了！”

就算婦人已經發怒，但長者仍然沒有鬆手的意思，在兩個人的拉扯之下，豪豪已經出現在了三樓走廊的盡頭。

“媽媽！”豪豪張開胖乎乎的手臂，像無尾熊一樣抱住了女人的大腿。

女人把綵帶放在了一邊，摸了摸豪豪的圓腦袋問道，“今天在幼兒園玩得開心嗎？”

豪豪用力點了點頭，他發現房間裏出現了很多平時沒有的東西，氫氣球、綵帶和花花綠綠的摺紙，“媽媽，你在做什麼？”

女人臉上綻放出了會心的笑容，“豪豪是不是忘了，今天是你的生日，媽媽要給你舉辦一個盛大的生日party！”

豪豪興奮的鼓掌跳躍起來，他從房間裏沖了出去，還在走廊上就衝著自己的小夥伴們不斷高聲大喊，“今天是我生日，媽媽要給我辦一個生日party，我又有生日蛋糕吃了！...”

出租車裏的長者和婦人自然看到了豪豪興高采烈的模樣，他們的臉上都有些面面相覷，因為眼下的狀況和他們想像中的實在太不一樣了。本以為住在條件如此差的城中村，她們母子倆一定過着很凄慘的生活，就算不是天天以淚洗面，她們的生活中也絕對不會出現歡樂和笑聲。

可是現在，他們卻見到了一個似乎比以前還更加開心的豪豪，他在漆黑斑駁的走廊上興奮的奔跑跳躍，嘴裏大聲叫着今天有一個屬於自己的生日party。

原來她是在為豪豪的生日佈置房間嗎？長者和婦人的心裏響起了同樣一句話，他們本以為女人是在家裏做兼職，通過做一些手工活掙外快，沒想到女人還有心思給豪豪舉辦生日聚會。

“老頭子，豪豪又跑出來了，你去把他抱回來吧，”這一次婦人並沒有親自動手，反倒鼓吹起了身旁的長者。

長者沒有任何動作，嘴裏長長的嘆了一口氣，“你覺得豪豪，他會願意跟我們走嗎？”

婦人眼神中流露出極為矛盾的色彩，作為母親她當然知道，任何一個孩子都是最想要跟自己的媽媽待在一起的，她試圖帶走豪豪的最大理由，就是自己的孫子沒辦法在城中村這樣的環境裏健康快樂的成長，但就目前來看情況並非如此。

婦人知道強行帶走豪豪並不是明智的選擇，但心裏依然不想就此放棄，“難道，就讓豪豪一直住在這裏？”

“我想她搬到這裏也是迫不得已，之前不是打過電話說漲租金的事嗎，你沒同意給她錢，她一個人肯定沒辦法支付小區的房租，”長者很客觀的說了一句。

“你這話什麼意思，好像過錯都在我身上，我拿著兒子辛辛苦苦賺的錢有什麼不對的？”婦人依舊嘴硬的說道。

“我想兒子的在天之靈，也不想看到她們母子過得太落魄，要不那些錢分一半給她吧，畢竟也是他們夫妻的共同財產。”

婦人並不是鐵石心腸，她對女人的刻薄和不留情面，更多的是覺得女人沒有好好照顧自己的兒子。現在丈夫說到了兒子的在天之靈，孫子又在這樣一個破舊的地方自得其樂，婦人難免不動下惻隱之心，她幽幽的說了一句，“分一半，那可是整整二十萬...”

出租車掉頭離開了城中村，忙於佈置房間的女人對這一切並不知情，到了晚上，一切終於準備就緒，女人把住在這棟居民樓的小孩全都叫了過來。

幾個孩子待在一起總是很容易開心的，特別是在有很多彩色氣球可以玩，還有生日蛋糕可以吃的情況下。

如女人所料，豪豪一整個晚上都特別興奮，生日蛋糕也吃了好幾塊，直到他的小肚子再也撐不下了。到晚上十點鐘的時候，小孩們玩得都有些累了，女人把豪豪的小夥伴一個個都送回了家裏，然後趁着他睏倦的時候趕緊送出了自己的禮物。

“豪豪，你看看這個禮物喜歡嗎？”女人將包裝好的禮物盒子放到了兒子的面前，並通過讓他拆禮物的方法轉移他的注意力。

豪豪果然順着女人的話打開了盒子，發現裏面是一把玩具電動機關槍，豪豪一下子就將機關槍抓在了手裏，扣動板機的時候，機關槍前後燈都亮起來了，裏面傳出了噠噠噠的模擬聲音。

豪豪的玩性一下子又被激起了，他開始拿着機關槍圍繞着木床跑了起來，還時不時說出幾句打怪獸的話。

女人微微鬆了一口氣，看這樣的情況等豪豪再次玩累了的時候，他肯定是倒頭就睡著了。女人開始收拾房間裏的狼藉，斷裂的綵帶、各種破碎的氣球遍地都是，女人要儘快打掃乾淨才能早點上床休息。

就在女人埋着頭清理垃圾的時候，耳邊機關槍的聲音突然停住了，女人聽到了一句讓她心中一沉的問話，“媽媽，爸爸的禮物呢？”

豪豪站在房間的中央，手裏的機關槍垂了下去，一雙純真的眼神中佈滿了疑問。

女人的心一下子就亂了，沒想到折騰了一晚上，豪豪還是對丈夫的禮物念念不忘。“爸爸，他...，”女人的思維開始急速的旋轉，她想找出一個合適的理由，讓豪豪接受丈夫沒有給他買禮物的事實，可是想了幾秒鐘，女人發現自己的腦袋就像漿糊一樣黏住了，根本就轉不動。

女人忽然有了一種深深的無助，她發現就算自己再怎麼努力，再如何對豪豪加倍的關愛，也始終填補不了豪豪父愛缺失的空白。女人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堅強內心一下子就被打破了，也許其它的現實問題都可以解決，房租、做飯、收入來源...，但唯有一個問題就算她努力也是無法解決的，豪豪想要的父愛。

女人的眼眶一下子就紅了，她不想再去編造一個完美的謊言，然後一年接一年的欺騙豪豪，女人很想坦白的告訴他，以後都只有媽媽了。

女人狠了狠心，她準備把心裏的想法說出來，就算豪豪接受不了也好，大哭大鬧也好，長痛不如短痛，就在今天做一個了結。

“爸爸他，以後都...”女人的話還沒說完，走道上突然傳來一陣敲門的聲音及時打斷了她的話語，“請問有人在家嗎，你的快遞到了。”

女人疑惑的皺了皺眉頭，她並沒有網購的習慣，很多生活用品都是直接在超市解決的，怎麼突然說有自己的快遞，還是在現在這麼晚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