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案件真兇

第七章 案件真兇

聽到這裏,我心裏基本上有了定論,唐依心照不宣的看了我一眼。

張霞在撒謊,並且有很大可能性是害死周祖的真兇。但是我和唐依通過眼神的交流,決定暫時不打草驚蛇。不找張霞的麻煩。

刑偵破案,程序是繁瑣的。哪怕你可以戳穿嫌疑人在說謊,但如果沒有確鑿的證據,也不能結案定罪。過去的老衙門的屈打成招,早就已經淘汰。

不過我並不急,因為文昊和曾泰已經折返到張霞家裏尋找證據了,不出意外,現在他們已經在回警局的路上了。

這時唐依接了個電話,是法醫科的劉明打來的,她拿起電話就出去了。

一會兒,唐依在門外叫了我一聲,我起身對張霞說:“稍等下。”

張霞坐在椅子上點頭,表情很不自然。

“劉明解剖結果出來了,和你分析的一樣,他不是醉酒死亡。”

我並不意外,繼續問結果是什麼?

“死者血液中有少量酒精成分,胃液提取物中含有大量酒精,卻沒有食物殘渣,但死因確實是溺水身亡。因為在死者的胸前和氣管里有大量水分。”

“胃裏有大量酒精,沒有食物殘渣,但血液裏面沒有多少酒精,這代表什麼?”

我眉頭皺起來。

“只有兩種可能,第一種可能是死者喝了酒以後,沒有多長時間就溺水,人體死亡以後,器官在一定時間內不會停止工作,所以他的消化系統和肝臟腎臟在他溺死以後還分解了小部分的酒精。”

我點頭,對唐依的分析表示認可,“那第二種呢?”

“第二種可能,死者是先溺水死亡以後又喝了酒。”

我仔細回想着昨天周祖的神態,果斷的排除了第一種假設。因為第一種假設是自殺,而周祖昨天的情緒一直很不錯,他沒有理由忽然喝下那麼多白酒,然後跳水自殺。可第二種假設顯然也不可能,哪有已經淹死了的人自己又起來喝酒,過一會兒再死的?

“第一種假設排除,我現在懷疑水庫並不是第一案發現場。死者生前有可能是被捆綁住四肢或者控制住了肢體,然後被人強行按在水裏淹死,等淹死以後再把白酒灌進喉嚨,再丟進水庫里,偽造醉酒失足的假象,這是一起有預謀的他殺,我目前懷疑是張霞。”

我說出了我的觀點,但以下還有幾個疑點,那麼就是兇手如果是被控制住的,身上一定會有被捆綁的痕迹,但周祖是莊稼漢,張霞是一個女人,不可能有這麼大力氣能夠把周祖的頭按在水裏,除非是藉助繩索等東西來捆綁住死者,但問題又來了,死者身上並沒有任何被捆綁的痕迹。

這時候,劉明和小華又拿着一份報告走過來,說:“唐依姐,那截電纜線的檢測結果出來了,上面發現了三個人的指紋,其中的兩個來源於死者周祖和死者的妻子張霞,第三個指紋來源不明。”

“劉明,採錄一下張垚的指紋對比一下。小華,去調查這根電纜的來源。”唐依下了命令。

指紋收集和對比時間很快,劉明說:“第三個指紋是張垚的,你怎麼動過這個電纜?”

我搖了搖頭,說我昨天晚上掉水庫里了,瀕死關頭抓住了過這電纜。他問你昨晚去過水庫?

我說這事兒一時半會跟你說不清楚。

我沉思起來,沒想到曾泰從案發現場隨手撿到的東西竟然真的成了此案破案的關鍵,這電纜總長度有近七米,足夠捆綁住一個成年男人的胳膊和腿了。上面有周祖和張霞的指紋,證明他們二人都和電纜有過接觸。七米長的電纜,去除塑料包衣,裏面的銅恐怕就得有個八斤重,賣上幾十塊錢不成問題,周祖和張霞都是農民,就算將電纜拿去賣廢品也不會沒有緣由的丟棄,換句話說,這都是錢。

可我奇怪的是,如果這根電纜是兇手用來捆住周祖的工具,那麼是怎麼做到讓死者身上沒有痕迹的呢?

這時唐依打了個噴嚏,劉明立刻問:“你怎麼了?生病了?”

她擺擺手,“沒什麼,就是山上有點冷穿少了有點着涼,喝點熱水就好,繼續分析案情。”

我靈機一動,立刻說:“死者的衣物檢查了沒有?”

劉明點頭,“衣物內只有十幾元零錢,沒發現其他的東西。”

“我是說衣服的款式。”

“款式?說來也挺奇怪,這天氣死者身上穿的是羽絨服,還有點破。”

羽絨服…七米長的電纜…沒有被完全消化掉的酒精……

我立刻說,“我已經推斷出大體的經過了。死者在山裏居住,現在雖然是夏季,但山裏的氣候晝夜溫差巨大,溫度普遍比市裡要低上幾度,但到了夜間溫差就會更大。所以死者晚上穿上了羽絨服,作案工具就是這根電纜,兇手用電纜將死者捆綁住,因為死者穿着很厚實,電纜線只會束縛行動,而不會在死者皮膚上留下任何痕迹。兇手將死者綁住以後,就將死者按在水裏,不管死者怎麼掙扎也沒法反抗,只能眼睜睜的被嗆死。這也是為什麼臨死前眼瞼呈睜開狀態的原因。”

“嗆死死者以後,兇手就把白酒灌入死者的喉嚨中,扛到了水庫旁邊丟屍,準備偽造醉酒失足的現場。”

“那你說,兇手會是誰?”唐依從劉明的手裏接過一件外套披上,眼神中散發著異樣的光彩。

我下意識的掃了口供室的門,口供室有隔音處理,關上門以後,裏面和外面就是完全隔絕的,聽不到任何聲音。

“首先,這是一場有預謀的兇殺,因為偽造醉酒自殺,要有準備工具,比如說白酒、一個足以淹死被害者的水盆或水缸、電纜等。其次一定是熟人作案,因為這些東西都可以在死者家中找到,但具體放的位置陌生人是找不到的,就算找到了,殺人計劃也會一波三折,倒不如直接一刀捅死死者來的直接。”

唐依緊接著說,“有預謀的熟人作案,那就是張霞了!而且她還說謊了!”

我搖頭,“兇手就算不是張霞,但張霞絕對是參與者之一。這個案子張霞一個人做不了的,周祖是成年人,張霞只是一個女人,山路難走,天黑,沒有任何外力的情況下她無法抬起死者完成拋屍。並且這個案子偽造的幾乎完美,作案者是個聰明人,而且文化水平也很高,能夠知道人死以後的一段時間內消化器官會繼續工作分解一部分酒精,就算不是什麼專家教授,也絕對是個高材生。這種智商和知識水平,張霞並不具備。只是我想不通的是,死者是處於一種什麼狀況下,會任由兇手用電纜把他綁住而不反抗呢?”

這時,返回周祖家中取證的文昊打來了電話,說有了重大發現:“我在被害人家中只發現了一瓶白酒,應該和死者生前飲用的是同一瓶。還發現了一份保額五十萬的人身意外險保單,受益人是張霞。還有一件事,張霞的身份有問題。”

“什麼?”

“人口普查部門的同事對比了張霞的身份,發現她是今年才補辦的身份證,在那之前張霞一直都是黑戶,而能夠聯繫到的老鄰居說,張霞是周祖20年前花了一千塊錢買來的媳婦,應該是被拐賣來的。張霞剛被賣來的時候有好幾次都想跑,可是最後都沒跑了,後來也不知道是有了感情還是認命了,就這麼一直跟着周祖過,一過就是二十年,也沒再跑過了。”

這是一個重大線索,如果調查的屬實,那麼這很有可能是報復殺人,巨額保單、被拐賣、張霞是完全有作案動機的。可是張霞給我的感覺就是一個老實巴交的農村婦女,報復殺人、騙保,這不應該是她能接觸到的玩兒法。我越來越堅定作案人不止張霞一個的推測。

“好了,調查完了就快回來吧。”

“嗯嗯好的唐姐,我在等周泰,我在他家裏調查取證,附近走訪,周泰說去案發地再看看,現在還沒回來。”

……

掛斷電話后,我問唐依打算怎麼做?

唐依說,作案時間、作案手法、作案動機都掌握了,現在可以抓人了。

張霞此時正在口供室,我們幾個人也不賣關子,直接推門進去。張霞見到我們幾個人興師動眾的進來,一臉的緊張。

“我原以為你和周大哥感情很好,沒想到你竟然做出了這種事。”

“你說什麼,我聽不懂。”張霞一口咬定,開始裝傻,只是她攥出汗的手已經出賣了她緊張的心理。

“狡辯是沒用的,既然你不肯說,那我來提醒提醒你吧。二十年前,你被人販拐賣,以一千元的價格出賣給了周祖,從那開始就做了周祖的老婆。你很多次想逃跑,卻沒有得逞,周祖曾經對你拳打腳踢,久而久之你心灰意冷,且已經不是黃花大閨女了,便只好認命。這麼多年你再也沒有逃跑過,但是仇恨卻一直記在心裏。尤其是最近幾年,物價上漲,你和周祖也沒有什麼本事賺錢,過膩了窮苦日子,更是激發了你心頭的恨意。所以你悄悄的給周祖投了一份保單,保額五十萬元,受益人是你。並且利用電纜綁住周祖,將周祖淹死在家裏的水缸裏面,而後灌入先前買好的白酒,又將周祖的屍體扔進水庫里,偽造成醉酒溺水的假象,想以此逃避警方的眼睛,並利用警方的權威鑒定來騙取保險單的巨額保金。”

張霞啞口無言,我看到她緊握的拳頭已經鬆開,這是心理防線被擊潰的表現,人做了壞事之後會緊張,會下意識的緊繃肌肉,攥緊雙拳,而做了壞事被人發現以後,卻反而釋然,這就是因為心理防線被擊潰,不用提心弔膽的過日子,反而放鬆了。

良久,她才點點頭,承認了自己的罪行。

“張垚,你的推理很厲害,我很佩服你。”張霞強顏歡笑,對我說道。

我搖頭道,“法網恢恢疏而不漏,就算再精密的犯罪也會有真相大白的一天。只是那天我覺得,周祖大哥對你不錯,我進門問你關於水庫的事情,他還下意識的站到你前面,這是一種保護姿態,就算你恨他拐賣了你,不過都一起同床共枕二十年了,也應該有感情了吧?沒想到你這麼心狠啊……”

“呵……有感情?你知道嗎,二十年前,我想逃跑,他用的就是那段電纜,把我衣服扒光綁起來,掛在山裏兩天。還說知道我父母在哪,如果我想跑,就去殺了我的父母……從那以後,我徹底絕望了,周祖是一個惡魔,真的是一個惡魔,你不要被他老實巴交的外表騙了……他能有今天,是罪有應得。他毀了我的青春,摧殘了我的身體,我的一切……我過夠了這種苦日子,你知道嗎,我被拐賣過來的時候還在上高中。我早就想殺了他,狠不得抽他的血,剝他的皮,我已經讓他多活了二十年,拿他五十萬的保險金很貴嗎?那是我用青春換來的!是我應得的!”

張霞的情緒很激動,不難看出,她平日裏寡言的外表下,隱藏着對周祖滔天的恨意。

但從她眼角的淚水中我也看出這些年她受了多少委屈,可這淚水中也包含着某種特殊的感情。

二十年的感情,說放下就放下?我不信這種說法,硬要說的話,只能說在感情和仇恨之中,張霞選擇了仇恨。

她平息下來,問:“你們是怎麼懷疑我的?”

我答:“釣魚,從你說周祖喝多了去釣魚的時候開始,我就懷疑你了。你在那住了二十年,難道不知道水庫裏面一條魚都沒有嗎?”

她忽然瞳孔猛縮:“一條魚都沒有?這怎麼可能?”

我問:“嗯,難道你不知道嗎?”

她的眼神一動,變得木訥,喃喃自語道:“他騙我……他竟然騙我……”

“他是誰?”唐依立刻追問,可張霞卻失神的癲笑起來,像是精神失常了一般。

我早就懷疑這是兩個人合夥作案,除了張霞之外,一定還有一個男人來支撐着她,不然不提作案步驟如何,就連把屍體抬到水庫里,對張霞來說都是幾乎不可能的事情。張霞口中的‘他’,很有可能就是另外一個犯罪嫌疑人。

正當我和唐依追問張霞的時候,唐依的電話又響了,還沒把電話放到耳邊,就能聽到電話中文昊着急的聲音。

“唐姐,大事兒不好了!趕快帶人來水庫!”

“嗯?出什麼事了,你慢慢說!”

隱隱的,我已經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周泰…周泰掉進水庫里了!”

“什麼?”唐依神情一怔,連忙穩住神色,努力沉着的說:“你先別急,現在周泰怎麼樣了?”

“被我撈上來了,只有出的氣沒有進的氣!”

“嗯,你先把他放平不要亂動,把他雙腿蜷起來,兩隻手有節奏的按壓他的胃部,或許能救活!我馬上到!”

唐依倉促掛斷了電話,談話內容我聽的很清楚,心裏不由咯噔一聲。

周泰為什麼在勘察現場的時候,好端端的掉進水裏?

還容不得我繼續想,唐依風風火火的報了120,緊接著說:“王野、大勇,你們看好嫌疑人,把說的每一句話都記錄,另外審問一下其他細節。劉明把屍檢結果和指紋採集結果寫一份詳細的,張垚跟我去現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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異案調查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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