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5章 歲歲長相見（五）

不只是南風震驚，其他人也都是一臉不可思議。

綿綿咬着筷子，歪歪腦袋：“也就是說，我有兩個長得一模一樣的南媽媽？”

南風：“……”

俞溫往綿綿碗裏夾了塊肉，笑說：“長得不是一模一樣，她們是異卵雙胞胎。”

綿綿一知半解地點頭：“噢。”

“不是……”南風急着弄清楚事情的原委，“哥，你把話再說清楚一點，雙胞胎到底是怎麼回事？你確定自己不是喝多了在胡說？”

“你還不相信？你真的有一個雙胞胎妹妹，她的身體不好，因此媽媽還給她取了個名字，叫俞安，和你的名字加起來的意思是‘餘生平安’。”

……名字都有了，看來是真的……

南風的心情真是一言難盡，她活了三十年，第一次知道自己是雙胞胎，還有個妹妹……

藍蘭追問：“那俞安去哪兒了？”

俞溫笑意微微收斂：“剛才不是說了？她的身體很不好，大概是六個月大的時候，沒撐住，病逝了。”

大部分雙胞胎都有營養不均的情況，畢竟母體能給予的營養就那麼多，一個人的分量要養兩個孩子，肯定有人得到的多有人得到的少，俞安就是那個‘少’的，她的病是從娘胎裏帶出來的。

南風下意識摸向自己的腹部，眉心擰在了一起。

雖然那個妹妹她素未謀面，但聽俞溫這麼說，心裏多少會有些不舒服，抿抿唇問：“怎麼以前從來沒人跟我說過這件事？”

俞溫道：“爸媽去世的時候你才三四歲，就算說了你也不記得了，況且也沒什麼好說，徒增難過而已。”

看她還是一副悶悶不樂的模樣，俞溫輕笑，伸手往她的額頭彈了一下：“行了你，想那麼多幹什麼？我今晚就是隨口一說，不用往心裏去。”

“嗯。”

應是這麼應，但剛得知自己原來還有一個雙胞胎妹妹，南風怎麼可能真的不去想？

而想太多的後果，就是凌晨三點多的時候，南風忽然感覺肚子很疼，硬生生從睡夢中疼醒過來。

她平時不是沒有疼過，但那些正常的妊娠反應，一般都只疼一小會兒就過去，這次明顯不一樣，她心下感覺不妙，捧着肚子坐了起來，倒吸着冷氣喊：“城遇……城遇……”

陸城遇醒得很快，打開床頭燈，暖橙色的燈光照出南風煞白的臉色，他的臉色也跟着一變，當即翻身下床，什麼都沒問就把她抱起來往樓下跑：“我送你去醫院！”

他們的動靜也驚醒了俞溫和傅逸生，兩個男人一看情況也知道不對，一個取車一個拿必備物品，用最快的速度把南風送到了醫院。

醫生看了一眼就確定：“要生了！”

陸城遇一懵：“預產期不是在下個月嗎？”

旁邊的護士匆忙回道：“比預產期提前1-2周都屬於正常情況，好了家屬不要擋路！產婦馬上送產房！”

“……”

南風躺在移動病床上，一路被送進產房。

產房的門一關，將所有人都擋在門外。

陸城遇身上還穿着睡衣，站在產房前一動不動，眼睛盯着那緊閉的門，驀然間感覺自己彷彿又回到了四年前的榕城，那時候也是這樣，南風在手術室內他在手術室外，但是最終他等來一個胎死腹中的結局。

背脊像被十二月的寒風吹過，冷得他控制不住地戰慄。

……別想了，這次絕對不會有事的。

……護士都說了，比預產期早兩周都算正常，南風是正常分娩，正常分娩……

手術室的門突然打開，一個護士快步走出來，直接喊：“俞南風的家屬是誰？過來簽個字。”

好不容易鎮定下來的心又突然一下提到了嗓子眼，陸城遇的臉色瞬間白了兩個色號，艱澀地問：“簽什麼字？”

“瑞士有相關規定，孕婦若是懷有雙胞胎，生產時必須由家屬簽字確認由自身承擔所有生產過程中不可控制的突發意外。”

這麼長的一句話，陸城遇只捕捉到了一個關鍵詞，他一個字一個字地重複：“你說，雙胞胎？”

“是啊，你是孕婦的丈夫吧？你難道不知道自己妻子懷的是雙胞胎？快點簽字啊，不簽我們沒辦法繼續下去。”

在護士的催促下，陸城遇腦袋一片空白地簽了自己的名字。

他緩了好一會兒才回神，轉過頭看另外四人，他們顯然是早就知情的，因為護士說南風懷的是雙胞胎的時候，他們一點都不驚訝，藍蘭還跟着一起催促他快點簽字。

“南風懷的是雙胞胎？”

藍蘭摸摸鼻子：“笙笙懷的，確實是雙胞胎。咳，她瞞着你呢，一是怕你太擔心，二是想給你驚喜。”

大概是因為第一胎沒能保住的緣故，陸城遇自從知道南風懷孕后，就變得特別謹慎小心，試想一下，懷一胎他就緊張成這樣，要是讓他知道南風懷的是雙胞胎，那他還不把她當老佛爺供着？那可是整整十個月啊，南風打死都不要那樣。

再加上南風有點兒惡趣味，想看看陸城遇一直以為她懷的是一個孩子，結果分娩時出來兩個孩子，會是什麼反應？

所以她就聯合了她哥，讓她哥去收買醫生、偽造檢查報告，硬是把這件事瞞了九個來月。

“胡鬧。”陸城遇低聲一喝。

然而事到如今，他就算再氣南風的所作所為也做不了什麼了，只能守在產房外等結果。

產房門上有一個滾動的電子屏，記着產房內的情況，比如宮口開了多少厘米等等，他的眼睛就一眨不眨地盯着那片紅色，臉上看起來沒什麼情緒波動，但事實上，他連呼吸都屏住了。

——這是他這輩子經歷的第二次驚心動魄。

好在南風的分娩過程很順利，一個多小時后，護士就帶着好消息出來，說母子三人都很平安。

南風生的是龍鳳胎。

男孩是哥哥，女孩是妹妹，兩人相差十二分鐘出世。

妹妹個頭雖然比較小，但身體並沒有很差，再加上是足月生的，所以兩個孩子都能說是很健康。

陸城遇做的那些最壞打算，一個都沒有發生，他臉上漸漸恢復血色，一口氣吐出來，心裏對這個世界充滿了感激。

——生平第一次，他有了一種想跪下來感謝上天的衝動。

……

南風生完孩子精神還可以，被護士送到病房，看到陸城遇還對他笑了一下。

陸城遇握着她的手，低頭在她眉心吻一下，輕聲說：“要吃點東西還是要睡一會？”

“睡會兒吧。”

“好，你睡吧，我在這兒陪着你。”

“唔。”南風慢慢閉上眼睛，沒多久就沉睡過去。

時間走到六點種，天邊初升的晨曦傾照在病床上，將臉色微白的南風照成了透明的玉色，像隨時可能化為煙霧消散不見。

陸城遇心裏一慌，連忙握緊南風的手，觸手時感覺到她溫潤的體溫，心坎突然間軟了一片。

“南風，”

“謝謝你。”

……

南風睡了一覺醒來，精神狀態等方面完全好了，俞溫燉的魚頭湯她都喝了兩大碗。

她比當初藍蘭生產好太多了，除了懷孕初期妊娠嚴重外，幾乎沒有受什麼苦，連生產和產後都很順利。

龍鳳胎被護士放在新生兒室，傅逸生夫妻和俞溫夫妻看了南風沒什麼事，就都跑去看孩子，只留下陸城遇陪着南風。

“你看過孩子了嗎？我只在他們的臍帶還沒剪短的時候看了他們一眼，”南風說完，還耿直地評價，“好醜。”

陸城遇嘴角一彎：“我剛才去看了。新生兒都是那樣，滿月後就好了。”

南風勉強接受這個解釋：“那好吧。”

一邊說，她還一邊暗戳戳地觀察陸城遇的臉色。

瞞着他雙胞胎這件事，一開始是挺刺激的，但是後來她就有點心虛了。

尤其是現在，一想到他在產房外接到這突如其來的消息時手足無措的樣子，她就一點都不覺得好玩，反而滿心都是愧疚。

“城遇，你，還生氣嗎？”

陸城遇看她那小心翼翼的神情，眉宇間都是無可奈何。

他能怎麼生她的氣？

以前就捨不得真的氣她，更不要說她現在剛生完孩子。

“我沒有生氣，但是這麼大的事情都不告訴我，你自己說對不對？”

南風小聲說：“我告訴你了呀，誰讓你相信我後半句，不相信我前半句。”

陸城遇瞪她：“還敢狡辯。”

南風一把抱住他的腰，臉上又是笑嘻嘻的，就在他懷裏蹭蹭：“好啦好啦，我認錯還不行嗎？大不了我把女兒賠給你啊。”

陸城遇被她給氣笑了。

等她撒完嬌了，他才認真地說：“以後不管什麼事，你都不能瞞着我。別想着什麼驚喜，和你相關的所有存有風險的意外，對我來說都是驚。”

南風立即挺直腰，態度誠懇地保證：“我答應你，以後不管什麼事都不瞞你。”

這還差不多。陸城遇‘嗯’了聲，算是回應她的保證。

南風見他眉心鬆開了，就知道這事兒過去了，立馬又倒回他懷裏，興緻勃勃地跟他商量起要給孩子起什麼小名。

“蘭姐家的叫綿綿，我們叫軟軟好不好？這個名字我想了好久的呢。”

“好，就叫軟軟。”

“那兒子呢？”

“臭小子。”

“……”

陸少對兒子還是不待見啊……

南風覺得這樣不太好，都是親生的孩子，不能這麼厚此薄彼啊，於是她就咬着指甲想着給兒子想小名。

冷不防聽見陸城遇說了句：“辛苦你了。”

從懷孕，到分娩，他雖然寸步不離在她身邊，但真正的辛苦只有她自己才能承擔。

南風靈機一動，立馬打蛇上棍：“是挺辛苦的，但如果你能給我一點安慰，我下次還給你生。”

“什麼安慰？”

“讓我跟蘭姐去玩一次蹦極。”

“做你的春秋大夢。”

“……”

這邊，綿綿跟着傅逸生和藍蘭去看了龍鳳胎，她是喜歡弟弟的，還特意握了握弟弟的小手。

大概是巧合吧，她握住弟弟的手時，弟弟的五指也微微收攏，像握住了她的手。

綿綿驚奇地睜大眼睛，‘哇’了一聲，立即踮起腳尖去把弟弟看得更清楚。

弟弟閉着眼睛，可能是睡著了，也可能是還學不會睜眼，但是綿綿一喊他‘弟弟’，他就會做出一些動作好像是在回應她，有時候是動動手，有時候是動動腳，看得綿綿心裏甜蜜蜜的。

她心裏默默地許願，他是她最親愛的弟弟，希望將來她也能是他最親愛的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