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孫家往事
盧燦關上門也跟着過去,馬上快午飯時間了。
源森居同樣沒有顧客,穿過空無一人的前廳,田樂群正在擺放菜碟,見他進來,對他擠擠眼,然後用手指了指後面的衛生間,示意田嬸正帶着小女孩洗簌換裝呢。
“你準備用她?”田樂群放下筷子眉頭微皺,輕聲問道。
盧燦點點頭,“很可憐。下午等鄭叔過來,去她家看看,不出意外就錄用了吧。反正店內也缺人,找個小姑娘慢慢培養,也不錯。”
“小姑娘看起來很聰明,讓盧老爺子多帶帶,對盧家會忠心的。”她笑眯眯的看着盧燦,眼神中有些揶揄,笑着說道,“另外也能給你找個伴,挺好的,是吧?”
這話就有點意思了,怎麼聽着都有點異味。
話一說完,田樂群自己也意思到有些孟浪,臉色頓時紅了起來。
悶騷也是騷。盧燦立即輕笑一聲,“樂群姐可以過去幫我,把這小姑娘留給田嬸調教,你說好不好?”
結果嘛,自然是收穫兩顆衛生眼。
兩人說笑片刻后,洗簌間房門打開,一個扎着雙馬尾的小姑娘露頭了。
盧燦揉了揉眼睛,有些吃驚。
這還是剛才那個哭哭啼啼有些土且有些髒兮兮的小丫頭嗎?
變化太大了!這個女孩非常適合coseplay漫畫女孩。
皮膚白凈,臉雖然有些瘦,這讓一雙大眼睛及烏黑的雙瞳瞬間佔據面部的最佳位置,成為最具吸引力的部位,配上長長的睫毛扇乎扇乎,給人很卡通的印象。
白底粉花的短袖衫稍稍大了些,但配上過膝白裙,偏偏給人很清涼的感覺。小腿白皙如玉,等着一雙搭扣粉色涼鞋。
還真有禍國殃民的潛質。
田樂群也有些看呆了,自己放棄的衣物竟被她穿出民/國女學生的清純味!
有些吃味的走過去,“瑞欣還真是衣服架子,姐姐當初穿這些衣服還真是埋汰了。”
孫瑞欣有些羞澀的抬頭看了看盧燦,又低頭對田樂群說道,“謝謝樂群姐姐。”
“怎麼樣?怎麼樣!我的手藝不錯吧!”
後面跟着出來的田嬸,有些得意,向兩人誇耀,又半摟着孫瑞欣的肩膀,憐愛的說道,“這是個靚/女!我家鄭丫長大要有這麼漂亮我就徹底心滿意足!”
還真是揀寶了,孫瑞欣這丫頭現如今才十四歲,慢慢養成,正合適!按住心底喜悅的盧燦,午飯都多喝了碗湯。
鄭光榮對於自己一天沒來店內結果家中多了個小丫頭,自然震驚不已。拉着盧燦到一旁,詳詳細細詢問一遍這兩天發生的事情。
親手驗證盧燦這兩天撿漏得來的四件玉器,然後把盧燦標價九百元的瑪瑙單珠的價格改為一千二。他以前經常幫助盧家進貨,對市場價格更熟悉。
最後才欣慰的拍拍盧燦肩膀,“阿燦,好好努力!你祖奶,父母一定在天堂保佑你!”
下午,鄭胖子和田嬸兩人輪番上陣,他兩人以前都是荷里活道的老銷售人員,教授孫瑞欣一些有關銷售的技巧,盧燦在旁邊也頗有收穫。
還真別說,有個養眼漂亮小姑娘站在店門口,進店的人流明顯有所增加,納徳軒總算有點人氣。在鄭胖子和田嬸的協助下,一下午還銷售出去近千元的玉器。
當然,那四件玉器最低的都價值上千,對此時的香江人而言,算是高消費,因此,依舊沒能銷售出去。
經歷這幾件事之後,田嬸終於沒再提收回盧燦手中貨款一事,於是,他手中的資金已達到四千元,終於不像前幾天那樣囊中羞澀。
臨近傍晚,鄭胖子返回店中,拎着一兜子水果,另一個膠袋則是營養品,招呼盧燦和孫瑞欣,去看看孫老爺子。
樂古道北區大院此時還是一片赤貧區,是中環至荷里活道這一片最大的市內垃圾分揀中心(不是垃圾焚燒及處理中心,那是在赤焦嶼)。
但盧燦知道,這裏二十年後將是香江著名的酒店區,有着最為繁華的燈紅酒綠。著名的酒店就有香格里拉、華麗海景、港島太平洋、富薈上環等等,這一片的地價也屢屢成為港島的地價標王。
誰能想到,從赤貧到標王,只用了不到十年時間?
而現在,這一切都還沒開始,甚至樂古道古玩市場的正規化方案,也只是剛剛放在布政司的案頭呢。外界有傳言,麥理浩總督準備拆遷和重建這裏,但不想政府投資,想要吸引地產商進入,因此進度有所擱置。
狹窄的過道充斥着尿騷味、陳腐的食品味、還有強烈的土腥味以及令人作嘔的垃圾味。過道兩側,全是低矮的簡易平房,伸手能勾到屋檐的那種。
盧燦有些不太適應,他的鼻子對氣味過敏,但鄭光榮和孫瑞欣卻若無其事,這兩人一個經歷太多,另一個熟視無睹。
孫瑞欣的家在靠近垃圾分理中心邊角的一個窩棚中,要比剛才路過的簡易房更慘——鐵皮為壁,竹竿為柱,毛氈為頂,草簾為門,薄膜為窗!
這樣的窩棚有一排,應該是提供給分揀垃圾的臨時工住宿,這裏的從業人員都是來自社會的最底層,有很多都是從越南、柬埔寨及內陸偷渡過來的人員。見到孫瑞欣打扮一新的帶着兩個男人回到住處,很多簡易棚中都探出腦袋瞧熱鬧。
門口擺放着一個煤爐,上面還燉着一口砂鍋,正散發著濃郁的中草藥味。看到這一幕,盧燦立即相信了孫瑞欣的所有話。
鄭光榮與盧燦隱蔽的對視一眼,然後微微點頭。
孫瑞欣走在最前面,掀開草簾門后,站住身子,沒請盧燦兩人進去,而是對內喊了一聲,“褚叔,您也在?爺爺,我找到工作了!”
窩棚有外人,是那個好心的教會醫生。
“阿欣回來了?”“唉!”裏面傳出一個中年男性的聲音,伴隨着還有一聲中氣不足的嘆息。
“我帶着老闆和鄭叔叔過來了,他們過來看看您。”小女孩向門內走了一步,撐着手將門帘支起來,為後面的鄭胖子與盧燦引路。
“哎呀,那你還不趕快請人進來。”屋內傳出蒼老的聲音,還有椅子挪動的響動。
屋內空間很小,估計不足二十平米。靠內的東西牆兩側各擺放着一張單人床。此時右側床邊的老者,正在一位中年醫生的摻扶下,坐起身來。
兩張床中間擺放着一張小桌子,上面堆滿了雜物。
門邊這一側的空間,則放着一個小電視櫃,這台黑白十二寸的電視是家中唯一的電器。靠門一側的牆邊,堆放這很多塑料瓶以及其它“值錢”的垃圾。
“唉呀,不好意思,家中太亂,兩位……兩位……不嫌棄的話,就在床上坐會?”
老者頭髮花白,皮膚如橘,身量並不低,但有些佝僂,這應該是孫瑞欣的爺爺孫立功。
老者有些拘謹,身子有些顫抖,手在褲子上擦了兩下,最終還是沒敢伸出來和盧燦及鄭胖子握手。
他昨天就聽孫女說過,是個好心的“少爺”買了那些無用的書籍。
這些書籍他帶在身邊超過四十年,到港后也曾經想要出手,可是沒有一家典當鋪子願意收購,自己也曾經擺攤售賣,結果同樣無人問津。那位肯花兩百元收購這些無用書籍的少爺,一定是個善心的人。
那個少爺在荷里活道有一家珠寶玉器的店鋪,有這樣身家的少爺,一定不是普通人家。人心善,還有家資,考慮到自己病情及身體,孫女最終還是需要有人幫忙照顧。於是今天早晨,他也就同意了孫女去投靠這家人的念頭,只是,沒想到,這家人竟然還能來看自己?
看孫女的穿着,孫立功的心終於放下一些,他們應該答應了孫女的請求了。
鄭光榮和盧燦兩人,與孫立功招呼后,又與那位中年人笑着點點頭。
房間實在是太小了,最後還是褚醫生建議,搬幾張凳子,大家坐在門口聊天更合適。
儘管門口正在燉藥,但比房間內的味道要好的多。
孫瑞欣連忙拿出僅有的兩張塑料凳子,又跑到隔壁借來兩張,讓盧少爺,鄭叔、爺爺和褚醫生等人坐下。
閑談片刻,盧燦基本了解到這家的情況。
孫立功,內陸津門武清人,民/國三年生人,家中經營旅店,最多時在津門有十一家旅社是孫家的。但他自小痴迷國術,從十歲到三十歲之間,先後拜鷹爪大師陳子正、八卦名家賈鳳鳴、八卦名家高鳳嶺、形意八卦名家左振英、查拳高手于振聲、太極名家吳圖南等多人為師。限於當時門派的保守以及自身的資質,這些大師只是看重他父親孝敬的那些拜師費,只能算是這些人的記名弟子,至於絕技,毛也沒學到。
過了三十歲之後,他的誠心終於打動了人,碰到一位真心教授他的老師——津門縣國術館的副館長薛顛。
薛顛是形意門的高手,師承李存義,並自創“象形拳”,三十年代號稱“津門拳腳第一”。
這位大師的賞識,讓孫立功再次對國術如痴如醉,也讓他窺見國術的真正神秘。
可惜,成也薛顛,敗也薛顛。
薛顛此人在解放后加入邪/教一貫/道,很快被人舉報,公審之後被槍斃。
孫立功也因此再度被專/政——在此之前孫家就因為“資本家”的身份被專/政很多次,最終家破人亡。
他為了給孫女以保護,不得不背井離鄉,來到香江。
談話過程中,鄭胖子和孫立功找到共同話題,兩人都很激憤。
盧燦很沉默,對歷史問題,他無力吐槽。
在當時,有些政策,內陸是真的做錯了,怨不得別人咒罵。
要知道,在建國初的前五年內,無論香江和東南亞的華人華僑,可都是踴躍回國,立志報效國家,但在隨後的十年,這種趨勢被快速改變,變成國內大規模逃港。
想起來,真是可惜!
如果從那時候就開始萬眾一心,圖謀復興,現在的內陸,又怎會羸弱至此?
對此,兩輩子,盧燦都不是經歷者,也只能一聲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