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博弈（三）

“興許.......是死了吧。”尹飾白不禁這麼想。

飛機航班失事，在超過五千米的高空上，存活的概率幾乎沒有，甚至能不能找到屍體都是很大的問題，不要說五千一萬米，就是從四五百米的地方來一個自由落體，摔倒地上那也是死無全屍，再加上高空的各種氣壓流體........而且華夏國的新聞報道一向是遲於搜救行動的，就是說.......

生而為人，尹飾白依稀能感受到那股被恐懼所支配的顫抖，那股寒意連盛夏的陽光也不能驅散，永遠籠罩着她，所以她總是顯得心事重重。

甚至連發消息都不敢用手機，其實任何電磁信號的傳訊她都不用，聯繫家人也只使用類似無線電這種遠古的方法，害怕至此，真的很無趣。

卡米爾的行蹤是他們的監視目標之一，所以她所乘坐的航班他們一清二楚，尹飾白絕不會看錯。

死了......死了......就算沒死恐怕也殘了.......她不斷地想到，下一個要輪到誰？

為了一個小小的晶片，‘他們’甚至不惜造成一架飛機失事，這座航班上的所有人，從空姐到機長再到無辜的百姓，全都成了陪葬......這之後，有多少家庭支離破碎？國際上會起什麼爭端？卡密爾是諾貝爾獎得主更是戴森球工程之母.......她要是出了事......太空城的那些瘋子會做出什麼事情來？下一次大眼睛會對準什麼地方？

而且，尹飾白聽說，太空城所擁有的武器可不僅僅是一顆大眼睛，這個戴森球的小小零件所蘊含的能量遠比想像中瘋狂，更可怖的是上面還有幾千個行業精英，給他們足夠的能量和實驗儀器.......他們什麼都能造出來！

晶片裏面到底刻錄了什麼東西，讓‘他們’不顧一切做出這麼瘋狂的舉動。

“額。”

“不行......不能好奇，不能想這些。”她拍了拍自己的臉。

好奇心害死貓，她不能在這種事情上好奇，如果想的太多的話.......

可是.......

“到底......記載了些什麼呢？”

這對於她來說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如同你不可能在不藉助強制手段的情況下讓一個人戒掉毒癮。

尹飾白覺得自己已經摸到了一個巨大秘密的邊緣，只要再進一步，她就能看到某些東西了，她有預感，這些東西一定是前所未聞的，可怕的東西。

這是多麼大的誘惑啊？！是致命的，如同伊甸園果樹上的禁果那般充滿了鮮紅，啊！那是.....多麼的......美麗。

那天，卡米爾所說的，宇宙光速不恆定以及那神乎其神的短波，對於尹飾白這個女孩子來說一樣具有很大的吸引力，沒辦法，職業病，總不能逼着她這麼個嚮往學問的人半點好奇心都沒有吧，要真的那樣壓抑的話那和直接限制她的思想有什麼區別？她是人，不是豬玀！

“.........”

航班的意外直接打斷了尹飾白的思路，她心裏升起了很深很濃烈的兔死狐悲之情，以及很深刻的害怕，以至於腦袋都不能思考了，她現在甚至都有點想破罐子破摔了，媽的，老娘不幹了，你們愛咋地咋地吧.......就像這樣......

不行，不行.......不能這麼想，快點振作起來.......你要知道，你不是一個人。

她這麼告訴自己。

如果她和卡米爾一樣，無親無故，孑然一身，那她可以有破罐子破摔的資本，但她還有媽媽，還有爸爸，還有興姨，還有個弟弟，還有個阿妹.......唉.......自己還要想方設法保護好他們。

‘建星者’的家屬能連帶享受特殊保護（廢話，不然怎麼讓這群精英安心在天上工作？），這也是她選擇這條路的原因之一。

趕緊把這件事解決掉吧......受不了了，太糟心了。

可是.......那個晶片里......到底記錄了什麼呢？

不恆定的光速預示着什麼........理論上能無損穿透黑洞的短波又是什麼？

卡米爾應該不會無的放矢，也不會無緣無故的引出這些概念，它們之間應該是有聯繫的。

要說到理論知識這方面，伍墨根本就不行，他是學應用的，基礎理論和他學的不是一個領域，說實話，尹飾白也不行，基礎理論或許得找那天一起去講座的另一個物理系的男生，他應該能講出個所以然來。

不過雖然很淺顯，但一些樸素的基礎理論尹飾白還是能掌握的，但有一個東西她想破腦袋都想不出來——真空（同樣介質，同等光源）中什麼因素能決定光速的大小。

換句話說就是，光的速度為什麼是約30萬千米每秒，這個是由什麼決定的，為什麼會這樣？這條公理為什麼成立？

這個問題就不應該被提出來，難度不低於在問為什麼一加一等於二。

更令人崩潰的是這個問題不可迴避，因為卡米爾明確說了——宇宙光速實際上不恆定。

也就是說光速不再是恆定的數值，它是可變的，這已經推翻了狹義相對論中光速恆定的基礎理論，那什麼決定了它的變化？！這個因素是什麼？！

也難怪了，那個物理系的男生會差點崩潰，再這麼鑽牛角尖下去尹飾白也要瘋了。

不行了，不行了，真的不能再胡思亂想了。

“請問，您是尹飾白小姐么？”突然，她背後傳來一個聲音，驚得她猛地一回頭。

能夠想像得到這種時候突然蹦出來一個人能帶給她多大的‘驚喜’，不過她還是強忍着不流露出什麼表情，若無其事地回應道，“啊，是？你是？”

眼前的很明顯是一個快遞小哥，服務周到，送貨到手的那種，他手上還拿着一個小盒子，封的很嚴密，看上去是個包裹。

“啊，太好了，有您的快遞，剛剛定位顯示您在這兒，這不給您送來了.......簽個字吧。”

尹飾白有點蒙......她什麼時候訂快遞了？

她從不網購......連學習資料都是請別人代購的，因為怕個人信息泄露.......

直接發給她，這麼多年來還是頭一遭。

“哦，好。”她不動聲色的簽好字，那人完成了任務把這個小包裹放到她手上后也笑着離開了，畢竟送完這件，他就可以休息了。看上去就是個普通人而已。

尹飾白晃了晃這個盒子，很輕，咣當咣當的，裏面應該是有個圓形的東西.......聽聲音像是金屬制的。

然後她輕輕打開了包裹.......

確實是一個圓圓的東西.......是一個金屬球，光滑異常，在陽光下反射着非常耀眼的光澤，嗯~~~設計的有點丑。

這是什麼？！

她第一眼沒認出來。

“嘶.......”

當她人出來的時候，她差點沒把這玩意兒給扔出去！

幸好在扔出去之前又抓住了，不然這把虧大了。

她趕忙翻出了手機，重新確認了一遍新聞.....

沒錯啊.....航班沒搞錯啊.......

難不成是搞錯了日期？！

她又看了看手機顯示的日期........

嘿，也沒搞錯啊......

她擦了擦眼鏡，又使勁兒揉了揉眼，反覆看了好幾遍，應該沒錯！

弱電磁脈衝發射器！

卡米爾的東西！

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能夠屏蔽大眼睛監視的東西！

也許這一件兒就是絕世孤品了——在地上，天上有沒有這個不好說。

弱電磁脈衝能湮滅被蝕刻過的中微子，不僅能擾亂大眼睛，而且只要能量足夠，它還能摧毀一定範圍內所有的電路元件，是絕佳的反監視反電子武器，對於尹飾白來說，這是她夢寐以求的.......

只是......它怎麼會？！

就在這個時候，她看到了盒子裏還有一樣物什。

一封信。

很精細的一封信，非常考究，封皮應該是用上好的牛皮製的，她還能聞到那一點點鬆軟的味道。

她打開信，內容是用標準的漢語寫的。

“這一個月以來，我思來想去，還是覺得把它給你。”

“你想的沒有錯，這個東西全世界只此一件，包括太空城在內，只此一件。”

“還有，其實我沒你想的那麼傻，我知道你的身份，只是沒想到，我的運氣竟如此差勁，這樣小心了都能遇到你們這些討厭鬼。”

她把尹飾白這一類人形容成‘討厭鬼’，有一些西方的冷幽默，只是這也太冷了。

“如果我把這個東西交給那個叫伍墨的孩子，你們恐怕就拿他沒轍了吧？”

尹飾白心裏一冷......確實......這個東西要是在伍墨手裏.......那他們的麻煩就大了，難以想像弱電磁脈衝直接屏蔽掉伍墨的位置他們會瘋到什麼程度。到那時要找出他就無異於大海撈針了。

“如果我沒記錯，你的名字是尹飾白吧？在這裏先要恭喜你，你非常有才華，我決定給你一個機會，如果你幫我辦成兩件事，我可以向太空城高等計算機研究組推薦你去當見習，我想這個機會應該是你夢寐以求的，除此之外，我想不到別的能收買你的方法。”

........可你都.......

她剛想說‘你都出事了’，接着她就看到了後面的話。

“這一個月我思來想去，都覺得歐聯的一些人應該不會就這樣放過我，所以我尋求了華夏的保護，如果我沒猜錯，有人想對付我的話應該會在航班上動手腳，華夏政府為我調整了航班，那架航機上除了我之外其他人都是精英空軍，全員配備降落傘，即便飛機失事，我存活的可能性依舊很高，我的身份敏感，雖然怕高，也得硬着頭皮上。”

“你要幫助我，如果你不幫助我，你和你家人的身份會在華夏揭露，到那時會怎麼樣你的心裏應該清楚。”

........此刻尹飾白不知道該用什麼表情面對了.......

“不廢話，我要你做的事情有兩件，第一件，查清楚在伍墨身邊所有正在監視他的間諜，不需要具體身份，只要一個精確的數量就可以，這個數據我有用處。”

“第二件，破譯絕密檔案的公式鎖需要一個精英級別的計算機人才，這種人才很不好找，這也是我要求每場講座必須有計算機高材生在座的原因，伍墨手中的晶片需要你來破譯公式鎖，我選中了你，這也是對你的一次檢驗，如果你有這個水平，即便是在太空城也不會太落於人后。”

“你一個間諜，卻這麼熱衷於學問，這很奇怪，但我細想后就明白，你只是想改變命運且不走尋常路而已，我雖然搞了一輩子學問，但我也不是個一點人情世故都不懂的白痴，即便是敵人，只要利益一致，也可以成為朋友，這是很簡單的道理，所以我才用了‘收買’這個詞，我相信我提出的條件已經足夠誘人，至於你是否同意，便看你的了，啊，還有一句.......”

“小朋友，雖然你很有才，但要說到比心機，現在還不是你們這些年輕人的天下。”

“機會給了，看着辦吧。”——卡米爾

.....................

尹飾白足足在原地愣了三十秒。

.....................

她默默地撕掉了信，然後.......一片一片，把它吃了下去。

是真的吃掉了，這個季節華夏禁火，她又沒有打火機，不能燒。

這信留着太危險。

尹飾白此刻心裏只想說一句：“媽賣批！”

玩兒這麼大的么？

她還是小看了這局博弈，一局棋有四五個下棋的人還不是最複雜的.......現在還多出來一個把下棋的人當做棋子擺弄的對弈者。

尹飾白就覺得奇怪，卡米爾膽敢泄露絕密難道就沒做好準備？！

天啊！她何止做了準備，她簡直是連武裝到牙齦了呀！敢和國際組織作對的女人果然不是吃素的！

尹飾白捏緊了那個金屬球。

全世界只此一件！

干不幹？！

干不幹？！

她問着自己。

條件確實非常誘人.......這個條件擺在她面前簡直就是給綁在椅子上的吸毒者面前放了一大盒海、洛、音一樣，這誰受得了........

實在是想不到還有比這更能引誘她的東西了。

干還是不幹？！

（ps：就是要玩刺激的反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