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8章 權臣
這天來到CD府進了總督府，楊麟率領一眾官員出門迎接，擺出香案聽完聖旨。
聖旨冠冕堂皇，或者說恩威並施，表彰漢中之戰功勛，封郡主朱峨嫣為長公主，楊麟為駙馬都尉，以示恩寵。
聽到永曆帝正式加封朱峨嫣為長公主（永曆帝是朱元璋十二世孫，而這邊為十一世孫女），楊麟顏面有點掛不住，過去憑藉戰功封為蓬侯，現在難道因為夫人原因改稱駙馬都尉？
叛將金聲桓、李成棟都封為公爵，自己則改稱駙馬都尉，這實在有點不倫不類的。
楊麟準備不接旨，錢邦芑等人見狀連聲勸誡，認為朝廷沒有明旨廢除蓬侯稱號，加封為駙馬都尉，只是標識恩寵而已。
如此楊麟內心方稍稍平靜，攜郡主朱峨嫣三跪九叩拜謝完成，議定座次重新回到座中之後，眾官紛紛上前準備道賀，活躍活躍氣氛。
見對方最初不願接旨，御史李月如內心頗為惱火，現在看對方一陣發作之後恢復常態，內心顯得頗不自然。
為了給對方一個下馬威，李月如站起來拱了拱手說道：“侯爺，下官這次前來，皇帝還讓人謄寫了一些奏章，希望你能夠仔細看看。”
楊麟面色一沉，來到其身邊拿起奏章，正準備回到座中細看。
按照忠臣良將標準，大家不可能這樣隨意，應該向北拜三拜，然後取出奏章細看。
見對方如此目無君父，李月如大怒道：“楊麟，汝身為駙馬都尉，川陝甘總督，怎麼沒有人臣模樣，大拉拉的接過奏章，徑直站起準備細看。”
楊麟為政一方，雖然為人平和，對下屬也頗為仁義，但還沒有那個膽敢當眾訓斥。
李月如一喊不要緊，周圍氣氛陡變，眾將紛紛高聲斥責，認為對方太過分了。
楊麟舉起雙手示意眾人安靜，正準備發話，身側郡主朱峨嫣怒道：“李月如李御史，請問皇兄（已經封為長公主了）有明旨，要駙馬跪下觀看這些奏疏嗎？”
李月如暗自叫苦不已，即便現在大明日薄西山，作為七品御史怎麼有機會得見天顏。
本來想公開撒謊，但看了看身側的冉麟整個人顯得頗為氣餒，低下頭道：“皇帝沒有明旨，但，但，但這是內閣首輔嚴起恆嚴閣老特意交待的”
朱峨嫣面色一沉，怒道：“各位，夫君起於草莽之間，現在立下如此功勛，朝中難免三五小人嫉妒，想要折夫君威風。
皇兄明旨加封我夫妻二人，但這個嚴起恆包藏禍心居然將一些小人彈劾侯爺的奏章拿來給侯爺看，強迫侯爺承認莫須有的罪狀。
李月如進士出身，本當知曉其中要義，居然與小人同流合污，為威作福，公開欺壓到駙馬都尉頭上。
左右，給我將這個大膽臣子拖下去，打三十大板，讓大家知道為威作福，欺壓駙馬都尉的下場。”
眾人大驚，大家面面相覷不知道如何是好，看着李月如嚎叫着被拖下去。
前幾日有司來報，李月如自從入境以來，派人聯絡派人聯絡德陽王、樊一蘅與呂大器余部，這次入川顯然有所圖。
楊麟本來想找機會發作，想不到郡主朱峨嫣率先受不了，要當眾打其板子，楊麟眼珠一轉，拱手勸誡道：“長公主，這李月如膽大妄為，為威作福，但畢竟是朝廷派遣而來的，不看僧面看佛面，這次就暫且饒恕對方吧。”
朱峨嫣恨恨的瞪了瞪對方，搖頭道：“駙馬啊，這些臣子的越來越不像話，現在沒有一點規矩。
皇兄剛剛封為妻為長公主，不論如何，為妻也要替皇兄管教管教這些臣子。”
楊麟笑了笑，拱手道：“長公主維護皇家尊嚴，當然應該。
但御史為天子之耳目，今日若處罰他，如此反而給小人提供藉口，公開陷害為夫。”
朱峨嫣搓了搓手，不知如何是好，轉身詢問眾人當如何治罪。
有認為應當治罪的。
有認為應該奏明天子彈劾。
眾人七嘴八舌的，莫衷一是。
這相當於政治表態，堂中除了錢邦芑、趙司炫沒有表態之外，眾人紛紛發言，楊麟耐心聽完，當即公開表態。
義勇軍百戰百勝，光復大片國土，皇帝頒下明旨公開獎賞，但朝中有三五小人嫉賢妒能，在他們眼中，義勇軍不但無功，反而有罪。
義勇軍從流寇手中奪回CD城，這些人造謠義勇軍自私自利，在大軍征討之初按兵不動，然後趁着其他各部川軍吸引流寇主力之機突然發難，佔地盤搶人口。
張獻忠敗亡義勇軍全力應對韃子入侵，這些人造謠生非，說義勇軍故意放水，讓流寇東遁，致使曾英被殺，王應熊遇害。
義勇軍大敗韃子光復大片國土之初，這些人編造謊言，說義勇軍使者與劉鐵棍勾結，迫害皇帝。
義勇軍北伐光復漢中，而川內軍閥殘害四川行都指揮使楊展趁機發難，破壞北伐。
義勇軍北伐獲勝之後回師平叛，這些軍閥又造謠說什麼消滅異己。
………
指着這些謄寫而來的奏章，楊麟雙手顫抖說道：“我大明十三行省南北二直隸，緣何落到如此田地，實在是朝中太多秦檜。
雷霆雨露俱是天恩，義勇軍大勝之後天子本有明旨獎賞，但內閣首輔居然耍小動作，編造一些莫須有的罪狀，造謠生事，公開指責義勇軍，羞辱四川數百萬軍民。
有傳言皇帝巡幸武岡，劉鐵棍控制皇帝迫害大臣。
現在皇帝回到廣西，周圍全部都是私心自用，一門黨爭的傢伙，他們控制皇帝控制朝廷，所作所為居然連劉鐵棍還不如，現在居然誣陷重臣，破壞北伐。”
眾人大驚，一個個嘴巴大張面無表情，這實在太匪夷所思了。
言語之中雖然沒有公開說永曆帝是傀儡，但先後被劉鐵棍、嚴起恆等大臣控制，與傀儡無二。
按察使錢邦芑跪在大廳之中，連聲勸誡，聲言義勇軍雖然遭到不公平待遇，雖然朝中有奸佞胡作非為，但作為臣子的，怎麼可以暴露君王的私隱呢？
總參議殷承柞也出面相勸，如果義勇軍與朝廷矛盾公開化，如此無疑給清軍、流寇各個擊破機會，更讓皇帝顏面掃盡。
楊麟仔細聽着，讓冉麟等人稍加潤色，只是在用詞上稍稍溫和一點，免得引起太大波浪。
至於總參議殷承柞等人擔心為清廷、流寇偵知，如此給其各個擊破機會，對這種情況，熟知歷史進程的主角當然沒有什麼好擔心。
御史李月如被遞解處境，與之同行的報告禮政司司長冉麟，帶着楊麟親筆書寫奏章上奏朝廷，公開彈劾內閣首輔嚴起恆、御史李月如諸人。
待眾人離開之後，總參議殷承柞頗為不解，拱手道：“侯爺，你本平和之人，李月如雖然囂張跋扈，奈何大人如此處置，致使與朝廷隔閡加深啊。”
看了看自己幕僚長，楊麟嘆息道：“自大明建立以來，不論是李善長、胡惟庸、藍玉、于謙，還是楊廷和、夏言、張居正，所有權臣都沒有好下場。
流寇作亂地方民不聊生，韃子入寇中原華夏文明幾近淪喪，我不過是想學那個岳武穆驅逐韃虜恢復中華，只求在功成名就之後能夠告老還鄉頤養天年。
但你看到皇帝行在一些大臣居然如此詆毀我等，你說說，我該如何是好啊？”
聽如此一說，殷承柞哈哈大笑道：“侯爺若因此而悶悶不樂，則完全大可不必。”
瞪了瞪對面的幕僚長，楊麟怒道：“什麼大可不必，你看看，要權沒權，處處制肘，你居然還高興得起來？”
殷承柞拱了拱手，表情頗為嚴肅，為對方分析道：
永曆帝愛惜名位，處處對義勇軍提防有加。
這次大人力挫滿清叔父攝政王多鐸、平西王吳三桂，取得如此大的功績而只是簡單提高爵位，如此做法大概連很多朝廷正直大臣都看不慣，如此才順勢將郡主封為長公主，而楊麟也因此成為駙馬都尉，成為侯爺。
朝廷提防心態一覽無遺，但也因此得到虛名。
現在朱峨嫣由郡主被封為長公主，但無形中提高了其在大明皇室中地位。
如今大明王朝中樞空虛，在浙江沿海有魯監國，在陝隴地區回民起義也搞出一個監國。
……
其他地域多擁立皇室後裔以此為號召，義勇軍兵強馬壯，完全可以擁立一個監國什麼的。
看着下首自己的幕僚長，楊麟想了想，還是斷然否決如此建議。
其一，朝廷雖然對自己充滿猜忌，但根本沒有制衡的手段，自己一方諸侯，在地方說一不二，完全沒有必要搞出一個名義上傀儡。
其二，若擁立一個名義上傀儡，難保其不在地方招攬人馬，搞得地方離心離德的。
其三，驅逐韃子大業如果成功，未來與對方如何相處？
其四，若驅逐韃子大業失敗，恐後人議論。
現在義勇軍連戰連勝，未來如何與朝廷相處，實在不亞於一場大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