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隱隱約約

經過聚餐上的“當眾出醜”，孫萌萌休了年假，主要是怕短期內見到同事心中尷尬。何伽瑜卻臉皮夠厚，接下來依舊打扮得漂漂亮亮地去上班，好像一切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但事情發生了就是發生了，有些人有些事再難回復到以前。

蘇慕林怎麼還能把她繼續當女朋友呢？不過像他那樣軟弱的男人也做不出決絕的事情，只是一味地拖着拖着，每天過得渾渾噩噩，像是木偶人一樣。何伽瑜找他，他就聽從命令，不找他，他也不主動聯繫她。

何伽瑜對蘇慕林已經到了無比厭棄的地步，但她還沒有甩掉他，因為不到時候，現在甩掉蘇慕林只會讓自己成為別人的笑柄，傳出去外人只會認為是蘇慕林因為前女友主動離開何伽瑜，這對她高傲的虛榮心會是一個不小的打擊。

蘇慕林於何伽瑜，已經成了“食之無味，棄之可惜”的東西。

有的時候，朱煜真是佩服何伽瑜的心理素質，照常打扮，照常微笑，照常工作，感情上的事情於她沒有半分攪擾。

“世上怎麼會有這樣的人呢？”她發消息給王子瀟，不遠處就是運營部何伽瑜跟她們的台灣部長談笑風生。

“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王子瀟的總結倒也精闢。

“真的好像看戲一樣，狗血到讓我懷疑人生，什麼樣的編劇塑造了這麼個奇葩典型綠茶婊。”

“孫萌萌也不是什麼好的，表面上單純而已。”王子瀟突然說出這樣一句話，讓朱煜有點小詫異。

“孫萌萌是有不對的地方，但是比較愚蠢，很多地方都是被何伽瑜操縱着去做，‘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她跟着好人或許會變的好一些。”朱煜說的話公道在理，沒想到王子瀟那邊竟一陣激動，接連發過一連串吐槽。

“她嘔吐的時候，髒東西都濺到鄂聘婷身上了，一點歉意都沒有。也就是鄂聘婷那麼溫柔善解人意的人不在意，要我早跟她急了。”

“鄂聘婷還跟我說了，孫萌萌以前勾引她們部門的運維同事，簡直就是個心機婊啊。”

他左口一個鄂聘婷，右口一個鄂聘婷，朱煜敏感地意識到哪裏不對，甚至開始吃醋了。戀愛中的女生第六感都異常準確。

“你看看你，打了幾遍鄂聘婷的名字了？你怎麼那麼關注人家？”朱煜有點生氣了。

“我們這不是在討論孫萌萌嘛，是你岔開話題的。”

“我才沒有，是你主動提鄂聘婷的！”

“好吧。”王子瀟開始選擇沉默。

兩人默默僵持，中午大家吃飯時，朱煜特意觀察了一下王子瀟和鄂聘婷。鄂聘婷照常吃飯，一如既往的安靜溫柔，不多說一句話。陽光透過餐廳高大的落地窗，打在她的右臉上，光影斑駁，愈發襯出她的溫柔安靜。

這會是他喜歡的嗎？朱煜心中突然產生一股自卑感，論顏值、論家境、論性格，她沒有任何一點強過鄂聘婷，甚至在某些方面還遠遠不如。

可是一份愛情，是以那些因素來界定的嗎？

愛情的本質是什麼？

是跟一個人在一起能夠獲取榮譽感和虛榮感？是找一個能照顧好自己的人、願意照顧自己的人，讓自己生活的更舒服？

還是為了那一股心底的柔情蜜意，和莫名的悸動，甘願和他一起到白頭？

很顯然，朱煜是最後一張，她對王子瀟沒有那麼多世俗的計較，不在意他是否有錢，是否長得帥好在朋友面前炫耀，她珍惜的是那些珍貴閃耀的瞬間。一起在冬夜看星星的時刻，在小飯館點菜比賽誰寫字好看的時刻、他講笑話給她聽的時刻，那些不是過眼雲煙。

朱煜看着鄂聘婷溫柔的、低眉順眼的鴨蛋臉，越看心中越慌亂。她想起了墨菲定律，如果擔心某種情況發生，那麼它就更有可能發生。現在她擔心王子瀟心中喜歡的是鄂聘婷，這種可能性是不是就要發生呢？還是已經發生了？

她內心開始隱隱作痛，決定問個明白。

一天煎熬，好似一年，下了班她約王子瀟一起走路回家。

“我要加班，你先走吧。”

“那我等你加完班一起走，有些話想說清楚。”她堅持。

“好吧。”他妥協。

從六點等到八點半，王子瀟終於可以下班了，兩個人一起離開公司。

又一個漂亮的月夜，不過朱煜已無心欣賞。

“我們從相識到現在也有大半年了，我對你的心意，你不是不知道。我覺得我已經很了解你了，你也已經了解我了，那我們可以在一起了嗎？”

她說著，眸子濕潤了起來，一向自尊心大過天的朱煜，現在只感覺自己是個小女孩在苦苦祈求一樣心愛的東西。在愛的人面前，她卑微如塵。

“你怎麼突然問這個問題？不說了讓時間給答案嘛。”王子瀟皺眉，他說的每個字都像鎚子一樣擊打在朱煜心上。

“時間已經夠久了，這幾個月還不夠嗎？還要等多久呢？”朱煜輕輕嘆了一口氣，眼淚流了下來，不知從何時起，跟王子瀟相處的痛苦開始大於快樂，小心翼翼的時候多過暢所欲言的時候。是因為她太在乎他了吧，所以害怕說錯話，害怕做錯事，一份健康的愛情，一段正確的關係，難道應該是這樣的嗎？

“我也不知道。”王子瀟看到了朱煜的眼淚，卻只選擇默默地低下頭。

“那我們保持距離吧，不要再聊天，不要再接觸，給彼此一段思考的時間。不清楚，那就把它想清楚。”她的眼淚肆虐而下，都流到脖子裏了，聲音卻已經理性平穩，好像在談論別人的關係。

“你知道嗎？你做事總是很極端，不是這，就是那，不給別人留第三種選擇。”

“你想要的第三種選擇是哪一種選擇呢？”朱煜覺得他自私而可笑，“大概就是保持曖昧吧，進可攻退可守。對外還宣城自己是單身，實際上呢，有一個紅顏知己在身旁驅趕寂寞。這大概就是你的第三種選擇吧？”

“隨便你怎麼說，你說的話越來越難聽了，怎麼讓人喜歡你？”王子瀟有些惱怒，皺着眉頭反駁。從開始到現在，他都沒有直視過朱煜的眼睛。

“我說的難道不是事實嗎？你的心理活動不是這樣的嗎？”朱煜感到越來越心寒，眼前的王子瀟還是那個熱心腸調皮可愛的大男孩嗎？

“不是！”他大手一揮，“人都是自私的，都有自己的打算，我勸你也為自己着想吧！在你嘴裏，我跟蘇慕林有什麼區別？我最煩的就是蘇慕林，你別拿他跟我對比！”

“蘇慕林在感情上確實是猶豫不決，也曾腳踏兩隻船犯下錯誤，現在他也受到懲罰了。我不想看到你走他的老路！你有什麼心事是不能對我講的呢？”朱煜說著說著又開始哭泣起來。

“我已經想到了最壞的可能，你喜歡的不是我，而是另一個女生，如果你告訴我，我是會很傷心。但你並沒有什麼錯啊，喜歡人是自由的，我不會怪你。”她的眼淚打濕了衣服前襟，上氣不接下氣地繼續說道，“請你明白的告訴我，我不想整天生活在這種虛妄的等待之中，每天去猜測你的想法，為你流露出喜歡我的意思而欣喜若狂，又為你偶爾的冷淡憂心忡忡。這樣的日子，我不想再繼續了。”

或許是為她的楚楚可憐而打動，或許朱煜說的實在合情合理，王子瀟這才顯露出憐惜她的意思，伸手去抹掉她的眼淚。

“你不要懷疑啊，我當然是喜歡你的。”他微笑着撫摸她的額頭，“給我們一點時間好不好？”他用手指把她臉頰兩邊的散發撥弄到耳朵後面去，溫柔而細心，讓人感動。

朱煜一頭撲進他懷中，緊緊抱住他，哭道：“不要欺騙我，不要傷害我，不要折磨我。”

王子瀟長嘆一口氣，用手摸了摸朱煜的後腦勺，開玩笑道：“怎麼感覺你像我女兒一樣？”

“噗嗤——”一聲，朱煜笑出了聲，“誰是你女兒，你還是我兒子呢！”

“好啦好啦，你終於笑了。”王子瀟如釋重負般長吁一口氣，“我最不會安慰女孩子哭了，以後不要再哭了，好不好？答應我。”

朱煜點點頭，鬆手放開他。

兩個身體脫離，剛有的一點溫暖又不見了，感覺到的寒冷比之前更重。如果不曾有另外一個身體的溫暖，又怎會知道冬夜還能更寒冷一些呢？

朱煜止住眼淚，頭腦稍稍恢復了理性，終究，她對王子瀟的態度還是不滿的。兩個人的關係還是懸着，沒有明確結果，無名無分，他享受着曖昧，而她卻不能。說到底，付出真心的那個最吃虧。

走到了朱煜的小區，兩人告別。

“別想太多了，明天還要上班呢。”

“明天不知道有沒有太陽。”朱煜道了聲再見，轉身進入小區。

王子瀟望了望她的背影，快步走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