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北苑大姑
趙老太太開門一愣，只見丫丫正坐在一堆被褥之間，架着半個身子，瞅着她。以前這孩子可不敢正眼看她，趙老太太知道這孩子心裏是怕她這個奶奶的。一進門，看丫丫現在這樣子直愣愣的看着她，趙老太太倒是一愣，沒緩過來。
不過終究是吃了大半輩子鹽的人，楞過之後，板著臉開始數落她，“你個小丫頭片子，好了還不下地幹活，在這干瞪傻眼！！”
一邊說著，就一邊要上手把她拉扯下來。
“她奶奶，丫丫這剛好，您讓她好好休息，別著涼再大發了，那就不好了，這好不容易有點好的兆頭。”於氏看趙老太太火氣這麼大，還上手拉扯被子，急忙上前來拽了拽趙老太太的胳膊。
“咋地，你還敢打我了！！”趙老太太一看於氏扯了她的胳膊，不讓她碰丫丫，衝著於氏就嚷了起來，“你這媳婦是要上天還是咋的，越來越沒了規矩！！你給我快點上山幹活去，一個個的不給人省心！”說完，一手甩開丫丫娘的手。
邊數落着於氏，趙老太太手上的勁是一點都沒少，她一個小不點，趙老太太拿着被子一個掀過去，她就從圍着的被褥中露出來了。
“娘，”於氏一看趙老太太已經把圍在丫丫身邊的被子掀了起來，就有些急：“娘，這孩子剛好一點，不能再着涼。”於氏有些心疼閨女，可是面對趙老太太，即使她心氣再高，還是不得不陪着她老人家，不敢說過硬的話。
“哪裏都有你！！”一聽這麼說，趙老太太斜眼瞪着於氏，“好就好了，咱老趙家可沒有這麼嬌氣的人。”說著就要拎起她往外走。
於氏哪裏肯讓，即使平時不敢反抗趙老太太，可是看着眼前的丫丫，面黃肌瘦的模樣，瞪着個大眼睛看着眼前的趙老太太。於氏以為她是被趙老太太給嚇着了，也不哭也不鬧，就這樣拿着眼睛干瞪着。
“娘，這麼點活計，我一會功夫就好了，哪裏用得上她，孩子還小，就讓她好好休息幾天。”於氏陪着小心，忐忑的對趙老太太說。
“怎麼，是我不心疼孫女嗎！！我這也是為她好，這也老大不小的了，要是養成了嬌慣的毛病，以後怎麼辦！這要是現在不好好管管，再大點，還不得我伺候她啊！”
李嫣就這樣冷眼看着，“娘，”於氏和趙老太太一聽丫丫這糯聲糯語的，但是語氣聽着格外的冷靜，不由得都是一愣。
平時這孩子很是膽小，別說在趙老太太面前，就是在她娘面前，也沒得大聲說過話，剛剛這一聲娘叫得，把兩個大人都愣住了。“我好了，這就下地幹活，您和我奶別吵了。我沒事。”
於氏一聽她這麼說，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哼，小丫頭片子，你自己知道就好！快點給我起來，去前院山頭割草喂毛驢，再挖野菜餵雞。”趙老太太雖說驚訝，但是面上卻不表現，嘴上不饒人的說道。
平時這小丫頭在她面前低着頭，唯唯諾諾的，今日不但正眼看她，還清清楚楚的說了話。
她起身，於氏心疼的看着她，又看了一眼趙老太太，低聲的嘆了口氣。也不攔着她，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好在沒燒，想來是好的差不多。
看孩子這樣子，嘆氣的同時於氏心裏也舒了一口氣，就去小柜子給她翻出一件補丁很多但是乾淨的衣服來，給換上。
正在這時，就聽到院子裏一個清朗活潑的聲音，“哎呀，這院子裏的果樹長的真好，估計今年的果子又能吃好長時間。老姨，老姨，在家嗎？我來看看你。”
“哎呀，梅兒來了，快快進屋來。”趙老太太一聽，在屋裏大聲的回應着，出門去院子迎上去。
於氏給她穿好衣服，“北苑你大姑來了，我們一起去看看好不好？”說著抱她下床，出了西廂房。
“大姐，您過來了？”
“咋把丫丫領出來了，我這前兩天回了趟娘家，昨天才回來。昨個晚上，我那大兒媳婦才和我說，說是孩子病了，我這打算昨晚上就過來看看，怕你們睡了，就沒過來。一早又讓孫子給耽誤了會功夫，現在倒出來了點時間，急忙過來看看這孩子。”
北苑大姑說完，又親切的用手摸了摸她額頭，“哎，不熱了，看樣子是好了。”
“村裏的孩子哪有那麼嬌氣的，”趙老太太說，“就是個頭疼腦熱，挺挺就過去了。我和老二媳婦說，她還不信，非得要去縣城請大夫。梅兒你看，不是說你老姨摳，不心疼孫女。你看她這不是好了，現在跟啥事沒有一樣，生了一場病，現在還厲害着呢。這就是老二媳婦頭了孩子，給嬌慣的。”
趙老太太對着自己的外甥女就訴說起來了，“這哪還值得你過來一趟看看她，咱別理她們娘倆，進屋和老姨說說，你回娘家，你姥姥姥爺，大舅二舅家都怎麼樣？”說著趙老太太就要把北苑大姑拉進正房。
“老姨，您別著急啊，家裏的事情，早上忙完了我才出來了，就是要倒出功夫來，好好和你嘮嘮的。”
“對了老姨，我過來的時候，路過西塘的地，野菜長的挺歡實。我就讓英兒給挖些過來，我看這會英兒也挖的差不多了，應該也快過來了。”
“挖啥野菜，家裏不是又沒人去挖，你這來一趟還給我挖野菜，這咋像話。”
“這不是趕巧了嗎？知道老姨家又是豬又是毛驢的，正好路過，這幾日孩子生病，大人孩子的肯定也沒這個心思。老姨你這腰病腿病的，干不得重活。我這是沒在家不知道，我那幾個兒媳婦也是沒個眼力價的，我要是早知道，早就打發英姐過來幫老姨你的忙了。”
“大姑也不是外人，於芝你也別在這站着了，快快把孩子放屋子裏好好休息休息，這病剛剛好，可別再給大發了。”說著北苑大娘就推這她們娘倆回西廂房。
“你回去把孩子哄睡了，就過來陪你婆婆和我嘮會磕。你也真是的，我又不是外人，這過來看看，你還讓孩子起來迎我。這孩子還病着呢，若是再反覆了，我這可是惱了啊。你這又有了孩子，自己做娘的平時可得注意，沒事多問問你婆婆，這孩子病着不好好休息，就帶出來亂跑，哪有這樣子做娘的。”
她看趙老太太一聽北苑大姑這麼說，臉色不大好，她心裏不由得好笑。
趙家大姑彷彿沒看到，一邊說還一邊拉着趙老太太主屋走去，“老姨，走，咱主屋說話去。”
於氏看了一眼趙老太太，沒動。
“既然你大姐來了，你就在家陪你大姐說個話。先回去把孩子哄好了，一會英姐過來，澆上娟姐，三個女娃子一起玩。”
正說著話，英兒背着一捆草，又提着個籃子，裝着滿滿的野菜出現在門口，“姨姥姥，奶奶，二娘，”北苑大姑嫁的人是北苑的趙家，和丫丫爹是沒出五服的兄弟，所以，輩份這個，趙家的孩子還是從趙家這邊算，趙老太太和北苑大姑，算是娘家親，就另算。
“奶，這些草和野菜夠了嗎？”英兒臉紅紅的，一雙大眼睛眨呀眨的，很是機靈可愛。
“夠的夠的，這可夠了。”還沒等北苑大姑說話，“英兒快上屋洗把臉，姨姥姥給你泡杯糖水喝。”說著就拉着英兒往正房走。
“你說你也是，這來了就是客人，咋讓你孫女去給我家挖野菜。看把孩子累的，你也不知道心疼。”趙老太太向來是個會說話的，場面話說的從來都很周到。
“老姨你和我客氣啥，英兒知道是給她姨姥姥家幹活，樂的呀。”
於氏看了一眼丫丫，“走，咱們也回屋，你好好再睡一會，有英這些野菜在，一時半會也用不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