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財源滾滾小貔貅(二)
?滿屋悚然里,貔貅彈出利爪、張開血盆大口,一把扯斷邱涼脖子上的金項鏈,掖進嘴裏。
吭哧吭哧,咔嚓咔嚓。出自周生生的足金羽毛項鏈就這樣被貔貅嚼吧嚼吧咽了,然後它還本着“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的原則,在邱涼胸前扒拉了兩把又舔了舔爪子,把咀嚼間掉落的金渣吃了個乾淨。
三人:“……”
三秒后,邱涼暴跳如雷,架起貔貅猛烈搖晃:“吐出來!!!你他|媽給我吐出來!!!那是老子給自己的本命年禮物,熬了三天畫了八十多張護身符才賺夠錢買!!!”
小貔貅被她晃得七葷八素目眩頭暈,邱涼手上一停,它頓時渾身鬆軟,耷拉着腦袋被邱涼架在兩手之間打蔫兒,連貓耳一般的小三角耳朵都垂下去了:“嗷……”
邱涼一咬牙,就要把它倒拎過來晃蕩催吐。
祝小拾心驚肉跳:“等等!”她生怕邱涼再發一通火,我國古代五大瑞獸就要變成四大瑞獸外加一大墓碑,小心地伸手托住貔貅,摸摸邱涼的額頭一世安撫:“消……消消氣啊!咱得為了二十萬留它一活口!等錢到手我賠你一新的加大號的墜子!”
這話有效地澆滅了邱涼的怒火,她平平息,手指怒點着貔貅的額頭又威脅了一番“你丫看清楚了我們這兒家徒四壁!再亂吃東西我們就拿你下鍋!記住了嗎!”就氣勢洶洶地回屋了。
邱涼的房門“咣”地拍上,被祝小拾托在手裏的小貔貅一哆嗦。
甄綺扯了扯嘴角,上前詢問:“餓不?我給你做點吃的?”
“不用不用……我自己煮點泡麵就行了!你趕緊寫稿,萬一文化|部打款慢咱就要揭不開鍋了!”祝小拾說著麻利地站起身撣撣衣服,把甄綺推回電腦前,自己鑽進了廚房。
一個捉妖人、一個半吊子道教傳人、一個十八線碼字狗,這就是這一屋子人的現狀。之所以會認識,是因為她們仨是打小一塊兒長大的閨蜜;日子太不好過的時候,她們都覺得和彼此當閨蜜肯定是自己上輩子惡貫滿盈……
說起這個,真謝天謝地自2015年開始的次元撕裂。這次撕裂導致的妖怪入世,令逐漸式微的一干捉妖相關行業從業者的處境都好了很多。比如祝小拾已經接過三單價格過萬的生意,再比如邱涼的符咒在黑市的銷路也越來越好。
不過即便如此,碼字狗甄綺也依舊在三人里佔有女王般的地位。因為祝小拾和邱涼雖然能偶爾暴富一下,但多久能接一單沒譜,甄綺相對穩定的稿費便成了三人的基礎生活保障。
二十分鐘后,祝小拾風捲殘雲地吃完了一碗卧了個荷包蛋的統一100老壇酸菜牛肉麵。她把有亂吃東西的可能的貔貅用泡過符水的套索拴着拎進屋,往窗台上一放,拉上窗帘便去洗澡了。
洗完澡后睏乏席捲而來,祝小拾栽到床上倒頭就睡。正夢境朦朧建起的時候,卻又被一聲聲抽噎拽醒了。
把夜裏聽鬼訴苦當家常便飯的祝小拾屏息,等了一等卻沒鬼說話,而且周圍也不見鬼影。
再仔細聽聽,她發現抽噎聲是窗台上傳來的。
祝小拾於是下床走到窗邊,一把拉開窗帘,隨之一怔。
寬約一米、可以當做平台坐着看書的窗台上,小貔貅岔腿坐着,被綁着的前爪乖乖貼在身體兩側,邊哭邊乾嘔。
它面前已有幾塊沾着口水的濕噠噠的碎金。看見祝小拾,它委屈地咧了咧嘴:“嗚……”
“怎麼了你?”祝小拾打着哈欠皺眉,“吃撐着啦?我那兒有健胃消食片你要不要?”
“咿……”貔貅兩隻大眼睛裏盈滿淚水,哭得可憐吧啦。
然後它咣嘰往後一躺——
祝小拾詫異:“你幹嘛?”
貔貅躺在那兒“呼呼”地喘了兩口氣,又暴躁地滾成趴着,再“呼呼”地喘兩口氣,最後翻成側躺,乞求地望祝小拾。
“……你是想說這麼睡不舒服嗎?”祝小拾驚奇道,貔貅連連點頭。
然後它坐起身又乾嘔出來,使了使勁,“咳”地又從嗓子裏蹦出一塊碎金。
貔貅衝著祝小拾扭扭身子,祝小拾帶着好奇繼續猜:“你啥意思……?你把金墜子還給我,我放開你讓你睡覺是嗎?”
貔貅又猛點頭。
祝小拾算服氣了。她自小到大接觸過的妖少說也有幾十隻,但先前最懂人話的一隻,也就差不多是個聰明點的寵物狗的水平。相比之下這貔貅也太聰明了吧……上古神獸就是不一樣啊!
祝小拾於是帶着三分崇敬兩分憐憫把它放了開來,又蹲在窗檯前警告說:“你好好睡,別瞎吃東西也別想跑。我們這屋裏貼的符咒不少,加濕器里都順手用的符水,敢跑你小心高位截癱!”
貔貅又一次點頭連連,誠惶誠恐的樣子十分呆萌。祝小拾躺回床上,過了兩分鐘,感覺腳邊一沉……
她警惕地睜眼瞧瞧,貔貅正扒着床單爬上床,緊接着又往她被子裏鑽。
“哎你幹嘛——”她抬腳一擋,貔貅滯了滯,一下子從她腳下鑽過。它快跑了幾步,溜過她的臂彎,又從她枕邊露出頭來。
然後它望一望祝小拾,就乖巧地趴下閉眼了。
祝小拾風中凌亂。
它居然要人抱着睡!!!身為上古瑞獸它居然要人抱着睡!!!
節操呢!威嚴呢!特么誰慣的啊!!!
北六環外的屋內隨着困意的瀰漫,越來越溫馨靜謐。
與此同時,四十公裡外的國家博物館中依舊燈火通明。
克雷爾開始指揮樣本採集工作,方才荷槍實彈的隊員們瞬間搖身一變,個個細心得像手術台前的醫生。
貔貅留下的每一縷毛髮乃至每一個爪印他們都要採集回去進行分析,一是為看看妖怪的組成與人類有什麼不同,看看是否能在醫學之類的科研領域為人類提供幫助;二是為摸索次元撕裂的線索——妖人兩界的次元牆裂着,就總有新的妖會入世,他們這麼抓是抓不完的,必須找到根除的辦法。
大廳西南角的一方玻璃展櫃旁,一個戴手套的隊員小心翼翼地用鑷子夾起一撮毛髮,慢慢裝進同伴打開的樣本袋裏。
正此時,大地猛裂一震!
剛伸進樣本袋裏的鑷子滯住,滿屋的隊員都停住了動作,他們警惕地四下張望,有人已扣住了腰間的槍。
正在和值班人員了解馬蹄金遺失情況的克雷爾也收住聲,摸出對講機:“出現不明震動,信息組了解情況嗎?”
話音未落,又一次猛震!
克雷爾蹙眉,再度拿起對講機:“呼叫迪恩,我們出去檢查。”
迪恩在半分鐘后趕到,二人檢查過彈藥后一道走出國家博物館的大門,向東側一望,齊齊窒息。
夜幕下,長安街光火昏暗的行人路上,一個不知能不能稱之為“人”的東西,正一步步走向他們。
離得尚遠,他們看不清他的面容,但能看出他微低着頭,能感覺到目中逼出的火焰般的凶光。
近了幾步,他的後背騰起火焰,有些詭異的暗紅色焰火往上竄着,路邊低矮些的樹枝被撩得枯焦。
“撤離!全員撤離!”克雷爾拿起對講機疾呼,話音未落,一道疾風自頭頂呼嘯而過,二人俱被疾風撩得幾步趔趄!
迪恩邊穩住腳邊怒吼:“這他媽到底是什……”
身後傳來一聲撼天震地的獸吼!
二人同時僵住,目光東移,已看不見那人的蹤影。
他們身後,比四十餘米高的國家博物館主樓還要高一頭的巨獸凝視着他們,緩慢而粗重的鼻息在北京寒冬的夜色中凝出陣陣白氣。
二人不敢妄動,小心翼翼地偏頭看去……
妖獸棕色的巨大的前腳抬至半空又狠狠踏下,昭示着開戰的咆哮聲驚天騰起,震蕩四方!
“我覺得他是聞着那個什麼貅的味道來覓食的……”迪恩後頸發僵,扯扯嘴角,“那東西小小的,給他當宵夜……正合適。”
克雷爾笑了一聲,笑意淡去間手迅速向腰間一探,下一秒,激烈的槍聲四起。國家博物館前格局規整的廣場中,子彈帶出的光火即閃即逝。妖獸一腳踏起幾塊石板,用頭撞出作為反擊。
慘叫聲中,正持衝鋒槍掃射的隊員被石板橫撞飛出,直直撞進一輛正從長安街上飛馳而過的奔馳前窗。
失去控制的汽車在街上急轉數圈,磨出的火花四處迸散,終於一頭撞在對面的地鐵站入口,在夜色下激起“轟——”的一聲爆炸。
天色漸明,燈火未暗。熟睡中的祝小拾忽然感覺懷裏的貔貅猛一陣哆嗦。
她揉揉眼睛定睛看去,它已在被子裏縮成一個小團兒,雙爪緊抱着身子抖個不停。
“怎麼了?”祝小拾摸摸它,心說不會是病了吧?然後她發現它滿眼的恐懼,好像弱小動物正面臨會對它造成滅頂之災的天敵。
在她正在思考能不能帶上古神獸去看獸醫的問題的時候,手機鈴聲突然響起,屏幕在床角映出一片光亮。
屏幕上顯示的來電人是:文化|部。
祝小拾將電話接通,那邊一個中年男人的聲音聽上去十分迫切:“祝小姐,貔貅怎麼樣,在你那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