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零二章 生日快樂
此刻,在城市的另一端,有一個青年正一臉焦灼的踏上歸程。
一周前楚涵他們的樂隊去台灣接了一條娛樂節目的通告,一周后回來卻發現自己的城市秋意已深。
楚涵拎着一大堆買給蘇千秋的鳳梨酥、鳥結糖上了機場的出租車,一路往市區飛馳。他看了看錶,心裏盤算着不知道蘇千秋睡了沒。
若是沒睡……今晚或許還能見見她。
他很想她。
下了環城高速,好不容易來到小區門口,楚涵的目光卻不經意的被停在路邊的一輛車給攫住了。
低調又奢華的牌子,在這座城市裏根本就沒有幾輛。這輛車就連顏色也和經常停在公司副總專用停車位上的那台車一模一樣,就有些奇怪了。
出租車在那輛豪車旁邊停下,楚涵拎着大包小包下了車,一腳踏入滿是寒意的秋風裏。他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那車的車牌。
車牌尾數是521。
蘇千秋的生日。
果然是司南的車。
楚涵不知道司南選這個車牌是出於偶然還是其他。但他每看見這車牌一次,都是一陣心煩氣躁,如鯁在喉。
而此時此地的不期而遇,叫楚涵先是一愣,隨後一股強烈的不安在他心頭蔓延燃燒起來。
那個男人的車,為什麼會出現在他和蘇千秋住的小區門口?
他邁開大步向家的方向走去。電梯一層層向上,楚涵心裏的忐忑便要稠上一分。
電梯門開,向左走是蘇千秋的家,向右走的他住的地方,兩套房子的房東都是周琦。
楚涵毫不猶豫的徑直向左。
他惴惴的敲了幾下門,無人應答。他有些不耐煩的翻出蘇千秋家的鑰匙,插進鑰匙孔。
房間裏燈沒有全開,光線有些晦暗,但在這明明滅滅的光線里,楚涵看到自己最不想見到的男人,正一臉迷茫的坐在沙發上,手裏捧着一個正方形的小盒子。
聽見鑰匙聲響起時,司南就知道自己真的應該走了。
可是他的目光牢牢膠着於手中那個四分五裂的小人身上,全然無力挪開。
泥塑小人身下有個圓形的底座,底座的用幼稚而笨拙的筆法寫着幾個小字。
“生日快樂”。
“喜歡你。”
“蘇。”
這段跨越時光長河姍姍來遲的告白,像是一段遙遠而蒼白的往事,是他曾經極力忘卻,而今卻不得不重憶的往事。
司南審視着蘇千秋一筆一劃刻上去的字體,審視着自己的過往和未來。
他為自己一次又一次的錯過她而迷惑不已。
“你在這裏做什麼?!”
楚涵胸口的驚俱化作怒意,似要將一切燎原。
他的一聲怒喝叫司南從那場春秋大夢裏驚醒。
司南有些茫然的抬起了頭。
站在門口的男人手上拎着一堆禮物,就像……就像一個遠行后匆匆歸家的男主人。
楚涵風塵僕僕的樣子,成了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司南胸口僅存的一點僥倖化作了漫漫長夜裏不可辨查的一抹煙雲,最後在門口男子滿臉的陰鬱里被擊了個粉碎。
楚涵用鑰匙打開蘇千秋家的門時,司南心中的另一道門也隨之遽然合上。
司南覺得自己的心正在飛速的蒼老,並註定在一片無望里死去。
他回來了。
我該走了。
這個紛亂繁雜的夜,司南像是一個深陷往事的過客,他滿腹疑慮踟躕不前,卻在門開的那一剎,自己給自己判了死刑。
可司南卻不知道,之所以有鑰匙,是因為楚涵每次出差后,都要把暫時寄養在對門蘇千秋那裏的貓給接回去。
司南總是過於篤定的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卻像個管中窺豹的人,在一葉也障目里與她漸行漸遠。
他想,事已至此,那就算了吧。
司南從蘇千秋那裏帶走了十三歲生日那年,她在草坪上向他揮別時答應晚點給他,卻最終沒有送出去的禮物。
司南踉踉蹌蹌的從沙發上站起來,手中緊握着那個禮物盒,像是她最後的道別。
他想對楚涵說“我走了”。
他還想說“她今晚喝得有點多,請你好好照顧她。”
可是話到舌尖,司南整個人都僵硬不堪,什麼也說不出口。
最後他一言不發的越過楚涵,走出門外,走進沉沉的夜色,走進一段再也於事無補的未來。
第二天,蘇千秋頭痛欲裂的醒來。昨夜的一切卻像時間悄然斷了片,她不記得自己是怎樣回來,也不知道為什麼掛在毛巾架上的擦手巾會被人疊的整整齊齊放在床頭。
但她依然記得前夜飯席上的觥籌交錯,記得那被迫喝下的一杯杯紅酒,記得司南全然不在意的眼神,也記得他為葉蘭溪擋酒的分分毫毫。
哀大莫過於心死。
她小時候曾有一個非常喜歡的,不管去哪都形影不離的布娃娃,可是有一天沒有任何理由的,她忽然就厭倦了它,厭倦了它黯然的眼神,厭倦了她那邋邋遢遢的裙子和臉蛋。她沒有半點不舍的,就聽任母親將它塞進衣櫃。那時候她早就忘記了,娃娃身上的所有傷痕,所有的污垢,都是因她而起,緣它而生。
現在的她,就是曾經的這個娃娃。
而司南,就是曾經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