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排練

這世上大部分事情，只要一開始做，就會發現，其實遠沒自己想像的那麼難了。

樂隊的排練時間其實很緊，除去兩個可以整天排練的雙休日，平日裏就只能自己想辦法擠時間，找場地。不過好在袁沐沐是音樂老師，公器私用開了小後門，音樂教室每天中午都秘密開放1個小時供樂隊綵排。

即便場地有了，可時間依舊很緊湊，具袁沐沐透露消息說，這次報名的節目足足有134個，創歷屆總數之高，但最終只會選取13個上台表演，也就是說10中取1。

競爭激烈。

最終協調下來的人員配比，是李漁鼓手，余成貝斯，袁沐沐結他，鍵盤莊周以及主唱王偉。

“我就站在那……乾唱？”王偉撓撓頭。“是不是有點兒搓。”

“你這麼一說是有點奇怪。”袁沐沐摸着尖下巴，眼睛一亮，伸出一根指頭，建議道。“給你一把不插電的結他，裝裝樣子好了。空氣結他嘛，你裝的像一點，外行估計也看不懂。”

“就這麼干。”其他幾人也點點頭。

“這是幹什麼？”莊周看着手裏的鹹蛋超人塑料面具，一臉不解的問道。

“委屈你了。”李漁拍拍他的肩膀。“你也知道，王偉要表白，到時候你站在舞台上，這張臉一打光，估計也就沒他啥事兒了，顧全大局，顧全大局。”

“那你們兩個怎麼不……哦我懂了。”帥哥庄一開始似乎還沒咂摸出李漁話里的意思，有點不服氣的想要反駁，結果剛說了一半，抬頭掃了一眼李漁和余成，下半句就咽回去了，點點頭，示意自己明白了。

余成：“…？”感覺莫名奇妙就中了一箭。

安排好每個人的位置，接下來就是樂隊名字了。

按照李漁的想法，這個其實無足輕重，隨便起個順口的就行，原本余成和莊周也是這個意思，可不知為何，在起名字這件事上，王偉表現出了極大的重視。

“隨便起個名字？你們考慮過我的感受嗎？”突然心態就崩了。

其他成員：“？？？”

李漁突然想起前幾天在路上，買菜大媽一聲‘王偉’，一條街上七八個男人回過頭來的景象，若有所悟地點點頭。

於是起名的重任就落在王偉身上了。

絞盡腦汁，苦思冥想了一個中午。

“紅白機吧。”王偉突然抬頭說道。

四個人一臉驚訝的看過來，眼神里各種奇怪的情緒。

“不太好吧。”莊周頓了頓，率先開口。

“過不了審核的。”余成面無表情。

“我們還是學生啊，你個禽獸。”李漁痛心疾首。

“流氓。”袁沐沐紅着臉啐了一句。

“怎麼就流氓了？？？”王偉丈二摸不着頭腦，半天之後才突然反應過來，惱羞成怒咆哮了起來。

“紅白機！！！我說的是紅白機樂隊！！吧是語氣詞好嗎？”

眾人恍然大悟。而後似乎想起了什麼奇怪的事情，四個男生突然轉過頭看向袁沐沐，一臉的欲言又止。

“老司機啊。”李漁來了一句本不是這個時代的流行語，可余成和莊周的都是聰明人，稍微琢磨一下，立馬就意會了，沖李漁豎起了大拇指。

別說，還真的挺形象。

莊周和余成心裏默默想道。

“不排練就滾！！”袁沐沐狠狠瞪了一眼李漁，這下惱羞成怒的人變成她了。

又是一番笑鬧過後，幾人又再就樂隊名字的議題討論了一番，事實上，除了王偉之外根本沒人在起名字這件事上有什麼執念，一票通過四票棄權，最後樂隊就順理成章的正式定名為‘紅白機。’

“這樣好了，我們樂隊先磨合，王偉你自己在旁邊熟悉譜子。”李漁看了眼表，午休的時間只剩下半個小時了，於是拍拍手叫大家開始幹活，不然一中午的時間就定個隊名，也太沒效率了。

“還沒選唱哪首呢？”王偉提醒道。

“這個事我也想過。”李漁說出自己的想法。“我覺得單憑曲子，可能沒辦法選出比較適合的那首，不如都排練出來，看效果選最好的那個。按照大家的水平，只要提前準備過，磨合的速度應該挺快的。”

一旁的三人點點頭，想來也是同意這個說法。

“哦。”王偉的臉色有些尷尬，嘴唇動了動，似乎還想說些什麼，可最終還是沒開口。

可是我不會看五線譜啊。

他其實想這麼說的，可一種奇怪的自尊心突然蹦了出來。

這也難怪，原本按他想的，剩餘不到1個星期，或許選一首排練都顯得倉促，而這種倉促他一度覺得會是樂器伴奏上磨合上的難度，可現在李漁卻說這短短的時間就能把6首都排練出來，其他幾人也一臉‘這很合理’的表情，這讓平素神經大條的他也略微有些挫敗的感覺。

自己是站在鶴群里的那隻雞，就是類似這樣的感覺。

他默默坐到一邊，拿起譜子，看了幾眼，腦內一片茫然。開始拚命的回憶起昨晚上網看的那幾頁‘五線譜入門，’對照着一一摸索。

“先排哪一首。”李漁手上的鼓棒甩了一個花，徵求大家的意見。

“‘喜歡你’吧。”大家你看我，我看你，最後還是袁沐沐先開口。

“ok，1，2，3，4，。”李漁不再廢話，雙手的鼓棒敲擊起來，數到4的時候，莊周的鋼琴率先踩着拍子進來了。

這首歌李漁是按照記憶中鄧紫棋的版本半抄半補寫下來的，從開頭到第一段副歌之前，伴奏就是簡單的鋼琴，而等到一段副歌開頭那句‘喜歡你’的你時，鼓點才加進來，而後第一段副歌唱完后的間奏處，結他和貝斯加進來。

這其實是流行歌編曲里常用的套路，讓情緒能夠遞進的表達出來。

漸入佳境的感覺。

大家都是專註的人，開始排練過後，其實注意力就在自己的樂器身上了，至於整體效果，由於這是第一遍排練，因為都把大部分注意力放在進場時機和看譜子上，倒是沒聽出個所以然來，全曲大概四分鐘，結束之後，四個人大眼瞪小眼，竟然不知道接下來該幹嘛了。

“我……曹”直到一旁的王偉罵了句髒話，把四個人的注意力吸引過去。

唯一旁觀，見證了整個第一次排演效果的王偉，此時只感覺整個人都不好了。

這特么才是第一遍啊！

他在內心衝著四個一臉無辜看着自己的人咆哮道。

第一遍你們就彈的跟配合了10年一樣！！讓不讓人活了！！我到現在連五線譜都不會認啊！混蛋！！你們是不是太過分了啊！！

還tm說磨合！！磨合個鬼啊！！！

王偉的音樂素養擺在那裏，在他看來，cd效果，已經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效果了。

一般人是很難體會到王偉此時此刻內心那股子蛋疼的勁兒的。

四個人見王偉一臉吃了屎的表情，此刻心裏也挺納悶的。

難道是效果太差，擔心海選被刷下來？

可是我沒彈錯啊？難道是他們彈錯了？

四個人腦袋裏都浮現出同這樣的念頭。

“你們確定……這是你們第一次合作？”抱着一絲絲殘存的希望，王偉問道，‘第一次’三個字更是說的咬牙切齒。

那就是效果好了。

幾人鬆了口氣，隨即衝著王偉點點頭。

“你呢，譜子熟悉的怎麼樣了。”李漁此時也頗為期待聽一遍完整的現場演繹。

說到這個，王偉臉上的表情更頹喪了，想了想，還是說了實話。“我…我不會看五線譜。”說完腦袋都快要低到褲襠里了。

忘了這茬了。

李漁卻沒覺得這是王偉的問題，反而有些責怪自己沒考慮周全，想了想后，說道：“這樣吧，我唱，你學。”說道這，又皺了皺眉頭。“可是打鼓唱歌，氣息容易亂。”

“我來打鼓吧。”莊周舉了舉手。

“主唱一般都拿結他，那我來鍵盤吧。”袁沐沐補位。

“行”李漁點點頭，從椅子上站起來，結果袁沐沐的結他，莊周則是坐在架子鼓前面，雙手交叉，開始繞着手腕做着熱身，袁沐沐走到鍵盤前面站好。

王偉目瞪口呆的看着他們自說自話的換了樂器，心中又是一陣萬馬奔騰。

當得知余成結他貝斯都會的時候，他就驚為天人了，但那至少還能用樂器演奏原理相似來解釋，可面前這三位大神自說自話的，打鼓的去彈結他，彈琴的去打鼓，撥結他的去彈琴，而且他們說話時候的語氣神情，像是做了一件平平無奇的小事一樣。

就好像飯桌上用筷子夾菜，哦，有些麻煩，那我就用勺子吧。

他們給人的就是這種感覺。

什麼時候樂器這麼容易學了？

你們照顧一下我這個樂盲的承受能力好不好啊喂！

王偉已經連吐槽的力氣都沒了，心若死灰的看着四個人舉重若輕的裝逼。

“1，2，3，4”莊周數着拍子，兩隻手握着鼓棒，聚在頭頂輕輕相互敲擊着。

和上次一樣，袁沐沐的鋼琴進來的恰到好處，甚至她還記性把開頭的和弦改了一改，變得複雜花俏了一些，不過效果顯得更好了。

前奏的最後一個音落下，袁沐沐看向李漁。

“細雨帶風濕透黃昏的街道……”李漁閉着眼睛，兩隻手扶着結他，身體微微的擺動。

聽到‘細雨’兩個字的時候，王偉的眼睛便驀然睜大，嘴張得簡直能夠塞下一個燈泡。

好聽！

他貧乏的詞庫里，這個詞語如同電腦病毒一樣，不斷湧現在他的腦海之中。

李漁的聲音並沒有太多特質，事實上，若僅僅論音質，他的音質算不上好，甚至比王偉的也差了許多，平淡，清澈，就如同一杯白水一樣，溫吞吞的，不冷不熱。

可配上這曲子，這詞，不知為何，意境就出來了。給人的感覺，就好像他並不是在唱歌，而是像一個情人，在你耳邊輕輕訴說眷戀，撩人心弦。

“喜~歡~你~”

架子鼓進場。

而後是結他和貝斯。

一曲終了。

李漁慢慢的睜開眼睛。

咦？你們幹嘛這幅表情看着我。

他看着四個一臉複雜看着自己的的隊友，語氣有些心虛地問道：“我唱跑調了？”

四個腦袋不約而同的搖着頭。

……

袁沐沐也淪陷在歌聲里了。

她獃獃的看着李漁。

心臟，砰砰！砰砰！

就如同第一次跳動一樣。

悸動而又令人迷醉，不知不覺深陷其中。

心底里，有什麼東西汨汨的，涌了出來了。於是石頭裏長出了花，枯枝上開起了果，所有死氣沉沉的，都生機勃**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