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五十七、關心則亂
?中州現在的精靈王者僅剩瑟蘭迪爾與瑟丹。若活了近萬年的瑟丹從未婚配是因事務繁忙，作為中土最大國家的王，自然也顧不上個體的私情。可在銀月聽來，這話便有了另一種意思。
意思是：沒有空餘的時間與精力考慮自己的私事？
銀月對另一個精靈王瑟丹並不陌生。生活在船王統轄的林頓王國內，銀月太清楚最年長精靈的責任與艱辛。兄長蓋爾特的經歷，也讓她明白僅是做一個合格的國王都需要犧牲太多。而眼前的瑟蘭迪爾已然不是一個合格的國王，他被中州生靈形容為“偉大的精靈王”。
勤奮能鑄造一個合格的國王，卻並未能鑄造偉大的王者。瑟蘭迪爾的“偉大”必是用比勤奮更可怕的代價換來的。
這一刻，銀月沒有被拒絕的失落，只有對瑟蘭迪爾的欽佩和感動。
“我知道。是我搪突了。”銀月單膝跪地，行了一個平民對王者的禮儀：“哥哥不肯西渡，除了不願離開中州，還希望自己也能似你一般有照撫好子民的能力。”
“那你一定要告訴蓋爾特王子，照撫子民這個責任非常可怕。”揚手示意銀月起身，瑟蘭迪爾沉吟了一會，終是只說了一句：“你先回去休息吧。”
畢竟是做了百餘年國王的精靈，習慣性的在他者面前保護足夠的威儀。哪怕只是對過往的懺悔話，瑟蘭迪爾還是不習慣對着當事者說。他會在林地新建的伊露聖殿懺悔，也會與佛諾爾交流。因為前者是他信仰的造物神，後者則見過最真的精靈王。在佛諾爾面前保持威儀，猶如掩耳盜鈴。
銀月的腳步聲遠去后，瑟蘭迪爾悄然舒了一口氣。自認為很婉轉的回拒了對方，他心情不錯。可桌下微弱的異動，卻讓難得的好心情傾刻消失無影。自信林地王宮不可能有他國生靈能闖了進來，還能藏身在餐桌底下，瑟蘭迪爾刻意坐着不動，以此敲打桌下不知身份的窺聽者。就在他尚在思考是否要給予嚴厲的懲罰時，一個矇著黑色面紗的精靈出現在了視野中。
能進入林地王宮的蒙面者，除了散佈於中州各地的林地暗控再無他者。而緩緩走來的男精靈更是用瑟蘭迪爾制定的隱秘手勢，向他肯定了自己的身份。
瑟蘭迪爾抬了抬下巴，示意他上前。
因着宴會廳面積太大，費倫站在門口時便看到桌面下面有個身影。當時他心裏就在暗罵：這是哪個該死的木精靈？就算在林地待膩了想被驅逐，也不該用這個辦法觸怒陛下。林地國王是整個中州最反感被窺聽的生靈，沒有之一。若他在非官方的晚宴上發現被窺視，除了降下驅逐的指令，所有涉及晚宴的侍從都會被牽連。
可費倫在掀起的桌面下看清埃德蒙的臉時，他決定想辦法隱瞞下去。
埃德蒙的忠心連陛下都不懷疑，我也不應該懷疑吧？也許只是誤會，並非埃德蒙刻意？
決定見機行事的費倫緩步走上前去，躬下腰在精靈王耳邊說：“阿諾爾派來的駐地官員並沒有刻意在王宮內停駐過。
瑟蘭迪爾滿意的點頭，卻不叫費倫離開。被精靈王勾着嘴角細細打量的感覺，讓費倫有種如坐針氈的感覺。好在，就在他被看得全身發毛的時候，精靈王拿起一隻鐵叉丟在了地上。
手柄被鑄成纏繞枝葉的精美鐵叉落在了費倫幾步之遠的方向，發出清冷的聲響。費倫下意識走過去拾取，彎腰時，他看到埃德蒙藏身處的餐布微微的顫動着。
點了點手邊的桌面，瑟蘭迪爾趁着費倫放下鐵叉時，發出了一聲輕笑。然後，他勾着嘴角離開。直到精靈王徹底消失在走廊的盡頭，埃德蒙也顫顫巍巍的爬了出來，費倫額頭上的冷汗還是沒下去。
在埃德蒙整理衣袍的時，費倫小心的提醒：“我覺得王可能知道你躲在下面了。”
“不可能！陛下要是知道一定會問是誰。”一門心思都在思考如何促成國王婚事的埃德蒙無所謂的擺了擺手，樂滋滋的離開。
第二天，埃德蒙就被強行休息半個月，事務暫由他的副手接管。當然，這都是后話了。
回到內王宮后，瑟蘭迪爾去見了佛諾爾。
“現在想來，我當年對銀月的作為實在是馨竹難書。”撫着額站在窗前的精靈王無比內疚的說：“幫我想想怎麼補償她？”
“公主以真心對你，除了真心之外的回報都是污辱！”鐵了心要讓瑟蘭迪爾遠離自己的佛諾爾豈會再錯過這次機會，蹲在幾壇蘭花邊神色凝重的說道：“陛下何不給自己一次嘗試的機會？何不讓林地精靈也能得到林谷精靈此時所享的愉悅？”
林谷精靈所享的愉悅指的是埃爾隆德雙生子的誕生。在性情淡泊不以婚配作為生命目標的精靈族，領袖誕孕後代的愉悅彌足珍貴。因着精靈將孩子視為神賜的禮物，領袖或是王者誕育後代，還被精靈視為是神靈的恩澤。林谷精靈能享受的恩澤，佛諾爾當然認為林地精靈也有資格擁有。更何況，她知道一個王者不會屬於自己，也從不覺得自己能給瑟蘭迪爾任何結果。
精靈一生只能有一段婚姻，我已經有了，就更該讓瑟蘭迪爾結束不該有的情愫。
佛諾爾硬起心腸來又說了一句：“銀月公主與陛下身份相當，也合我族王室婚配的慣例。若真有那麼一天，不光林地舉國歡慶，更是中州所有精靈的一大喜事。”
“說得太好了。”瑟蘭迪爾擊掌而笑，冠玉的臉上卻一絲喜意都沒有。“所有精靈都高興才最重要，我是什麼感受根本不重要。對不對，我的使者？”
見佛諾爾露出了一絲怯意，起身就要後退，瑟蘭迪爾急步過去拉住了她。
“不許對你有君臣之外的情感，我依了你，一百多年來都是把你當成親眷一般對待。不許因你的原故為難或是記恨他者，我也依了你，所有表露過把你請離的木精靈都沒受任何懲罰。不許干涉你的私事，我還是依了，幾十次眼睜睜看你被異草折磨得死去活來。這麼多年來，我做到了也想通了。可是，百年來的努力卻換不來與你安安靜靜做親眷的結果。我的愛，你未免對我太過殘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