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第23章

23|第23章

昨天警察去了晏航家。

初一知道照片上那個背影的確是晏叔叔沒錯了。

那麼……晏航也肯定知道了那輛車是誰的,也知道了現場的第三個人是誰。

這讓初一非常害怕。

而他更害怕的是,晏航知道晏叔叔可能受了傷,而老爸卻沒有。

三個人里,一個死了,一個傷了,一個沒事兒……

初一站在樹後頭,一想到這些,他就會一陣發慌,慌得有些站不住,得靠在樹榦上。

這幾天他過得很煎熬,兩天沒去學校了,家裏一團糟,老爸沒有任何消息,人也找不到,也沒有跟家裏聯繫過。

老媽每天坐在沙發上發愣,姥姥每天都在罵罵咧咧,見着誰罵誰,出一趟門就得跟人吵一架。

而相比家裏,外面的傳聞更可怕。

老爸成了現實版的“別惹老實人”。

看着跟受氣包似的,逼急了直接給你幾刀捅死,捅死一個還不算完,還能捅傷一個。

那邊案子還沒有進展,這邊他已經成了殺人犯的兒子。

而他手機里除了晏航的消息再也不會收到任何消息的微信都變得熱鬧起來,每天都會有同學來加他好友。

這種被強行曝露在所有人目光之下的感受,讓他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站在一個透明的密封蒸鍋里。

沒有人聽得到他說什麼,也沒有人想聽,只有一層一層的窒息。

他看了一眼對面晏航家的窗戶,警察走了之後,晏航家裏就一直沒有動靜。

其實所謂的動靜,無非就是燈有沒有亮,晏航的影子有沒有在窗帘上晃過。

今天一直到晚上九點多,晏航家的燈也沒有亮過。

這讓初一非常擔心。

晏航這幾天都沒有出過門,初一弄不清他的狀況,甚至不知道他有沒有吃過東西。

只能從燈亮燈滅上判斷出晏航在家裏,在走動。

別的一無所知。

但他也不敢聯繫晏航,他不知道晏航是不是也像那些人一樣,有着關於老爸殺了人的想法。

他貼在樹后,露出一隻眼睛,繼續盯着晏航家的窗戶,手揣在褲兜里,輕輕地捏着那個小皮衣鋼鏰精。

彷彿一個變態跟蹤狂。

好在現在人少,沒有人發現他每天都會上這兒來貼着。

貼到十點半,初一實在忍不住了,他一路跑着去了離家挺遠的一個24小時超市,這裏沒有人認識他。

小姨那天給他的二百塊錢他一直沒用,這會兒都拿了出來,買了一堆吃的,點心,火腿腸,小零食,還有幾盒自熱米飯,本來想再買一條晏航總抽的煙,但是問了價格才發現煙太高級,他錢不夠,最後只買了兩包,然後拎着這些東西又一路跑了回去。

趁着四周沒有人,他飛快地過街,站到了晏航家門口。

裏面沒有聲音。

當然他也不敢湊得太近,怕被發現。

他屏住呼吸,小心地靠近,準備衝過去把吃的放到門口然後敲一聲門再轉身逃跑。

他把這個過程在腦子裏演練了幾遍之後,踮着腳沖了過去。

剛彎腰要放下袋子,門鎖響了一聲。

初一隻感覺自己腦子裏嗡地就炸開了,血液從全身聚到腦袋上,他把袋子一扔,轉身就跑。

只跑出去了最多五步,後面有人一腳踢在了他屁股上。

他踉蹌了兩步,還沒等摔倒,就又被人拽住了胳膊往後一拉。

“你跑什麼?”晏航的聲音有些沙啞。

“不,知道。”初一回頭看到晏航在昏暗的路燈燈光里都能看出憔悴的臉,頓時就覺得鼻子一陣發酸。

“就這反應速度以後做賊這條路怕是走不通了。”晏航鬆開了他。

“可以劫,劫道。”初一說。

“幼兒園門口收保護費去吧。”晏航笑了笑。

“嗯。”初一應了一聲。

晏航的笑容里全是疲憊,他一眼掃過去就再也扛不住了,眼淚瞬間就涌了出來。

嘩嘩的,跟閘崩了似的。

晏航沒出聲也沒動,就站在那兒看着他哭。

他不想哭,尤其不想在這種時候當著晏航的面兒哭,但哭這種事兒就跟傻笑一樣,一旦起了頭,想要停下來就不太容易。

他最後咬緊了牙,才終於停了下來。

感覺為了把這點兒哭勁壓下去,全身的肌肉都綳酸了。

他低頭扯起衣服往眼睛上擦了擦。

晏航嘖了一聲。

“對,不起。”他鬆開衣服抬手用胳膊在眼睛上又蹭了兩下,這句話一說出來,眼淚頓時就又涌了出來。

他很少哭,挨打挨罵被欺負,他都沒有哭過,頂多對着樹洞抱怨幾句,很多情緒就這麼過去了。

這會兒也不知道是怎麼了,委屈,鬱悶,恐慌,不安,交錯着一下全翻了上來。

“進屋哭吧。”晏航在他腦袋上拍了一下,轉身拎起地上的袋子回了屋裏。

初一猶豫了一下,跟在他身後走了進去。

就幾天沒進來,這個他一直覺得特別溫暖踏實的小屋似乎已經變了樣子。

其實東西都沒挪地方,還在原處,除了茶几上有點兒亂,四處都落了灰,一切都還是老樣子,但感覺上就是不同了。

特別灰暗清冷。

“買什麼了?”晏航把袋子放到茶几上,打開看了看。

“吃的,”初一抹了抹眼睛走到他旁邊,“你是,不是一,一直沒吃?”

“不餓。”晏航說。

“這個好,吃,”初一拿出了一盒滷肉飯,“我吃過特,別好吃。”

“是么。”晏航看了看。

屋裏開了燈之後,初一才發現就這麼幾天時間,晏航消瘦得厲害,下巴都有些尖了。

“吃點兒東,東西吧,”他低頭研究着飯盒上的說明書,這飯18塊一盒,非常豪華,他沒吃過這麼高級的玩意兒,“我看,看怎,么吃。”

“土狗。”晏航從他手上拿走了盒子。

米飯盒子裏冒出熱氣之後,屋裏的清冷稍微退去了一些,但灰色的調子卻依然還在。

初一沉默地坐在茶几旁邊的凳子上,看着晏航吃飯。

晏航吃得很慢,每一口都嚼很久。

初一很喜歡滷肉飯,以前小姨帶他去吃過,他吃了兩份,這盒雖然不是現做現吃,但聞着也非常香。

這麼香的菜晏航卻吃得這麼艱難,應該是沒有胃口。

吃這盒飯應該只是為了給他個面子。

“喝水嗎?”初一輕聲問。

“嗯。”晏航看了他一眼。

他拿了晏航的杯子,倒了一杯水放到茶几上,再坐回了原處。

晏航翻了翻袋子,拿了一袋海苔出來看了看:“一看就是小孩兒買的。”

“不對,”初一笑了笑,“一看就是買,買給小,孩兒的。”

晏航拆了包裝,拿了兩片放到嘴裏,把剩下的遞給了他。

初一接過來,拿了一片叼在嘴裏,一點點往裏咬着。

他想跟晏航說說話,但卻又找不到什麼可說的,晏航一直沉默地吃着飯,很慢,一言不發。

也許晏航並不想跟他說話。

最後一口飯終於吃完,晏航放下飯盒的時候指了他一下:“別動。”

“哦。”初一屁股都已經離開凳子了,又坐了回去。

“我沒事兒,”晏航說,“你不用擔心我,家裏的事兒先處理好吧。”

初一心裏抖了一下。

“我……也沒,沒什麼可,處理的。”他低頭嘆了口氣。

“也是,”晏航點了根煙,“都沒消息呢。”

“晏航,”初一叫了他一聲,“我……”

晏航轉過頭。

“我爸……他,我爸他,他,他……”初一感覺越是開口艱難就越說不利索,“就,就,就我爸……”

“他沒那個膽兒。”晏航說。

“啊?”初一愣了愣。

“回去吧,”晏航說,“好好睡覺,該幹嘛幹嘛,你爸跑了,你日子還不過了嗎?”

初一看着他,沒有說話。

“這個給你,”晏航從錢包里拿出了一張卡,“那個拳館的年卡,你沒事兒可以去玩。”

初一沒動。

“我們一般在一個地方呆不長,我爸還辦個年卡,應該就是給你辦的,”晏航說,“我也用不上。”

初一接過了那張卡,緊緊地捏在手裏,感覺自己手在哆嗦。

過了好長時間,他把卡放進了自己兜里,輕聲問了一句:“你是,不是要走,走了?”

晏航沒說話。

他偷偷往晏航腳踝上看了一眼,黑色的小石頭還系在那裏。

這種感覺,說不上來是鬆了一口氣,還是一片悵然。

“我發現你人沒多大點兒,心思還挺重,”晏航伸手在他臉上拍了拍,“估計就是想得太多所以不長個兒了。”

“我打算下,半年蹦,蹦個兒。”初一說。

“你蹦個兒還按計劃來的啊?”晏航笑了笑。

“嗯,”初一點頭,“攢夠了一,一次蹦,到兩米。”

“我等着看。”晏航說。

初一也不知道是怎麼了,晏航這麼一句話,也會讓他鼻子發酸。

不知道是因為等着看,表示了未來的某種聯繫,還是因為等着看更像是“如果有一天”的感覺。

“回去吧,”晏航說,“好好睡一覺。”

“嗯。”初一應着,“你呢?”

“我也睡會兒,你過來做賊之前我剛吃了葯,現在有點兒困了。”晏航說。

“好,那你好,好睡。”初一站了起來。

“知道了,”晏航也站了起來,在他腦袋上抓了兩下,“不是說去理髮么?怎麼還是鳥窩頭。”

“忘了,”初一笑了笑,“過兩,兩天就去。”

“別理太短,太短了就總得修。”晏航說。

“嗯。”初一抓了抓頭髮。

站在窗帘後頭看着初一慢慢往回家的方向走了之後,晏航關掉了屋裏的燈。

坐回了沙發上。

這幾天他都坐在這裏,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也不知道自己該幹什麼了。

同樣是等待,以前的不安里有期待,現在的不安里卻全是迷茫。

還有恐慌。

他騙了初一,他並沒有吃藥,他也不想睡覺。

一閉上眼睛,他眼前就全是一攤攤的血。

這片的監控不完善,三個人都進了衚衕,從衚衕里原路返回的是初一爸爸,出來往河邊去的方向有監控,但只拍到了死者。

老爸去了哪裏?

那麼多的血,是要死人的。

會死的。

晏航雙手交錯握緊,把手指包在掌心裏,試着讓自己的手能暖一些。

都七月了,還能冷成這樣。

這一夜他又是跟前幾夜一樣,坐在沙發上度過的。

唯一不同的是,空氣里因為自熱米飯的香味而有了一絲真實。

整個屋子也因為初一才有了聲響。

天快亮的時候他鬆了一口氣,他並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鬆了一口氣,彷彿窗帘外面透進來光亮時,他才又重新能夠呼吸。

窗帘縫裏泄進來的陽光,讓他能感覺到時間的變化。

他盯着那束細細的光看着,毫無意義地在心裏判斷着現在的時刻。

大約八點二十分。

門外響起了很輕的腳步聲。

不是老爸。

老爸的腳步聲他太熟悉,而且他非常清楚老爸不可能在這個時間出現。

也不是初一。

初一走到門口會有停頓。

更不會是警察,警察不會一個人來。

晏航起身,飛快地竄進廚房,拿了把刀,靠在門框上,盯着客廳的房門。

腳步聲走到門口停下,然後門被敲響了。

敲門了?

晏航感覺自己大概是有點兒緊張得過了頭,這可能是房東,可能是收垃圾費的,還有可能是居委會……

“誰?”他沒有動,站在原地問了一聲。

“晏航在嗎?”外面是一個男人的聲音。

“我問你是誰。”晏航說。

“你爸的朋友。”男人回答。

晏航沒有出聲。

老爸從來沒說過他有朋友。

他看了一眼廚房的窗戶,防盜窗上有個小門,大概是房東為了火災逃生留下的,鑰匙就在碗柜上擱着。

“警惕性這麼高……”外面的男人說著嘆了口氣,“晏幾道,你爸讓我來找你的。”

晏航愣了。

“你看看這個。”男人又說了一句。

接着他就看到門縫下面有東西被塞了進來,剛露出一個角的時候,晏航就已經認了出來。

這是老爸的那個信封。

他沒有猶豫,快步走過去,把信封撿了起來。

就是這個信封,每次看到都會讓他陷入不安,想要看到內容卻怎麼都不敢看,現在卻又每時每刻都想找到的破信封。

他搓開信封的口子,看到裏面只有很薄的一張紙,差不多就是這個感覺,每次拿起來的時候他都覺得這裏頭頂多就只有一頁信紙。

他抽出這張紙的時候,心跳得他整個人都跟着有點兒晃。

這麼多年,他終於要看到裏面的內容了。

現在的心情無法形容。

激動,期待,不安,害怕,全都跟施了肥似的茁壯成長着。

他吸了一口氣,慢慢吐出來。

然後展開了信紙。

這其實算不上是信紙,不知道從什麼本子裏隨便撕下來的一頁,邊緣都跟狗啃的一樣,很有老爸的風格。

上面只有一句話。

-親愛的太子,外面這人可以信

???

什麼鬼。

晏航瞪着這行字。

一共12個字,還算上了稱呼。

沒有落款也就算了標點都是自己默念的時候給加上的。

這封他等了這麼多年才終於看到內容的信,居然是這樣的?

“裏面的東西我沒動過,”男人隔着門說,“我也不知道是什麼,他說你看完就懂了。”

這人有沒有看過內容,晏航不能確定,但他能確定這人的確沒動過信。

這種神經病一樣親切的內容。

這種神經病一樣親切的措辭。

這種神經病一樣親切的簡短留言。

就是他神經病一樣的親爹的一慣風格。

還有這筆像是練過的字,他很熟悉。

“你大爺,”晏航看着這一行字忍不住笑了起來,“我操|你大爺啊老晏。”

把信紙翻過來翻過去地研究了一小會兒之後,晏航又嘆了口氣。

信封很舊,這張紙卻很新,上面的墨跡也還很新。

只能說,他一直想知道內容的這個信封里,其實根本一直就沒有固定的內容。

老爸大概每次都會根據不同的情況寫下不同的內容。

他把信收好,打開了房門。

門外站着個男人,看上去跟老爸年紀差不多,只是一眼就能看得出,這人跟老爸不是一種人。

老爸身上帶着洒脫的江湖氣,而這個人臉上就差寫上“我是正經人”了。

無論如何也不能想像,這樣的人會說自己是老爸的朋友。

“我姓崔,”這人走進了屋裏,皺着眉看了看四周,“你叫我老崔就可以。”

“全名?”晏航堅持。

“崔始源。”這人說。

晏航瞪着他,這人還是一臉正經人的表情,這一瞬間晏航就相信他跟老爸真的是朋友。

“你有我爸的消息嗎?”晏航給老崔倒了杯水。

“沒有,”老崔說,“這個信封是他快遞給我的,裏面寫了這個地址,讓我過來的日期,還有一張卡。”

“過來幹嘛?”晏航問。

“給你錢,然後帶你走。”老崔說。

晏航看着他。

“他差不多是兩個月前給我打過電話,”老崔喝了口水,“別的沒有跟我說,只說了想讓你過正常的生活。”

晏航沒出聲,過了一會兒才問了一句:“你知道他出事兒了嗎?”

“猜到了,”老崔說,“沒出事兒他不會找我。”

“找你之前你一點兒都不知道嗎?”晏航問。

“我跟他五年沒聯繫,就兩個月前打了那一個電話,”老崔說,“你爸是什麼樣的人,你應該比我清楚。”

晏航窩在沙發里,覺得腦子裏又開始有些混亂。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些天他總是發愣,腦子有些生鏽了。

“這是我名片,”老崔遞過來一張卡片,“我就住在旁邊那個酒店,你想好了給我打電話就行。”

晏航接過名片看了一眼,崔逸。

“我個人的建議,”崔逸看着他,“你應該跟我走。”

“為什麼?”晏航還是低頭看着名片,律師?

“你現在的狀態,留在這裏可能不太合適,”崔逸說,“要不你爸也不會讓我來了。”

晏航繼續沉默。

現在的狀態。

現在的狀態的確是很差,每天都像被困在什麼東西里,很沉重。

但他並不是特別想離開,這裏對於他來說,跟以往停留過的任何地方都不一樣。

而也就只有這裏,還有老爸的痕迹,如果離開了,可能再也感覺不到。

“我先回酒店了,”崔逸說,“你想好了就給我打電話,我一直在酒店。”

“嗯,”晏航應了一聲,“謝謝。”

崔逸走之前把窗帘拉開了,早晨金黃色的陽光鋪了進來。

晏航閉上了眼睛,彷彿夜行動物被扔到了烈日之下。

他把老爸的那封“信”拿出來又看了一會兒,然後躺到沙發上,把紙蓋到了自己眼睛上。

信是老爸提前交給崔逸的,應該是早就已經計劃好了。

他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他想走,他也不想走。

他想找到老爸。

死了要找着屍體。

活着要見到人。

無論從哪個角度來說,他都想找到老爸。

但直覺告訴他,老爸不會再回到這裏。

這裏的事情已經結束了。

晏航打開昨天初一買來的自熱米飯,挑了一盒魚香肉絲,慢慢地吃着。

魚香肉絲什麼味兒,他能想像得出來。

但他吃不出來。

昨天的滷肉飯也一樣。

這種失去一些感覺的經歷他曾經有過,觸覺,嗅覺,味覺,偶爾或幾天的失靈,會讓人漸漸失去實感。

這大概是老爸最擔心的事吧。

他擰開一瓶冰紅茶灌了幾口。

吃完飯之後他去洗了個澡,換了身衣服,戴着口罩出了門。

外面的陽光很烈,眼睛能感覺到強烈的脹痛感。

他站在樹蔭下緩了緩,適應之後才慢慢地過了街,往河邊走過去。

往河邊去的警戒線已經撤掉了,路上也已經看不到什麼痕迹,來往的人群也一如平時,似乎已經忘掉了之前發生的事。

晏航回頭看了一眼,身後就是那個衚衕,老爸最後消失的地方。

他在路口站了一小會兒,轉身繼續往河邊走。

沿河這條路,依舊是沒有人,現在氣溫升高,有風吹過來的時候,就能聞到從河裏帶起的味道,讓他非常深刻地體會到了,為什麼這條路沒有人。

也非常深刻地體會到了初一非同一般的寂寞,讓他能忍受着這種氣味在這樣的地方找一個樹洞的寂寞。

樹洞不難找,走了一小段就到了。

晏航走到樹後頭,彎腰看了看這個樹洞,又湊近聞了聞,居然有木頭的清香。

他把臉扣了上去。

“初一土狗,”他輕聲說,“我在這裏說的話,不知道你能不能聽到。”

“我想說,我去過很多地方,遇見過很多人,但是現在如果讓我馬上說出三個名字來,”晏航在樹榦上輕輕摳了摳,“大概除了晏致遠和晏航,就只有初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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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鋼鏰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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