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斬我

第160章 斬我

時間線是一件件事組合起來的,任何事都是已經發生的事,可以是歷史,可以是未來,也可以是現在。

但這些要麼受宇宙的安排,要麼受超脫者的安排,反正不由芸芸眾生自己安排。

季寥意識到太虛宇宙相比學霸所在的世界,何嘗不是另一種虛擬世界。

究竟什麼是真實呢?

他明白了,那些芸芸眾生的情感都是真實的。

包括他的情感。

有情而累此生,所以太上看破了,忘情也罷,無情也好,至少此生不累。

第九位道主也看破了,他執着於情,且儘力為之,無愧於心,所以他是去留無意,花開花落。

太乙救苦天尊也看破了,他求自在,得自在,能放下,能撿起,心中沒有浮雲,眼中沒有流水。

你見到了真實的美好,便得接受它的殘酷。

季寥承認這件事實。

隱約間,他在斬三屍和不斬三屍間找到了第三條路。

超脫者給他的選擇,他不要。

心中的雲霧迎來一絲晨曦,破開些許前路的茫然,季寥來到一座仙城。

寂靜的長街有一點火焰痕迹,這是鳳凰火。

火焰痕迹不遠處有一滴淚,季寥凝望着這一滴淚。

一滴淚能讓石頭髮芽,只因其心夠誠。

季寥突然明白了,為何第九位道主如此了不起。

因為他誠於道,誠於人,誠於自己。

季寥是一滴淚,是一株草,是世間有情人,他有美好的品德,亦有齷齪的念頭。

但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涼風冬有雪。

人生來不能選擇世間是什麼樣子,卻可以選擇他去接受什麼。

一花一樹,一草一葉,哪怕是一粒微塵,都有它可觀之處,所以何必執着於那些讓人憎惡之物。

季寥開悟了,他看着那滴淚,微微笑着。

若佛陀拈花,迦葉而笑。

“季笙妹妹,這條長街好冷清。”仙城裏龍女陪着季笙一起走。

季笙心中悸動不已。

她感受到了鳳凰涅槃的法意,更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氣息。

順着冥冥中的感覺,沿着一條看不見盡頭的長街行走,周圍有死生契闊的愛意,更有生死與共的不渝,以及一個人的等待。

燈火將長街照的通明起來。

“咦,前面有個人。”龍女道。

燈光將那人面目照的清晰,而那人的面目竟也不斷變幻。

季笙瞧見的是大叔。

龍女瞧見的是山海界裏的季寥。

這個人本就是季寥。

他面前飄浮着一滴晶瑩的眼淚,淚滴里有真實動人的情感。

既詠嘆這長街之中的情意,亦憐憫世間芸芸眾生。

季寥看向季笙和龍女,一指點向龍女。

龍女一陣恍惚,種種前生都記憶起來,龍女明白了自己是誰,她是陳小寒。

季寥輕聲道:“抱歉,讓你回憶起前生了,請你原諒我這一點自私。”

陳小寒目光複雜,欲言又止。

季笙看向季寥,輕聲道:“大叔,好久不見。”

季寥道:“好久不見。”

季笙道:“有沒有想我?”

季寥道:“時常想。”

季笙展顏一笑,彷彿百花盛開。

季寥見過人間無數絕色,但此時的季笙是他見過的第一絕色,大約是她的笑容很乾凈。

他是她的大叔,還是她的父親,亦或者別的,重要麼?

不重要。

此時心中只餘下——相見歡。

“我很開心。”季笙道。

季寥道:“我也是。”

季笙道:“通向至道的路,便由我來替你點亮吧。得而復失,失而復得,我能遇見你,便是我最大的得,如果要失去,就從我這裏失去。”

季寥道:“不必。”

淚滴豁然而動,湮滅了燈火。

季寥可以斬三屍成道,然後用這盞燈照亮最後一步的路,那時候在人世間,他便是真正的輪迴之主,即使清水道君,也勝不得他一絲一毫。

即使世間沒有道主的境界了,但他也可以創造出別的境界來。

走出前人沒有走過的路。

億萬諸天,無數眾生,若是有誰能走到這一步,絕不會有人能捨棄,但季寥捨棄了。

季笙不明白季寥為何要這樣做。

難道事到如今,還有別的辦法么?

季寥道:“季笙,還記得你名字的含義么?”

季笙回道:“鼓瑟鼓琴,笙磬同音。意思是人與人之間的美好相處。”

季寥道:“一個人其實真的很孤獨,有能一起相處的人,才是最美好的事。跟你母親相處的那段日子我很快樂,跟你相處的那段日子我也很快樂。”

他頓了頓,輕輕道:“你們都很好,我也很好。”

最後他悠悠道:“希望你們以後都很好。”

淚滴回到季寥手上,他捏碎了淚滴。

沒有這一滴淚,便沒有了後來那一株草。

自虛無誕生的怪物是因為季寥而起,沒了這段因緣,虛無的怪物也不會再出現。

九位道主的爭鬥也因季寥歸於虛無,從此平息。

既然沒法全都要,所以他都不要了。

八景宮的爐火燃了又熄滅。

功德池波光粼粼。

青霞山的道觀發出一聲嘆息。……

季笙眼睜睜看着季寥消失在自己眼前。

清水道君給了季寥斬三屍的法門,而季寥卻用來斬掉了自己。

他本是無意穿堂風。

不能選擇自己如何來到世間,卻可以選擇離開。

這大概是季寥一生中最洒脫的一次。

他使虛無怪物消散,並且無愧於心。

葉七的山莊裏,白子虛在教導一個小孩子讀書。

他本不是喜歡教書的人,只是葉七拿劍逼着他,所以白子虛果斷的屈服了。

我瞧瞧你小子寫了什麼,白子虛對着葉七的兒子葉青帝道。

他拿起白紙,上面寫着一首詞:

“林花謝了春紅,太匆匆。

無奈朝來寒雨,晚來風。

胭脂淚,相留醉,幾時重。

自是人生長恨,水長東。”

白子虛道:“這首詞不像是你小子能寫出來的。”

葉青帝道:“我夢到的。”

白子虛道:“什麼夢?”

葉青帝道:“一位仙人哥哥,長得比你英俊,他對我念了這首詩。不過他好似哪都不能去,就只能呆在一個地方,挺無聊的。”

白子虛嘴角一撇,這小子真不會說話,什麼叫長得比他英俊,但他還是問道:“什麼地方?”

“我記得有條河,旁邊是塊石頭,他坐在石頭上。”葉青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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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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