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生離
趙孜送穆成風出宮后,又陪她逛了花燈,拋開先前的糾結,二人玩得很開心。
所以,送穆成風回府的時候,穆成風又把他拉了進去。
好在穆府的管家假裝沒看見,聽說穆夫人很寬和。
趙孜順暢地隨她到了她的小院子。
說是小院子,一點都不小,院子裏邊還有一個荷花池,一隻小橋,前後兩個花園。
穆成風誰要在前花園裏賞月,一群小丫鬟理科在小亭子裏擺好了毯子香爐小月餅,有大丫鬟說花園露氣重,一群人又把東西都搬到廊下,還擺了一整套茶具和茶爐。
小丫鬟煮好茶湯,穆成風細細的溫茶洗茶沏茶,很是安靜流暢。
清茶點心配月色,雖無美酒,也很愜意。
茶湯很淡,但又有一絲甜膩,點心倒是淡淡的。
穆成風看着他靠着廊柱看月亮不說話,也安靜地讓婢女將大大小小的花燈都擺出來,她拿一支長蠟燭,一個一個慢慢都點上燈。
趙孜的目光從天上移下來的時候,就看到穆成風蹲在一堆花燈中間,一個個的點亮,搖曳的燭火印在她臉上搖晃,臉頰映得發紅,眼睛裏閃閃發光。
第二日的時候,孟貴妃特地見了趙孜。
“你可要更改婚事?”孟貴妃末了又加了一句,“現在還來得及。”
“來不及了,改不了了。”
孟貴妃看他一臉不甘的樣子,笑了,“怎麼,既然是誤會,解開就好,你父皇也不是十分刻板不講情理之人,那穆候也是極願意促成解釋的。”
“母妃可錯了,兒臣此次遇見的,可是穆府的心肝。”趙孜笑着說無奈,卻沒有嘆上一口氣。
“那你可算挖到寶了。”
趙孜想,說不定是挖到坑,爬不出來了。
孟貴妃正色,“前些日子,朝臣提了立儲之事,你少四處閑逛,儘快選一良址,打理好開府之事吧,此次,趙希也請求提前開府建衙。”
所以,他回京都這些天,三哥沒來看他,只派人送了禮物。
他住在自己府里,趙孜也還沒想好要不要去叨擾他閑玩。現在人選就剩下大哥和三哥,大哥是他胞兄,三哥從小就是一起玩,他還不太適應二人相爭的局面。
“五弟,他為何?”
“說是準備學以致用,努力做些事情,陛下允了。你可也要收一收心了。”
“我知道了。”
趙孜剛才瑤華殿出來,小魚就捎過來一個信封。
信封上花了朵花兒,趙孜就知道是誰了。
邊走邊撕開信封,粉紅色邊上花了花朵的紙,厚厚的兩頁,圓潤虛浮的字努力寫滿了所有格子,通讀全文,就是,“爹爹很忙,我想出門玩兒,你來接我吧。”
趙孜看完,站在宮道拐角,剛抬頭露出一個瞭然的笑,抬頭瞥到一個明黃色的身影,“給父皇請安。”
他快速把紙塞到胸口。
“嗯,你去吧。”很自然敷衍地路過他了。
他聽見大太監汪禮在身後捏着嗓子說,“陛下,是粉紅色的信。”
他還是出宮了。先看了幾處府址,繞了許久,才繞到穆家門口。
門童悄悄告訴他,“侯爺不在府里。”
然後丫鬟就來領他進去,途中遇見了穆世子,世子很自然地向他問好,然後略寒暄了一下,就讓丫鬟繼續帶着他走了。
穆成風穿戴好了在等他,一身大紅色的斗篷,裏邊露出淺粉色的襖裙的邊,
今日耳朵邊垂了兩圈發束,像垂下來的兔耳朵,顯得很乖巧。
穆成風似乎時刻離不開人,上一刻挽着婢女,下一刻就撲到她身邊來了。
後來,趙孜有時想,如果當初是其他人帶着她從荊州出來,照顧了她一路,是不是,她就要嫁給其他人了。
……
李恆元在李秋榮百日的時候,回了一趟李府。
這次可是明明白白地遇見了趙希。
趙希頗有些不安地叫住了她,“元郡主在宮中時,若是有閑,可否去看望一下容之。”
趙容之在宮裏,除了葉妃娘娘偶爾去探望,再無人過問,生活,自然也好不到哪裏去。宮中的熱鬧和冷清,本就都是一陣陣的。
長此以往,沒人提起,趙容之若是什麼意外悄無生息死在宮裏,怕是也極有可能。
“為何?”李恆元坦然地直視他。
趙希反而很緊張,“容之,她脾氣不好,在宮中很無奈冷清,你若是肯去,對她是很大幫助,日後若有需要,我也丁當竭盡所能。”
呵,竭盡所能,誰信你的鬼話。“可我不喜歡她。”
“啊?”趙希從沒想到她會這樣回復,他更加緊張,“可是,她與李小姐很好的,李小姐之事,容之也很愧疚,她也很可憐的,若是,希望你”
“夠了,堂姐與她交好,如此下場,我可不敢。況且,堂姐替她而死,最可憐的可不是她。”
李恆元看到如此緊張的趙希,突然有點想笑。這是十五歲的趙希啊,怎麼還不如上一世了,還是上一世自己眼太瞎。
最終趙希很失望的走了。
李恆元這才又感受到,面對才能最有效的打擊報復,而凈化自己從來都不是好辦法。
昨日,自從見過穆成風,李恆元才覺得,上一世的自己,似乎也是這樣坦蕩無禮,但似乎也是這樣無懼無怕。
穆成風無懼,因為她有父親撐腰,上一世的李恆元無懼,因為她有母親是公主。
今生的李恆元,有自己,但也不必再躲藏了吧。
她悄悄去看了八寶樓,蓮心在那裏,依舊經營。
她去過一次廣濟寺,小師兄說,一年已滿,她已經自由。
她去過一次楓園,陪母親住了小半月,母親在園子裏親手種了一棵小楓樹,每日澆水,每日等着父親。
父親在家中陪祖母給孫女選親事,似乎很忙,祖母似乎知曉父親要離開,聽說每日和父親一起吃飯。
聽說李恆言在別院研讀醫書,準備太醫院考。
九月末的時候,楓園的契書被張媽媽送進宮給她。
還有一封信,母親跟父親已經動身了。
但是看到信的時候,李恆元哭了。
兩世里,她都沒有能夠陪母親到最後。
她去看母親的時候,母親身上有一股濃香也掩蓋不了的藥味。
每日母親就坐着小轎子去楓園,穿一身紅衣,喜歡在楓樹下坐着數楓葉。她都不自己去撿,讓婢女去撿了遞過來。
那時,母親已經病的不太喜歡會走路了吧。
她本來想把所有事情都講給母親聽的,可又覺得,不過是給母親再添煩惱。
信紙里交代了她嫁妝和宅子,如果不想回府,就去別院自己住。
李恆元知道,或許再等許久,她也收不到信了。
她再想寄,也不知道寄往何處。
她住進了別院,偶爾皇後娘娘招她進宮,也只是幾個時辰就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