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後悔
塔打上前訕訕笑道:“陰姑娘,這裏面可是有什麼誤會?這兩雪隼是鐵勒王子的愛寵,可怎麼卻在陰姑娘手中……”
塔打認出了陰雨晴,知她是瑾王府的人,自不願多生事端,未成想惱羞成怒的離音卻不肯罷休,氣咻咻打斷了他:
“不是誤會,白駝王,你明明都聽見那個女孩兒說的話了,就是這個蛇蠍女人在肉中下藥暗算了大飛小飛,我非抓住這個惡毒的女人,讓她認罪不可!”
求親使塔打雖在烏遜國被尊為白駝王,可對上被烏遜王寵壞了的女兒,他也無可奈何。
深知離音下手沒個輕重的塔打,眼見火紅玄鐵鞭又抽了過來,為免殃及池魚,忙不迭縮頭閃到一邊。
泥人亦有三分脾氣,原本還忍讓着的陰雨晴見對方鞭鞭往自個兒臉上招呼,女兒家的小性起,亦不再客氣,躲閃間抽空也結結實實踹了離音幾腳,既然對方不肯表明身份,那便打了,反正四小姐已斷了替嫁和親的念頭,讓求親使塔打心生厭惡,反而是好事一樁,正好絕了瑾王的好打算。
盯着陰雨晴當胸而踹的動作,隱在青松樹下的森烈屠不由眯了眯眼:這腳踹得實落,瞅着就讓人感到肉疼,可這動作,怎如此熟稔,又如此熟悉呢?
嫌拖地襦裙牽絆礙事的陰雨晴,揮手一撩,匆匆將裙裾往腰間一窩,伴着風動,四層的雪錦裙裾層層飄揚展落,上面的錦繡彩蝶竟似鮮活而動欲凌空展翅,雖是血肉相搏間,卻是美的凌亂。
然,兩手空空的陰雨晴在火紅玄鐵鞭下終漸落了下風。
冷眼旁觀的雨墨一按腰間銀盤扣,“唰”,一條絞絲銀鞭如銀色游龍般呼嘯而出。
“用這個!”
陰雨晴不假思索竄出戰圈回手接過,隨手一抖,鞭嘯聲聲。
離音身量高挑,實戰本領又是授自鐵勒與森烈屠,自是手下不弱。
而陰雨晴的功夫授自寧王府武教頭,雖小時候在旁跟着學,不過是花拳袖腿玩興罷了,可最近幾年卻得了三公子凌蒼悟親身點拔,對戰離音倒也非難事。
一銀白,一火紅,如群蛇飛舞,又如雙龍對決,兩人一時戰得難捨難分,只看得人眼花繚亂。
陰雨晴一個撤步而退,離音搶步而上,陰雨晴一個反身回鞭,如腦後生了眼,銀鞭直奔離音腦門,離音側身躲閃已是不及,她頭上的幾根烏黑小辮起,鞭尾過,兩枚藍珊瑚珠子落,若非陰雨晴手下留情,便不是抽落了珊瑚珠子,而是抽花了她的臉。
離音小臉兒泛了白,持鞭指向陰雨晴的手打着顫,不知是怕極還是怒極?
“你,你真敢傷我?!”末了又看向冷眼旁觀戰局的雨墨,漂亮的大眼睛裏水汪汪一片,聲音含了委曲,“你竟然幫着她欺負我,我要將你抓起來,罰你做我的馬前奴!”
說罷又衝著兩烏遜護衛咬牙道:“你們兩個再不動手,我就將你們罰去給泥鳩靡做馬前奴!”
兩個烏遜護衛變了臉色,立時撲上前助陣。
三對一,戰況立時一邊倒。
雨墨線條冷漠卻精緻的俊美小臉兒染了幾分不安,看在眼裏的離音心頭莫名火起,突然不管不顧的揮鞭掃向雨墨。
“不要!”陰雨晴驚急,聲音帶了惶恐,雖與雨墨不過只在觀聽松有過短暫接觸,可卻對這個在長生殿內,身上縈繞着無盡哀傷凝望着黑金石牌位出神,說話行事清冷傲驕甚至是心事重重的少年郎起了心疼。
然雨墨卻面無表情冷然而對,隱在袖下的右手則捏緊了兩枚圓石,面對尖銳嘯聲中直撲面門的火紅玄鐵鞭,他不退反進,未料一個嬌俏的身影猛撲至他身前,一把將他推開。
推開雨墨已不及再作躲閃的陰雨晴咬緊牙關想着硬生生受了離音的一鞭,未料疼痛未至,一個旋轉,卻被人攬在懷飛身竄了出去,不及回神的她緊張急促的嬌喘聲中抬眼看,正撞進森烈屠幽深的黑瞳里。
看着懷中少女,粉唇緊抿,清亮水潤的眼睛裏滿是緊張和驚詫,光潔額頭晶瑩細汗涔涔,白晰粉嫩的雙頰因緊張與動作血氣上涌,此時紅得像熟透了的多汁蜜桃,令觀者垂涎欲滴。
森烈屠驀地擰眉,盯着她雪白脖頸上的一道紅痕,眸色沉了幾許。
他早該出手的,不,一開始便不該容忍離音欺負她,想到火紅玄鐵鞭纏住她脖頸的那一幕,森烈屠便心有後悔。
雖陰雨晴右手及時抓住鞭子脫了身,可還是被倒勾刺劃過,此時經過打鬥,脖頸間的血痕越發明顯,絲絲艷紅血色在她雪白芊細的脖頸子上額外的扎眼。
森烈屠下意識伸手去察看她右手的傷處,卻被陰雨晴掙脫,陰雨晴由初時的錯愕到此時的恢復清明,不着痕迹拂開他手,退出他的懷抱。
她雖謹守男女之防,但畢竟並非高門貴女,且經流放磨難生活艱辛苦楚,像個野小子般上山打獵下水摸魚,市井賣貨醫館賣草藥,若處處給自個兒設置無謂壁壘,還如何生存?!
雖當眾被森烈屠攬在懷,她卻並不再乎什麼名節受損,反而心還存有感激,畢竟與實實挨上一鞭子刮下去塊肉的代價而言,這點名節還真算不得什麼。
“多謝這位爺出手相救。”陰雨晴微垂眼帘輕聲道,兩手空空頗感失落的森烈屠注視着她不願多做交集的模樣半響無言。
陰雨晴轉而冷冷看着離音,清亮的眸子裏着了怒色:
“這位小爺無端尋我麻煩,我百口莫辯奉陪便是,可為什麼要牽扯無辜?雨墨身子本就虛弱,如何受得住你的鐵鞭,你當真是心狠手辣!且他是安王府的人,便是做錯事,要打要罰也該請安王爺定度,莫說是你,便是烏遜國求親使大人,只怕也做不得安王爺的主吧!”
塔打倒吸口冷氣,來大盛這些日子,對安王爺南門萬重他也是有所聞,雖說是一閑王,可卻是實打實世襲罔替的爵位,不同於其它降級襲爵的皇族王候。
老安王曾救過高宗性命,且深得帝心,高宗特賜安王府五代子孫承襲寧王爵位,不必降級襲爵,如今老安王雖隱世不出,可肅帝卻還時不時有賞賜給他。
肅帝對安王府的看重,從今日上林苑“走馬觀”的蹴鞠賽就可窺見一斑,可不是每個王爺都有以上林苑為玩樂場地的資格。
難怪這個叫雨墨的少年氣質出眾,身上更有一股高貴之姿,只是不知他是安王爺南門萬重的什麼人?
不同於塔打所想,離音是真的懊悔剛才的那一鞭,她並非真想傷他。
“我不是存心的,我沒有想傷他,我,我只是想嚇唬嚇唬他,可他卻撞了上來……”離音漲紅了小臉兒,她確實無心傷人,只是意難平。
“是你,都是你害的!”離音憤憤然指向陰雨晴,現在連右將軍森烈屠都出手救這個討厭的女人,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她不過是給大飛小飛討公道,可為何大家的表情都認定是她的錯?
“喲,好熱鬧!可是有什麼有趣的事?”鐵勒略帶痞氣的聲音傳了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