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沾血的落葉
馬車在樹林的小路上緩緩前行着。終究，她還是選擇了離開。
拉開馬車前的布簾，迎着風，幽若塵的長發在風中飄舞着，她最終還是選擇了離開瞑色城。是因為逃避嗎？也許吧！當幽若塵意識到一切突然不再是以前時，當她發現自己己不再是原來的自己時，當她知道自己再也無法面對瞑色城內的生活時，她能怎麼做？她又該如何做？生命的貧乏使幽若塵給人的感覺永遠是那麼冷淡而沉靜。在她的生命中只存在別無所求。可是那天，當她茫然地看着流產的血從自己的身體裏緩緩流淌而出時，她的心境變了。她己不再如以前那般心如止水，冷若冰霜了。幽若塵不喜歡這樣的自己。何去何從？剩下的佘生，她己想好。
馬車行過樹林的蔭道。趕了幾天的路程，終於在一座清靜的寺院前停下了。
“夫人，到了。”將馬車停好，趕馬的車夫回頭對着馬車內恭敬道。
伸手拉開車前的布簾，幽若塵看向映入自己眼中的寺院，略有些失神。
“夫人，需要小人扶你下來嗎？”車夫越下馬車，站在馬車前對着幽若塵體貼道。他是一個老實的趕車人，也是幽若塵臨時預付了車費找來的。
“謝謝，不用了。”淡然出聲，幽若塵扶梁緩緩下車。她靜靜地站在寺院的門前片刻。少時，幽若塵起步走向寺院敞開的大門。
站在馬車前的車夫看着緩步走入寺院的幽若塵，嘆息地搖了搖頭。可惜，一位如此美貌的女子就此步入了空門。他雖不知道這位夫人來此寺院的目的，但他還是猜出了她決定剃髮為尼。因為在幽若塵的身上，車夫感到了一種棄世脫俗的疏遠感。
然而嘆息歸嘆息。轉身，車夫利落地跳上馬車繼續趕着回頭路。別人的事，他小老百姓管不了，也沒那個心思管。雖為自己這次送的女子感到惋惜，但他畢竟整天為人趕車的目的並不是為人惋惜的。為了溫飽問題，他還有一家子需要養活。所以作為局外人的車夫很快就忘了剛才的事，繼續做着自己不能不做的事，掙錢。所謂錢少要挨餓。錢多自然就能享福。雖然這次連續幾天的趕路很辛苦，但至少一家人有幾個月不用愁吃穿，想想也值。
剃髮，凈身，度入空門。經過一連串煩鎖的程序，幽若塵徹底拋開了塵世的一切。只是有些事並不是自己選擇了放棄，所有的一切都會就此結束。該發生的永遠逃不了。
這天，一身淡衣的幽若塵拿着掃帚在寺院的院落里掃着一地的落葉。初秋的季節，樹上的葉子徐徐下落，堆滿了一地。
“若塵，你的確變了。”
前方，低迷而熟悉的聲音突然響起。不用抬頭，幽若塵也知道是誰來了。是的，有些事即使選擇了退出，遠離。終究還是要有個了斷的。
無聲的腳步漸漸逼近，長公子在離她幾步之遙的地方停下了。衣袂飄飄，神情淡然，一身尊貴的氣勢，似若君臨天下般讓人望而卻步。
“你沒有話要對我說嗎？”看着始終低頭掃着落葉的幽若塵，長公子再次出聲道。從來沒有一個女人如此無視他，而眼前一身淡衣的她卻讓他找到了這裏。並沒有多麼生氣，也沒有多麼憤怒。他只是不想所有與她有關的一切就此結束。
停下手中的動作，幽若塵抬頭看向了長公子。她的神情一如既往的淡然無波。的確，在她的身上從來不存在世人所謂的喜怒哀樂，悲歡離合。沒有激動的神情，以前如此，現在依然。
“在這裏沒有若塵，只有止心。貧尼止心。”幽若塵的聲音讓人感覺不到一絲感情。她己徹底拋開了塵世的一切。
“止心？一個嶄新的名字。然而，改變不了的是，你依然是我要找的人。”直視着幽若塵沉靜無波的雙瞳，長公子並不妥協。若塵也罷，止心也好。名字永遠只是一個代稱而己。只要是自己所找的人，他並不在乎她叫什麼。
“請施主自便，止心無話可說。”
說罷，幽若塵拿着掃帚轉身便想就此離去。
“你無話可說，但如果我不放棄呢？”看着幽若塵離去的身影，長公子漫條斯理道。聲音中有着一絲絕對。如果他不選擇放手，沒有人能夠安安穩穩地過自己平靜的生活。因為身為瞑色城城主的他，絕對有能力操縱她人的命運。
停止腳步，幽若水背對而立。
“止心己經做出了選擇，也不會再回頭。”是的，選擇了，她便不會再回頭。
“跟我回瞑色城。”長公子突然不容置疑道。當初選擇將她帶入瞑色城，並不只是讓她陪在身邊這麼簡單而己。他的目的是要她的改變，要她的服從，而不是一成不變的冷漠。而現在目的沒有達到，他又怎會這麼輕易地選擇放手？何況即使要放手，選擇的一方也絕對不會是她人。己習慣了掌握一切的長公子，絕對不允許除他以外的人自己選擇。
再次起步，幽若塵並沒有因長公子的話而停下決意離去的腳步。
“若塵，你該知道代價是什麼？”話落的同時，長公子隨身的短刀己然出手。
在幽若塵轉身的剎那，一道輕微的沉悶聲乍然響起。鋒利的刀己然刺入了她的胸前，血瞬間從衣裳間渲染而開。幽若塵靜靜地站着，面對着一臉捉摸不定的長公子。
“這就是你的答案？”看着一臉淡然的幽若塵，長公子冷然道。這一次他的語氣中帶着一絲讓人不易覺察的怒火。他以為她會躲開，這是他唯一的失算。她接刀了，用自己的身體。他知道她淡漠，但他更知道淡漠的她不會這麼輕易地放棄自己的生命。然而，這一次，中刀的她在他的意料之外。第一次，一個女人讓長公子有了怒火，也讓他嘗到了失望。然而，也是因為她的選擇，讓他清楚的知道了她給出的答案。
“這是止心的答案。”永遠是這麼淡薄的聲音，幽若塵任於鮮血從傷口處汨汨流出，滴滴落地。
“若塵，你讓我很失望。”長公子慢慢走向了她。
“貧尼止心。”話落，幽若塵緩緩倒下，如同一隻斷了線的風箏。她倒在了自己的血泊中，倒在了滿是飄葉的落葉間。失去了眼中最後一絲人影，她寧願永睡。
緩步上前，長公子蹲下身將幽若塵抱入了懷中。他面無表情地輕撫着她絕美而蒼白的容顏。沉默着。時間仿若在此停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