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五章 萬神玄祀,地皇宮(後續)
軒昭未曾想到會有這麼一天。
在過去了不知道多少個千年之後。
心心挂念的宗門沒了。
將他害到這一地步的仇人沒了。
無人再知道世上有軒昭的存在。
所有的故人都應該已經化作一坯黃土。
本應該是如此的。
但卻萬萬沒想到這世間還有認識他的存在……不,或許算不上是認識。
因為對方是循着家族固有的習慣尋來。
就在他離開高家宅邸沒多遠的地方。
見到了對方。
當年的仇人後裔居然會這麼隱忍。
甚至先一步想到了他的存在。
實在是讓人氣憤,卻又有些無可奈何。
“雖然我不知道你打的是什麼主意……但你也應該知道欺瞞我的下場!”
紫衫異人冷笑一聲。
抓着軒昭的脖頸。
軒昭未曾有半點掙扎。
他不能動,也不敢動。
如今最重要的是活下去。
唯有活下去,才能完成心中的所有計較。
沒錯。
就算是落得如此下場。
也不過是稍稍改變一下計劃而已。
一切,又在他的算計之中了。
那紫衫異人腳下生出一道烏光,化作一把長劍。
便是罡風浮動,兩人乘着風,踏着飛劍,迅速消失在了天外。
……
五個月的時間熟悉這甬道的一切,對於一個孩子來說確實是足夠了。
隨着越發深入其中。
甬道也分開越來越多的岔道。
甬道四周有人為開鑿的痕迹,但那些痕迹誕生的年代卻不盡相同。
有些還很新,只有數十年,有些卻已經是百年之前,乃至千年之前便存在的。
而那些痕迹竟是沒有連貫。
走過一段百年的甬道,便到了千年期的甬道里,過了會兒又回到數十年誕生的甬道。
煞是詭異。
讓方士不敢掉以輕心的卻是這甬道之中漸漸浮現出的陰煞之氣。那種感覺讓他心裏情不自禁地悸動。
某些埋藏着的記憶似乎要湧出來。
“方兄怎麼了?臉色不大好看呢。”
小白的聲音從身側傳來。
她有些關切地看着方士。
方士擺手。
輕咳一聲。
“我沒事,不過是此地隱晦陰冷,有些不習慣罷了。”
“叔叔不是和我們做差不多生意的嗎,怎的會受不了?”
前邊帶路的高天宇轉頭,困惑地望着他。
方士眉頭微皺。
知道自己是說漏嘴了。
但卻並未慌張。
笑道。
“我師門裏的那些在山上,少走地道的。”
“原來叔叔您尋的是那煉丹士的墓!”孩子聞言,頓時肅然起敬,雙眸泛着精光,“那叔叔您有沒有尋到神仙,或者是長生藥?山上煉丹士的墓是何種模樣?”
“這個嘛……”
方士慧深莫測地笑了笑。
曾經還在衡山的時候,確實是有很多煉丹士前來,欲將自己的墓或者仙宮修建在衡山上。
但全都被自己的師尊給轟了回去。
有煉丹士不信邪偷偷地在衡山上修建,結果還未建成便橫死在裏邊。
從那以後,便再也沒有煉丹士來衡山了。
也是後來方士才知曉,那些煉丹士便是如今的修道者。
但見一些通路被石門給封鎖住,上邊還篆刻着久遠的文字。
雖說高天宇這孩子口稱並不認識那些字到底是寫的什麼。
但方士卻是認得。
那是唯有修道者才能看懂的文字。
一曰“景泰公之墓”。
一曰“靈丘衣冠冢”。
靈丘何人尚且不知。
但景泰公方士卻認得。
從古籍中有過記載,景泰公是陳國還姓李的時候,從前的一位皇親。
只是那終究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且此人一生碌碌無為,就算是在書上,寫得也不詳盡。
“那些竟都是墓道!”
在三人悶着頭向前兜兜轉轉了許久之後,方士忽地一聲驚嘆。
高天宇止住腳步。
轉身朝着方士笑了笑。
沒有絲毫避諱地點頭。
稚嫩的聲音裏帶着無比的驕傲自豪。
“這裏確實是墓道,這可是我們高家先祖歷代挖出來的……從這裏可以通往江南幾乎所有墓葬!”
“也不怕把江南給挖空了!”
“江南之下,我們高家那可是了如指掌,確實是被挖空了。”
“怎麼可……”
方士下意識地笑道。
但轉念一想,卻發現事實竟確實是如此。
面色終於是有些變了。
一個個岔口,或封閉,或傾塌。
那些傾塌的據說是因為另一頭被非高家之人察覺,或是山水橫移導致塌方。
這是一族幾代的努力。
幾乎將江南附近的所有地方都掏空了。
如此積澱下來,高家確實是龐然大物。
三人又向前了一段距離后,高天宇在一堵厚實的石牆之前站定。
再次折身,眼裏有些茫然。
“我……”他眸子裏竟是滲出了淚水,帶着哭腔說道,“我沒帶錯路,這裏本來是有一條路的……我就是從這裏出來的!”
他用力敲打着身後的那堵牆。
無助地盯着方士。
方士微微蹙眉。
孩子並非修道者,所以根本感覺不到如今他所察覺到的東西。
在他的眼中,這面看似已經存在了不知多少歲月的牆壁形同虛設。
站在此處,便覺陰煞之氣撲面而來。
靈識散開。
在這牆的後邊,甚至能感覺到有幾個正在移動的物體。
似乎是人。
但又感覺不到一點的生機。
他來到近前伸手,敲了敲石牆。
朝着身側的小白詢問道。
“後面恐怕是遭了什麼變故,我們要過去嗎?”
“跨過此陣倒也簡單,不過方兄……我們如今頭頂上便是江南之外,當真要冒這個險嗎?”
小白笑道。
微微一笑,卻是讀不出這笑容所代表的意思。
她並沒有繼續說下去。
將所有的考量都交給了方士。
但方士卻覺得自己不能隨意地選了。
就這麼離開嗎?
一旦走了,此地的一切都與他沒了半點關係。
說起來,當真有必要淌這一次渾水嗎?
跟着這孩子離開不過是為了尋找走出江南的辦法。
可是……
低頭看了看這孩子。
方士心裏又有些不忍。
若非這孩子,兩人甚至只能繼續被困在江南城中。
而且與孩子之間也有約定……
又是約定。
這天底下的約定也太多了一些吧。
方士這麼想着,心裏不禁又有些煩躁。
下意識地看向小白。
卻發現她呼吸稍稍有些急促,面色緋紅,半個身子已經是靠在牆邊。
竟是露出疲憊之色。
但這怎麼可能,小白可是……
等等!
方士心裏想到一個可能。
當即面色一變。
笑道。
“都來到這裏了,又怎能半途而廢,更何況答應了這孩子的事情,又怎好半途而廢。”
“謝謝叔叔!”孩子臉上洋溢着笑,拉扯着方士的衣襟,“叔叔,您找到路了嗎?”
“自然是找到了。”方士頷首,摸了摸孩子的頭,不露聲色地眼裏閃過一道精芒,“但接下來的路有些危險,你便待在此地莫要走動,叔叔答應你……會尋到你家人,將他們都帶出來的。”
孩子聞言,點了點頭。
“叔叔您可一定要把娘尋出來啊!”
“乖。”
言罷。
他牽着小白的手,另一隻手按在前邊的那一堵牆上。
便見一道光暈流轉。
緩過神來的時候。
方士與小白二人的身影竟詭異地消失了。
只留下那孩子孤零零地站在原地。
他的臉上仍舊是帶着笑。
不過此時的笑容卻顯得有些滯澀。
呆愣愣地站着。
過了許久。
甬道另一頭的盡處傳來兩道腳步聲。
一點光將四周照得透亮。
“果然是來了這裏!”那聲音里透着驚喜,“軒昭啊軒昭,看來你的傀儡禁制還是有那麼一些用處,這地道蜿蜒曲折,好幾處還有高家先祖佈置下來的手段,若非是你……我恐怕一生都無法來到此地!”
“能來這裏,很好,如何進去?”軒昭的聲音有些僵硬。
“這你就不用去管了……不過是區區絕塵大陣,高家曾經的陣法早已過時,看我破之!”
兩道人影,來到了牆壁近前。
那紫衫異人卻是站着未曾有下一步動作。
“為何不動?”
“急什麼,那兩位道友還未走遠呢。”
其中一個的修為看不出來。
但另一個……
那可是實打實渡過了仙道第二災的修道者。
家族中渡過第二災的修道者並非沒有,但大多閉關靜候飛升。
輕易不會露面。
他惹不起,便只好躲着。
“不過是仙道第二災,吾亦是……”
“閉嘴,現在你只是我的傀儡!”
紫衫異人面露猙獰,一把掐住了軒昭的脖頸。
發出一陣陣斷裂的聲音。
“你的傀儡術我根本就信不過,縱然你達到了仙道第二災又如何!”
“咯……咯……”
軒昭發不出聲音。
但心裏還是冷笑。
如今此身是傀儡所制。
自然覺察不到什麼痛處。
當初被抓住,脅迫在城中布下驚人禁制之後,這紫衫異人便讓他停止了動作。
沒有繼續去招惹那兩個修道者。
也沒有嘗試與兩個修道者接觸。
其根本的緣由,竟只是因為對方的修為——
真是膽小至極,何以成就大道長生!
不過轉念一想,或許正是因為如此,紫衫異人才有機會控制他。
軒昭當初並不完整。
有了缺陷,縱然是微不足道的一點。
但仍舊給了對方可乘之機。
這般想着。
卻是心念一動。
他赫然是察覺到了,自己缺失的一部分,就在附近!
與此同時。
一直站在邊上木訥看着的孩童,悄悄地攥緊了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