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聶縉因這短褲臉漲的通紅,在一個年輕女子面前赤身露體,還是他從未做過的事。
昭和沒有理會他的窘迫,掀開短褲看紗布包裹的傷口,這一箭怕是不輕。他那晚回來時,昭和料到他可能會受傷,早已令府中大夫等着,立即給他拔了箭頭包裹了傷口。他的任務最是艱險,唯有他引開羽林衛,她在宮中的暗樁才有機會趁着大火利用水車偷偷將玉春苑的三人神不知鬼不覺的運出來。他這一次真是在鬼門關前走了一遭。
聶縉硬着頭皮,只覺得臉上燒的滾燙,不知道她要看到什麼時候。
這時,門外傳來聲音。
「何人?」來人一看門口的侍女,道:「小的是趙掌事吩咐了照顧聶縉的,現在來替他換藥。」
昭和在裏頭聽到,吩咐:「把葯拿進來,人叫他走。」
春華打發了小廝,將葯遞到桌子上,眼皮子都沒抬立即退了出去。
「本宮替你上藥。」
這話落下,在聶縉耳里如同個驚雷一般,他的傷口可是在大腿上!她一個女子怎能替他上藥?
如果聶縉的腿是好的,他肯定立馬就跳出了這房間,可是他剛挖了箭頭,傷口疼痛動作也不大便利。
「公主!」聶縉有些生氣,「男女授受不清,請你自重!」
自重?
昭和眼底掠過一絲惱色,她怎麼就不自重了?臭小子,給你幾分顏色你就開染坊,居然叫她自重?
昭和也不生氣,緩緩開口:「大理寺的卷宗本宮正着人去找,你是不是不想看了?」
聶縉一愣,啞然的看着她,她竟拿這事威脅他?他咬着牙低下了頭:「自然是要看的。」
昭和一笑:「要看就好,乖乖的別動,會疼哦。」
昭和雙手動作極為輕柔靈巧,解開了白色的繃帶豁然看到那裏深深的傷口,雖然已經上過葯了,卻可以想像當時血肉模糊的樣子。
昭和皺眉,隱隱心疼,在桌上拿了藥膏,用了手指沾了,輕柔的擦在他的傷口上。
隨着她專心致志的動作,聶縉惴惴不安的心漸漸安定下來,她垂首在他的眼前,他可以看到她發間簪着的白玉梅花簪子,那梅花芯子處是金子拔成的細絲,這樣一枚雅緻的簪子簪子光滑的青絲上,異常的雅緻動人。
垂下的髮絲時不時掠過他的臉龐,柔滑、清涼,伴着陣陣幽香,撩的他神思蕩漾。
她的手指過處彷彿螞蟻輕咬一般,細碎的麻癢從傷處一陣陣傳來,鑽進他的心裏。
「好了。」她輕柔的說,看了他一眼。
近在咫尺的俏臉上,一雙煙水秀眸泛着柔波,看的他的心驀地顫動了一下。
他立即垂下眼,不敢去看她。
昭和取了新的紗布替他包裹,一層層細細的卷好,完了,在他腿上打了一個漂亮的蝴蝶結。
聶縉皺眉嫌棄的看那蝴蝶結,很是礙眼。
彷彿完成了一件大事一般,她鬆了一口氣,做完事情額頭上已經出了一層薄汗。
「乖乖躺下休息。」昭和按着他的肩膀躺下,又抬頭四處看這房間,不滿的說:「沒想到這馬奴的住所如此簡陋,等你傷好了就搬吧。」
聶縉靜默無語,以他的身份,本該四五個人擠一間的吧,有單獨一間已是破例。他自己都不嫌棄她有什麼可嫌棄的。
昭和正待出去,聽到身後人道:「那捲宗何時能看?」
「三日後,你來見我。」昭和應了一聲,款款走了出去。
聶縉雙手緊緊攥着被子,眼中閃出興奮的光芒,三日後,就能有結果了?
此時,公主府的花廳中,一個中年男子正襟危坐,他得了長公主的邀請不知道所為何事,心底惴惴不安。
「長公主到了!」門口的侍女對他說。
他一聽立即站了起來,只見門口走進來一位錦衣華服的高貴女子,立即見禮。
昭和一笑:「鄭少卿別來無恙。」
「托長公主洪福。」鄭公雙手作揖深深彎腰。
昭和替他倒了一杯茶,鄭公忙不失迭的說不敢。
「鄭公如今平步青雲,可還記得這大理寺少卿是如何得來的?
鄭公吞了一口唾沫,聽這話便知道是有事要他辦了。當初他是大理寺中一個小主簿,因無根無底被小人排擠,差點就被踢出大理寺。長公主一句話,便又將他重新拎了回去。那小人以為他有長公主這個大靠山,倒是再也不敢得罪他,順利做了兩年到達了如今少卿之位。
鄭公忙道:「自是長公主賜的,殿下有吩咐儘管說,鄭某絕對不敢怠慢。「
昭和輕笑,看了他一眼,看來她沒有白幫人,這廝到底算是個有眼力能夠知恩圖報的。當初就是瞧着他是個人才特意提攜了一下。
「本宮也不跟你繞彎子,我要的是聶家謀逆案全部卷宗,你找個機會偷了出來給我看看便罷,看完還你,三日之期,可成?」
鄭公一聽,額上落下汗來,一邊抹着汗一面道:「這個……於法不合啊,下官本是大理寺掌事,這豈不是形同監守自盜?」
昭和冷笑:「那麼你覺得,是官位重要,還是法紀更重要?」
鄭公大驚失色,急忙接話:「三日……三日夠了!」
昭和敬道:「鄭公乃是國之棟樑,昭和先在此謝過了。」說罷便是深深一揖。
鄭公急忙還禮,心裏嘆口氣,這公主真是打一巴掌給個甜棗,好難應付啊。
三日之期轉眼就到,一大早昭和收到了鄭公送來的蠟封木盒,她撫着木盒,勾唇一笑:「鄭公果然是個人才,好高的效率。」轉臉對身邊的秋容說:「傳話下去,讓聶縉到我書房裏來。」
聶縉很快就來了,坐着輪椅來的。
因他的腿還沒好,來的這麼快,是因為昨天他被人直接抬着換了屋子。公主寢殿側面有一排廂房,秦管家便將他安置在最靠里的一間,他住慣了后|庭小屋,陡然到了這裏還沒適應過來。
侍女將聶縉的輪椅推到書房中,出去便帶上了房門,守在了門口。
昭和將木盒遞給他:「你要的,都在這裏,你在此慢慢看吧。看完還我,還要送還大理寺。」
昭和留他一個在書房中自己出去了。
聶縉雙手握着盒子,手不斷的顫抖,這是他做夢都想得到的東西,沒想到長公主三天就弄到手了。
他迫不及待的打開了盒子,抽出了裏面一整卷卷宗,徐徐展開在眼前,目不轉睛的一字一字的看下去。
聶家謀逆,當誅九族!
當頭的八個字,刺疼了他的眼睛,他想起當初那血淋淋的場景,他顫着手接着看下去。
謀逆的證據來自一封書信,說是私通遼國的證據。聶縉一怔,他從不記得聶家同遼國有任何關係。
他急切的在木盒中尋找那封書信,信中是聶司徒寫給遼王的書信,說聶家已經替遼王對大燕各個諸侯進行勸降,並會派人去刺殺邊境守將,讓遼國有機可乘,屆時裏應外合推翻皇帝之類的話語。
信的落款是他的祖父聶司徒大人,司徒大人是出了名的書法名家,擅長一手的飛鳳行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