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這裏的陳設裝置都是田莊的樣子,粗則粗已,但是還是很乾凈的。從歡喜身上便看得出,這裏的人身上透着一股難得的憨厚氣質,讓人看着舒心。在這個地方養傷,倒是挺舒服的,的確好過自己在德盛堂無人照料。
趙孜睿進來了,歡喜瞧着他進來,趕緊退了出去。
蘇蕎看了他一眼,他立即撇開眼去,望向窗外。
看着他背影筆直,走路從容,蘇蕎心裏到底有些安慰,總算不負她一片功夫,他的腿康復的很好。如今這樣健碩的樣子,讓人看着還是蠻開心的。
「我只在這裏呆兩天,我脖子好了,就要回家了。」蘇蕎開口道。
趙孜睿深吸了一口氣,濃黑的眉毛蹙起,他聽了這句話,沒有作聲,而是去將房門關了上了,從裏面反鎖。
蘇蕎看着他的動作,唬了一跳:「你……你要做什麼?」
他冷笑一聲:「說話。不然你以為?」
蘇蕎臉色微紅,嘟囔道:「說話便說話嘛,鎖門做什麼。」
他一步步走到蘇蕎的跟前,蘇蕎抬頭看了他一眼,立即垂下了眼,似乎在等他開口。
接着是尷尬的沉默。
蘇蕎正要說什麼,這時卻聽到他終於開口了。
「你只能嫁給我,我要對你負責。」
他的話讓蘇蕎有那麼一秒發懵,腦袋裏「嗡嗡」響了幾下,驀地抬頭,瞪着圓碌碌的眼睛望着男子:「你什麼意思?我們又沒……」
他咬了咬牙,臉上泛起一絲薄紅,終於道:「我看過你……換衣服……」
蘇蕎心口「砰」的一跳,那雙眼瞪得更圓了,「你……你……」她竟說不出話來。
「是意外,意外看到的。」他不安的解釋。
蘇蕎半晌安定下來,主意在心裏轉了一圈,心道,他們兩個住一個房間,他看到她換衣服,難道她就沒看過他嗎?扯平而已。
蘇蕎淡淡道:「世子爺無需介懷。那件事只是意外,只要你不說我不說,便沒有人會知道。世子爺娶妻也好,蘇蕎嫁人也罷,互不相干罷了。」
趙孜睿驟然聽到她說出這樣的話,心臟陡然皺縮了一下,難受極了。
他驀地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沉聲問:「什麼叫我婚你嫁?本世子既然跟你說過要負責,便沒有出爾反爾的道理!」
「負責?」蘇蕎也急了,「那世子爺要怎麼負責?難不成要八抬花轎鳳冠霞帔將蘇蕎娶進門?」
趙孜睿被她這一問,一時語塞,只是那手卻緊緊的攥着她的手腕沒有放開。
蘇蕎譏諷道:「又或者,世子爺是想一乘小轎,讓蘇蕎穿了粉紅的綢緞衣裳,直接抬進了房?這就是你說的負責嗎?蘇蕎在侯府的時候已經是通房丫鬟的身份,如今好容易功成身退得了自由身,世子爺只是想再次讓蘇蕎以同樣的身份再進一次嗎?」
「自然是不會……」他決然的否定。
蘇蕎冷笑:「世子爺莫非忘了,我大楚律令里,有那麼一條,叫做官民不婚嗎?世子爺貴為中郎將,蘇蕎只是一屆平民,高攀不起!」她驀地扯回了自己的手腕,臉朝着床內。
不知為何,或許是太激動,或許是……她也說不出來的理由,她的眼眶中竟然盛滿了眼淚。
他的沉默,讓她的眼淚更加豐沛,一顆淚珠兒從眼角滾落下來。
沒錯,大楚律令,官民不婚。做妾可以,明媒正娶卻絕對不行。她蘇蕎頂着通房丫鬟的身份呆了幾個月已經夠憋屈了,休想讓她一個自由人去給人做妾。即便是他,也不行!可是說出這些話,她的心卻似乎在隱隱作痛,說不出的難受。
趙孜睿蹙眉,看着她的背影良久,才緩緩道:「不管娶妻還是娶妾,本世子只娶一人。」
她一怔,伸手以為自己悄悄摸去了那顆淚珠,其實早已被他看在眼裏。
他什麼意思?什麼叫只娶一人?難道說他娶了妾室就不娶正妻了嗎?
她覺得他這個話太孩子氣,道:「你不娶,難道你父親不會替你娶嗎?難道皇上不會賜婚嗎?你真的覺得你自己的婚事就就真的可以做主嗎?」
她的反問讓他語塞,半晌才道:「你一定要做正妻是嗎?」
蘇蕎懵了一下,不對,這不是重點好不好?什麼叫她非要做正妻?她有說過要嫁給他嗎?
她轉臉,圓碌碌的眼珠子瞪着他,只聽他開口,朗聲道:「那容我一段時間,想想法子。」
等等……
這是什麼狀況?
這……這是他求婚嗎?他竟然因為只是看過自己換衣服便以侯爺世子、當朝中郎將的正妻之位向她求婚嗎?
她突然覺得好荒唐啊!他居然說讓他想想法子?
蘇蕎撓頭,他們之間的交流是不是出現了什麼問題?
「我又沒說要嫁給你?」她莫名其妙的說。他能不能娶她是一回事,她答不答應嫁給他又是一回事不是嗎?
趙孜睿低頭,烏黑的眸子眸色沉沉的盯着她半晌,磨着牙跟道:「你剛才說了,要做正妻。本世子已經開始想辦法,難道你要反悔?」
蘇蕎張着嘴巴,半晌作聲不得。這人的理解力有問題,還是自己的表達有問題?
「我沒有說,我只是解釋……你不能娶我……」
「你有,有人可以作證。」趙孜睿眼眸微轉,看向窗外,大聲道:「流觴!」
流觴一下子從窗子口蹦出來,蘇蕎唬了一跳,居然有個人在外頭偷聽?
流觴不好意思的撓頭。
世子爺問:「你剛才有沒有聽到蘇蕎說要做正妻的事情?」
流觴急忙點頭:「有!真的有哦!我發誓!」
趙孜睿看着蘇蕎,一副你沒理的樣子,蘇蕎捂臉,一時間竟百口莫辯。
她舉起手:「那個,就算剛才我說了,那我反悔可以嗎?」
「不行!」世子爺斷然道。
蘇蕎突然不想說話了,因為她氣都氣飽了。她將自己跟趙孜睿方才說的一席話分析了一遍,確認自己應該沒有表達錯,可是即便表達錯了,他誤解了,哪有不許人反悔的道理?
她眼珠子轉的咕嚕嚕的,思來想去,還是世子爺太霸道的緣故。
趙孜睿見蘇蕎不說話了,心情好了起來,神色也放鬆了下來。
他唇角微勾,伸手扶着她的肩頭,道:「我朝中有事,今日回去,得明日過來看你。你若是有事,儘管吩咐歡喜。這裏是我原先母家的田莊,就是侯府裏頭的人也是不知道的,只有我和姐姐知道這裏。因此,你不必擔心有外人過來,安心修養便好。」
蘇蕎還在為剛才他的霸道生氣,只是撅着嘴,沒有說話。
趙孜睿看她原本圓乎乎的臉才出去幾日居然便瘦了一圈,不由自主的伸手輕輕揪了揪她的臉,說:「這邊養的雞多,回頭讓他們每日燉一隻雞給你補補。」
每日燉?她已經不瘦了好不好,好容易瘦了幾斤她很開心的,再補就要變成豬了!
「不用……」她才要開口拒絕,他摸了摸她的頭頂心,柔聲道:「乖,聽話。」
蘇蕎翻了個白眼,她怎麼覺得自己變成了一隻寵物?
趙孜睿見她乖巧,嘴角揚起一絲淺笑,便開了門出門而去,到了外頭便聽到他吩咐趙伯的聲音,果然有要求每天要燉一隻雞。
蘇蕎吞了一口唾沫,腦海中浮現出她圓滾滾的樣子,心中哀嘆,她真的不想伙食這麼好好嗎?
出了趙莊門口,流觴在馬車邊候着,趙孜睿看到他,不易察覺的勾唇一笑:「流觴,你今日做的不錯。」
流觴撓頭,趕忙笑道:「世子爺的事,便是流觴的事,自然要曉事些。只是世子爺打算想什麼法子,讓蘇姑娘進門呢?」
趙孜睿勾唇,眼底掠過一絲狡黠:「這世界上,沒有找不到法子的問題,總歸,你家世子爺從來都是解決難題的行家。」
流觴想想也是,笑道:「蘇姑娘還真是幸運呢。」
趙孜睿不置可否,他上了馬車,車子這次走的較快,只因為朝中還有事情要處理。
於他而言,這世上會有許多問題,有的難,有的簡單,但是卻沒有解決不了的問題。
比如蘇蕎的正妻之位,比如想謀害蘇蕎的那個人到底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