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毫髮無傷
最是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已經讓顧武鐸臉上變了顏色，他本來分心對付體內的蠱蟲，心神一亂，蠱蟲反噬讓他全身一震。
顧長明撐着小鳳凰的肩膀站起來道：“父親，九霄鼓，根本不是你說的那樣。小葫蘆，別愣着，過去他身上搜一搜。”
小葫蘆傻了眼：“長明公子，你讓我去搜你爹的身？”
“只有你空着，你去。”顧長明的話有種特別的信服力，雖然小葫蘆畏手畏腳的向前慢慢移動，還是硬着頭皮接近了，“他不會出手的。”
小葫蘆用力咳嗽兩聲，豁出去了。反正長明公子是大伙兒的主心骨，說什麼就是什麼。要是誰都不動彈，到時候還不是一起死在顧武鐸手裏頭。他這個皇上的身邊人，怕是最快喪命的。
顧武鐸的氣場猶在，然而小葫蘆並非看起來的毛孩子一個，年紀都長了顧長明一截，見慣風風雨雨的。還有很重要的一點，曲景山死了，他雖然不喜歡這位蟄伏期間的門主，曲景山最後表現出來的大度卻讓他很有所改觀。
哪怕曲景山因為小鳳凰而死，罪魁禍首隻可能是眼前這人。
小葫蘆低頭跟着笑了一下，讓面對面的顧武鐸吃驚，長明居然有這樣的能力，可以讓旁人如此信任於他。曲門主，生前雖然有些對不住，今天好歹在顧武鐸身上蹭一把，算是替你出口氣了、
顧武鐸果然始終不動，這個關鍵時分，他要是抽身來對付小葫蘆，不過是一招半式的功夫。但是他惜命，更不屑用自己的性命來換這麼個長不成的東西。他大致了解顧長明想要的是什麼！
“要拿便拿去，大局已定，長明，僅憑你們幾人肯定是扭轉不過來的，我已經大獲全勝。”顧武鐸的聲音一起，小葫蘆的動作更加利索，兩隻手把他懷裏能掏的全部都給掏了出來，大把捧着拿去給顧長明過目。
顧長明一見兩個瓶子，讓小葫蘆拔開瓶塞遞給小鳳凰：“你可是老溫太醫的弟子。”
若是換了平日，小鳳凰早反駁了，這會兒一汪眼淚含着，重話是說不出來了。她拿起來一看：“這種是我吃過的，另一種沒試過，應該是皇上的解藥。”
顧長明看似注意力全部在小鳳凰身上，實則眼觀六路耳聽八方，沒有什麼能夠瞞得過他，特別是在小葫蘆拿起另外一個瓶子，起身往皇上身邊走去時。他不急不慢的等着小葫蘆走到五六步才低聲喚道：“回來。”
“小葫蘆回來！”小鳳凰放聲又喊了一下。
小葫蘆一個趔趄，差點栽倒在地，長明公子，你倒是早些拿定主意啊。
“把鳳凰吃過的這個藥丸拿去給皇上服食。”顧長明見諸人目光疑惑，實在沒有多餘的精力來解釋，“鳳凰吃過的，而且還活着。”
最關鍵的一句，這一下全聽明白了，保住皇上的性命才最重要。小鳳凰等於替皇上事先試過葯，而且毫髮無傷的樣子。
小葫蘆一點即通，笑眯眯的應道：“是，還是長明公子想得周到，我們反而都疏忽了。”
“另外一瓶又是什麼葯？”戴果子歪過頭來想看仔細。
“不清楚。”顧長明有一說一，不是喜歡故弄玄虛的人，“鳳凰先把藥瓶收起來。”
顧武鐸不怒反笑道：“真正是我的好兒子，什麼都被你琢磨透了。”
“父親說這樣的話，我還是會打定原先的主意，不會有所改變的。”顧長明的臉色看起來更不好，劇痛過後是更加令人心寒的麻木，彷彿四肢與身體都不再屬於自己。
小葫蘆已經走到了皇上身邊，倒出藥丸又回頭來看他：“真喂下去了？”
“入口即化的，你喂下去就是了。”小鳳凰是親口吃過的，比別人都更有發言權。
小葫蘆趕緊的穩住手指，撥拉開皇上的嘴角，把藥丸塞了下去：“小鳳凰，你還記得吃完葯以後會有什麼狀況？”
小鳳凰眨眨眼，心口一緊，居然是說不出話來。
“你以為曲景山真是死在你手裏的？”顧長明氣若遊絲的躺在她的腿上，雙眼清澈見底，仰視而上，小鳳凰倉惶的表情盡收眼底。
“他過來找我，等柳姐姐幾人過來的時候，他已經身受重傷，我們當時想着把人帶出來或許還有救，至少能和你匯合的話，他還有一線生機的。”小鳳凰恍恍惚惚道，柳竹雪幾人應該沒有看到究竟發生了什麼，她曾經想過，或許他們都看見了，卻緘口不說，只怕再次傷到了她。
顧長明尋到小鳳凰的手，吃力的與她十指相握，他的掌心不再溫暖，冰涼徹骨，讓小鳳凰一個激靈回了神：“鳳凰，你聽我說，你無論吃了什麼葯，都不可能置曲景山於死地的。”
“可是，可是……”小鳳凰咬了咬嘴唇，拚命想把自己的體溫分一點給顧長明。曲景山雖然是什麼都沒說，然而看向她的眼神中，又像是說了千言萬語。
“不要因為他答應與我們成為一路，就忘記他曾經的身份與手段。”顧長明要抬手輕觸她的臉頰，這樣簡單的動作卻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小鳳凰猜到他要做什麼，連忙把臉湊了過去，“他受了重傷，用獨特的法子以為是你傷了他，他要你原諒他，用這份欠下的人情原諒他。”
“那是誰傷了他！”小鳳凰回神一想，還真的是這樣，因為愧疚，她甚至打定主意要把曲景山的屍骨送回齊坤門總部後面的山坡上，讓他與娘親遙遙相望，不會再孤單一人。
“他不是很壞，但也不是好人。”顧長明放下手來，輕嘆口氣道，“他差點達成了目的。雖然不是你傷了他，至少也是因為願意留下來幫忙，才喪命在此，所以我們還是會把他的屍骨送回去的。至於你問是誰傷了他，曲景山的武功不弱，輕功更是一流，而且江湖經驗豐富，除了我的父親，我真想不出還有誰能殺了他。”
顧武鐸大概也沒想到曲景山臨死前還能擺了小鳳凰一道，這會兒聽顧長明說破，沒有否認也沒有承認，只是冷冷的看着他們。
“父親給你的葯是對症下藥的，會管用的。”顧長明似乎想要坐起來，“戴先生的情況如何？”
“還是這樣，懸着一口氣。”戴果子聽到殺死曲景山的不是小鳳凰，也是鬆了一口氣，“我就說小鳳凰不過是吃了解藥，又不是變成那種不人不鬼的怪物，怎麼可能殺了曲景山那隻老狐狸。”
“老狐狸就是老狐狸，可惜了。”顧長明待要坐直起來，被小鳳凰手忙腳亂的按住了，“鳳凰，讓我起來，扶我到皇上身邊去。”
“你不能動，你不能動。”小鳳凰一張口，眼淚又快止不住了。她已經不願意多想曲景山是怎麼死的，不是她的原因的更好，她更在意的是眼前人。
“我怎麼不能動？”顧長明當真能夠站起來，雖然動作緩慢無比，卻不像是要立時咽氣的重傷。
“你被你爹打了一掌。”小鳳凰結結巴巴的回答。
“那也不至於就死了。”顧長明走出三步以後，似乎恢復的更好了，“快些扶我過去，皇上快要醒轉了。”
戴果子給柳竹雪使了個眼色，柳竹雪先放下這邊，橫插兩步，擋在了顧武鐸的身前。留下來的人裏面，也就是她的武功最為紮實，大概還能勉強抵擋住幾招，為其他人爭取到一點機會。
小葫蘆還戰戰兢兢的守着皇上這邊，見顧長明能夠走路，眼睛都亮了：“長明公子，你好了，你已經好了？”
“那也做不到這樣神速的。”顧長明一笑，嘴角又是殷紅一片，“不騙你們，死不了的。”
小葫蘆踮着腳尖往他身後張望：“那個蠱蟲能把你爹困住多久？”
“他只要不橫下心來，拼個魚死網破的，就能一直困住他。”顧長明的聲音不低，故意讓顧武鐸聽見一樣，“眼見着大勝在望，如何捨得拋棄下快要到手的一切。”
顧武鐸的單手已然握緊成拳，在聽到顧長明這句話后，聚集起來的真氣，重新又散回到經脈之中。他怎麼能夠因為一時意氣，放棄了偌大的勝局！長明口口聲聲說不願意幫他的忙，關鍵時候卻反覆提點他，難道說是嘴硬不願意承認，實則偷偷改變了主意？
如此一想，顧武鐸連半步都懶得動彈，專心對付體內的蠱蟲，給皇上施藥的目的是為了爭取時間，這一下皇上醒來也好，他索性把邊關的狼藉說明，讓皇上自己來選。
不要以為瘟疫蔓延，大宋邊關不保，他既然能夠散佈瘟疫，自然也能夠春風化雨。
到時候，皇上妥協之下，再大刀闊斧的革新一番，大宋天下豈非很快成為一個簇新的面貌。
顧武鐸越想越是得意，而且蠱蟲被驅逐的速度在加快，那種令人壓抑的錯覺漸漸消失開，他甚至可以察覺到真氣的運轉流暢，最多只需要半個時辰之後，再沒有人能夠阻止他的行動。
顧長明撐在皇上的床榻邊，單膝跪下，緊緊注視着皇上的狀況：“鳳凰，你回憶一下服藥后多久清醒過來的？”
“應該在兩個時辰之內。”小鳳凰倒是把時間記得很清楚，她本來以為會需要更長的過程。
“你服藥的次數多，年歲長，需要兩個時辰的話，皇上才服藥數日，應該恢復起來要快得多。”顧長明的咳嗽平緩，合併雙指按住了皇上脖頸一側的動脈，“皇上的情況很穩定，不會有任何異常出現的。”
“長明，是誰給你這樣隨意判斷的權利？”顧武鐸的聲音再次在他們身後出現，戴果子看來不過是一眨眼，柳竹雪被他一手拂開，他的動作奇快，幾乎貼合到了顧長明的身後，如影隨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