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是個死角
戴果子稍許放心，這兩個熟人不是在這裏，那麼和顧長明分析的不謀而合。他們身處之地果然是在皇宮底下，而且還不是冷宮。
要知道無論是毛六或者是苗喻，都算是能在皇上面前說得上話的，眼前的公務都忙不完，哪裏有那個閒情逸緻的。
顧長明見果子明白過來，輕輕把手放開，向著他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戴果子了解的點一下頭，兩人跟着頭頂上的聲音走，毛六顯然對苗喻的咄咄逼人有些不滿：“苗大人，你說這些話是什麼意思？宮中一切以皇上的安危為重，難道有錯嗎？”
毛六的官職升的極快，如今已經在苗喻之上。苗喻雖說心裏頭不服氣，表面文章還是不得不做：“毛大人不要動怒，我這不是見你數天不眠不休的，便是那鐵打的人也熬不住，想要奉勸你幾句，留着性命才能對皇上盡忠盡職。”
“方才有人在說話。”毛六的脾氣不壞，一聽苗喻解釋，語氣和緩下來，“難道苗大人沒有聽見？”
“左右就我們兩個人。”苗喻大概是轉過身，方便毛六看的更加清楚，“這裏空曠的很，藏不住大活人的。”
毛六沉默片刻道：“或許是其他地方說話聲音大傳過來的，人已經走開了。”
戴果子當然知道，毛六聽到的正是他說話的聲音，衝著顧長明做個鬼臉，這人是暗衛出身，果然機敏過人。
“毛大人，皇上留在御書房中，誰都不見？”苗喻小心翼翼的打聽道。
“誰都不見，苗大人應該知道顧長明顧公子突然失去蹤跡的事吧？”毛六似乎輕輕嘆了口氣道，“顧家遭遇大劫，有人獲知消息趕過去的時候，顧家大半消失，只留下殘牆斷瓦的，顧家父子盡數不見，令人唏噓啊。”
“不會是屍骨無存了吧？”苗喻因為有蘇旭的緣故，對顧長明也喜歡不起來，雖說這人不會來搶自己的官職，但是樣樣精通的模樣，讓人怎麼看怎麼不順眼的，“都說顧家父子是高手，高手卻落得這番下場。”
“沒有找到屍骨之前，不可妄下斷論。”毛六越聽越不是滋味，他和顧長明聯手辦過事，很是欣賞這位年輕人，加上暗衛中其他人與顧長明也有接觸，風評皆好，怎麼到了苗喻嘴裏，卻成了幸災樂禍的口氣。
“皇上在御書房便是為了此人才悶悶不樂的？”苗喻說什麼都不相信，顧武鐸是早早的辭了官的，哪怕名聲再大，也不過是個平頭老百姓。而顧長明在他眼中同樣是沽名釣譽之輩，沒有多大的本事，全仗着父親官場的餘威。
毛六不曾肯定的嗯了一聲，再次拔腿走人。苗喻一看着急的跟了上去：“毛大人，你這樣可不好，皇上跟前的事情，只有你一人知道，萬一有險情，也是你一人承擔不成？”
“說對了，我一人承擔，生死皆有皇上決定主張。”毛六留下這句話，匆匆離開，把苗喻扔在了原處。
戴果子聽着聽着無聲的撇撇嘴角，蘇旭活着的時候，苗喻一味的攀比，眼下蘇旭不在了，皇上還是沒有提拔這個人，可見是沒有真材實料的。
顧長明衝著他擺擺手，讓他站在原地不動，自己跟着毛六的足音跟了上去。
戴果子心裏着急，要跟着他走，被顧長明再次阻止，強迫他必須留下聽聽苗喻會說什麼。不會跟着走得太遠，很快能夠回來的。
苗喻大概是看着毛六走遠了，重重一跺腳咒罵起來：“有什麼了不起，也不知道以前是什麼身份，蘇旭一死倒是被這麼個不長進的橫插一腳，佔了好位置，怎麼好事從來輪不到我的頭上！”
戴果子手裏要是有根長棍，沒準往上一捅，估摸着能把苗喻嚇個半死，那才叫熱鬧。
“什麼顧家父子，皇上把自己關在御書房中，就為了下落不明的父子兩個。難道姓顧的死了，整個朝廷都不能幹事周轉了，豈非成了笑話。”苗喻的聲音漸漸遠去，顯然是負氣而走。
戴果子等了片刻，顧長明果然很快折返回來：“這裏離御書房不遠。”
“你怎麼知道的？”戴果子有種奇怪的感覺，明明是前後左右都能看到眼前景物，可這些東西又像是假的，讓人一點真實感都沒有。
“毛六詢問了兩名宮人，皇上的近況，我聽辨的出其中一人真是御書房門口的那個太監。御書房的人員挑選素來嚴謹，這樣的太監更不會隨便亂跑，肯定是離得近，毛六喚過來問幾句話，又要給放回去的。”顧長明大致盤算了一下，難道說他醒來的位置頂上便是御書房？
不對，無論東西南北的，房間的大小尺寸，區別還是很大的。
“你沒有懷疑過毛六嗎？”戴果子突然問了一句很奇怪的話，“你別看着我，苗喻為人處事雖然不見好，可我覺得越是這樣的人，反而越不會是你爹組織裏頭的人。”
“毛六的破綻在哪裏？”顧長明認真問道。
“他本來是暗衛，說陞官就陞官了，說被皇上瞧見就被皇上瞧見了。你不覺得巧合的有些過分，順利的也有些過分了嗎？”戴果子不覺得苗喻隱藏的冷嘲熱諷有什麼奇怪的，這人是好生在皇上身邊做官的，本來比年輕有為的蘇旭矮了半頭，那是情理之中。
現下被一個暗衛出身的，硬生生擠下去，比原先都不如，換了是誰也不會心服口服的。
戴果子很想見着親爹問一句，你們暗衛沒有高低貴賤之分，你說你怎麼為了個兒子混得飯碗都快沒了，人家毛六卻一飛衝天，快成了皇上貼身的主管。
“有人特意安排的。”顧長明頗為認可果子的這個判斷，一環扣着一環，否則苗喻的確是最適合接替蘇旭的人選。
“剛才苗喻說皇上留在御書房中不肯見人，萬一說是皇上想見人，有人故意攔截着呢？”戴果子被顧長明鼓勵的，更加敢想敢說了，“你上次也說我乾爹死的時候，御書房中就他們兩個。御書房是個死角，否則為何沒有人看到乾爹究竟是怎麼死的！”
御書房是個死角，顧長明低聲把這句話重複了一遍，再抬起頭時，雙眼晶亮，用力拍兩下果子的肩膀：“先分辨一下，哪裏才是向著御書房去的方向？”
戴果子哪裏辨認的出，他對宮裏頭可比不上顧長明那麼駕輕就熟的，連那些什麼宮什麼殿的，一概都搞不清楚的，更別提御書房了。
“反正就算你能找到，照樣有人會攔着你，不讓你進去的，沒見苗喻也一樣不得法進去的。”戴果子猛地左右前後的看，“我說你爹不會還躲在附近吧？還有你的那個什麼師兄？”
這邊話音落，顧長明低喝一聲什麼人，直接和陰影中閃現而出的人影打了起來。
“顧公子，果子，是我！”戴綿山不假思索的把臉上的黑巾扯下來，以正臉對準兩人，“怎麼會是你們？”
“親爹哎，我還想問呢，你怎麼跑出來的？”戴果子一見戴綿山好端端的站在自己跟前，嘴上千百個不承認，還是歡喜的不知說什麼好，“我們不是一起在顧家被炸暈了的？”
“那你又是怎麼出來的，他又是怎麼出來的？”戴綿山眼底俱是警惕，雖然能夠信得過果子，對顧長明反而更保持有態度，“那場爆炸這麼兇猛，你們兩個都沒受傷？”
“我受了點外傷，他看不出來，反正我見着他的時候，衣服都換過了，比我乾淨體面多了。”戴果子畢竟是親生的，一看戴綿山的表情立刻猜到其心思，“你不會是懷疑他吧，都到這個份上了，他是什麼人，我最是清楚的。我給你，不，給所有的人打個包票，顧長明絕對和他爹不是一夥的。”
顧長明眼中晶亮一閃，悄悄把臉轉過去，臉上的神情實在是抑制不住的感動。
“你就這樣相信他？”戴綿山實則只存了三分的疑慮，見果子這樣一說，這三分都很快要保不住了。
“當然相信他，別說做什麼驚天動地的壞事了，這人的原則比誰都要強烈，旁人根本無法撼動，就連他爹也做不到的。”戴果子大大咧咧的湊過去，拉扯戴綿山的衣袖，“那你受傷了沒有，你怎麼潛逃出來的？”
“剛才顧武鐸離開，我特意順着反方向過來的，果然沒有選擇錯誤。”戴綿山伸出食中兩指，在半空中做了幾個方向手勢的示意。
顧長明完全能夠看得懂：“你確定父親離開了？”
“就差足不沾地了，肯定是急事，他的臉色不好看。”戴綿山生怕對面兩個年輕人站成一對，反而對自己心存懷疑，連忙說出關於暗衛無論是受那種輕重傷，都會比常人，哪怕是高手要恢復的快一些。
顧家的爆炸過後，顧長明被抓走，戴綿山才是第二個醒轉的人。他沒有亂動亂說，沒有去尋找出口，更沒有想要救死扶傷。這種類似的環境，他接觸到的絕對不是一次兩次，在聞到危險來臨的氣息時，他選擇先保全自己。
這絕非自私，而是保存實力的一種手段。
戴綿山盡量把自己藏匿在最陰影，最不起眼的位置，然後眼見着剩下的幾個人被統一裝在布袋中帶走，甚至是滿身是血的戴果子。
他依然呼吸平緩，一動不動的貼着后牆，彷彿整個人與牆壁已經融為了一體。
“那你是跟着他們一起進來的？”顧長明及時打算了他的話，“所以你知道出口在哪裏，對不對！”
“自然，我在那裏等了很久，等到顧武鐸離開才敢進來救人的，沒見着他們幾個，先碰上了你們。”戴綿山放下所有的懷疑，催促道，“兩個小姑娘，還有小葫蘆和曲門主，都還下落不明，你們兩個難道就不着急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