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黎氏不會敗
她的心好痛,如果當初知道,靠近黎子謙多一點,自己現在會那麼痛,寧願從來都沒有享受過他的溫柔。
可世界上沒有後悔葯,她的後悔也亦不是真的。
淚水沾染了於柏徽的胸膛,蘊濕了大片,可她卻不知道,在錯綜複雜的感情線里,她並不是最痛的那個。
她將臉深埋在他懷裏,再也抑制不住的哭出聲來。
於柏徽沒說什麼,大手輕輕拍着她的後背,無聲中帶去了最強大的安慰。
喬菀不知道哭了多久才不再繼續流淚。
於柏徽見她稍稍平靜才開了口:“不然,等你好了我帶你走!你想去哪?巴黎?倫敦?東京?”
她一聽,立馬從男人懷裏掙脫出來,干啞的嗓子灼熱的刺痛她的喉,出口的聲音低弱得宛如遊絲:“我哪兒都不想去。”
於柏徽抬起了她的下巴,強扭着與她對視:“找一個角落,然後偷偷看着他?”
被人一語道破的感覺並不好,她低下頭,沒吱聲,卻刺痛了他的心!
於柏徽暗暗咬緊了牙,沉靜回了句:“報紙上說,黎子謙不久就會在媒體的注視下正式辦一次隆重的結婚宴,其實你心裏清楚,這不是黎子謙的意思。可他現在應該沒得選擇?”
沈若天會不會在黎氏最困難的時候抽走資金於柏徽沒法預料,但彎彎居然聯合了趙老頭,意外加入了這盤棋局。
下棋的人太多,可所有人手中至關重要的棋子只有一顆,一顆至今不知最大真相的棋!
喬菀聞言,臉上的淚一下子全乾了。
她扯住於柏徽的手,挑起秀眉,一臉的驚色:“沒得選擇?”
“嗯!”於柏徽短暫地停頓了下后,又補了句:“我猜他們的婚禮勢在必行,黎氏不會敗,但……”
喬菀涼了頭皮,攥住他袖口的手就捏得更緊了些:“你是不是知道什麼?是個什麼樣的陰謀要不惜犧牲那麼多條人命?又要讓那麼多人無奈?”
於柏徽嘆了口氣,唇角劃過一絲似有如無的笑,緩緩道了句:“怪就怪他是黎浩南的兒子,悲劇從他出生的一刻就已經註定。”
喬菀咬了咬唇,雖然離開黎子謙的那一刻她就清楚,他們之間不該再有交集,可於柏徽讓她不安,黎子謙會有危險嗎?他到底會怎麼樣?
這些問題突然間全壓在了心頭,她深深皺眉,啞了的嗓子用力扯着:“我求求你,於柏徽,把你知道的都告訴我。”
“你不該去管那些事,死心!”寬厚的手掌剝開了她的手,獨自坐到窗口的椅子上,手握一杯清茶,看着窗外的天幕,沉默如金。
她皺眉,心臟直敲鼓。
關於這些人的關係,她一直是一知半解,看得全是表面,即便她想深究,卻總是無從下手。
只是她現在該顧忌的應是自己,預定的手術時間在時鐘轉了4圈後到來了。
踏進手術室前的那刻,於柏徽扯住了她的手臂。
喬菀詫異回頭,下一秒,整個人都被扯進了男人的懷裏:“不要怕,我會在外面等你。”一字一句都飽含巨大的力量。
突來的擁抱連同他出口的話一起砸進了她心裏,早已暗暗感激了他千萬遍,卻無法把感激和感情混淆。她此生,除了黎子謙,應該再也容不下別人了吧。
輕輕推開他,喬菀只是簡單點了下頭,轉身的背影讓她深皺眉頭。
門關了!健碩的身軀一下子癱軟得緊緊貼合牆壁。暗暗祈禱這一切能早點過去。
從口袋裏掏出香煙點燃,深深吸了口,煙蒂還沒滅,一聲痛叫從屋裏傳出來,他的拳頭握得發抖。
掏出手機,他撥了一個好久都沒撥通的號碼,好聽的女音很快傳進耳朵里:“柏徽,你怎麼?你怎麼想起給我打電話?你最近好嗎?”
此時此刻,於柏徽終於體會了這個女人當初進手術室親手扼殺自己想要留下的孩子是種什麼樣的心情。
不曾給過片刻的暖意,此時卻悄無聲息地從齒縫中流淌出來。
於柏徽乾乾得扯出一抹笑,客氣回了句:“挺好的,你呢?”
電話那頭有一剎那的哽咽,她沒料到於柏徽主動打電話來,更沒料到這電話的開場白竟是一句關心的話。
頓了許久:“我?我也挺好的。”
再次傳進他耳朵里的女音明顯在啜泣,於柏徽的心像是漏跳了一拍,說不清的滋味:“別哭,等我有時間就去看你。”
女人幾乎是驚呼出來的:“是真的嗎?”
他無奈笑笑,靠在牆上的身體帖得更緊,仰了仰頭,沉默了許久才回了句:“真的。”
女人的聲音像是破涕為笑:“那你現在在哪?”
於柏徽心口堵得很難受,手指都在發麻:“我在…我有事!如果…我說如果,找到好男人就嫁了吧,別再等我。”
電話那頭的女人哽咽了很久,再言,儘是涼薄:“我的人我的心都給你了,你叫我去嫁人?”
她也是農村人,封建思想重,於柏徽無奈地勾了勾唇:“聽話!”
手機震動了一下,他說完最後兩個字掛掉了電話。
和他通話的女人在於柏徽的印象里也是個傻傻的,認死扣的人。
在他擁有過的所有女人里,她不算漂亮,只是因為當年他一時醉酒犯了錯。
之後得知她家境不好就一直養着,她的房裏他去得很少,就連五官都已模糊。
可她卻是唯一一個有了他孩子的女人。
如果此刻她知道,這點滴的關懷和好意是因為另外一個女人教會了這個男人,她應該會瘋吧!
於柏徽慘淡的笑笑,目光落到手術室三個亮着燈光的大字上,在錯的時間總遇見對的人,他已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做,只有靜靜地等,靜靜地等……
嵐城另一處
黎家的書房裏,昏黃得燈光散落在每個角落,不管是早已泛黃的書皮還是兩個男人的眉心,都有它存在的痕迹。
兩人對視持續了很久,誰都不肯卻步,無奈之下,黎子謙沉不住氣開了口:“有她的消息了嗎?”
黎浩南一雙深邃的眸子直勾勾對着眼前骨子裏也是烈性子的兒子,搖了搖頭:“目前還沒有,再等等吧,對了,有一件事想問你,我看你對趙家的女兒,似乎還認識,這是怎麼回事?”
黎子謙聽到黎浩南這麼說,瞬間敏感起來:“爸,你說過不會插手我婚姻的,你不會是改變主意了吧!你可想仔細點,當初你跟我媽在一起也一樣不顧家裏所有人反對,要是你想學奶奶那一套拿錢打發我的感情,我絕不會妥協。”
黎浩南瞥了他一眼:“臭小子,怎麼跟你爸說話呢!你爸是那樣的人嗎?”
黎子謙哼了聲,心裏多少還有些不舒服:“你不是那樣的人,幹嘛一聲不響的去拿錢打發喬菀?”
黎浩南這些天不是被舒心揪着耳朵說這事就是被黎子謙話裏有話的數落,即便他脾氣再好,也有了不滿:
“嘿,你個死小子,你爸含辛茹苦把你拉扯大,容易嗎?老子還沒教訓你瞞着我和你媽娶個媳婦對人家幾年不管不問,現在跑了,就知道怪起我來了,再說,不就做錯一件事,你就時時刻刻記在心上,那我以後要是一不小心把你得罪了,你是不是該把我和你媽趕出黎家了?”
“不敢。”黎子謙疲憊的倒在沙發上,揉了揉眉心,小聲的又嘀咕了句:“我聽媽說,你可不止傷害她一次,你那花名在外,錯事肯定不會就那麼一星半點,好在我媽從小就教育我,對感情要從一而終。”
黎浩南被黎子謙氣得咬牙,感情他那傻媳婦把他年輕的事什麼都抖給了這臭小子聽,怪不得呢,這臭小子對舒心就一直唯命是從,跟他,就總唱反調!
黎浩南指着黎子謙剛想搬出老子的身份教訓他,舒心端着一盤水果走了進來,見屋內氣氛不太對,開口說:“你爺倆幹嘛呢?”
黎浩南收回了指着黎子謙的手,只覺一肚窩囊氣,淡淡的說了句:“沒什麼。”
舒心自然看出了端倪,但也沒說破,將果盤放在茶几上:“給你們倆做了點水果沙拉,趕緊來嘗嘗。”
黎子謙歪倒的身子在看到舒心時坐了起來,卻並沒動果盤,他現在壓根就沒心思吃東西,黎浩南同樣如此,兩父子就這樣一聲不吭的僵持。
舒心忍不住皺起眉:“怎麼了?”
黎浩南轉過身,看向黎子謙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心裏明明心疼,嘴上卻仍舊強硬:“管他幹嘛,相思病犯了。”
舒心沒好氣的呵斥了一句黎浩南:“你就不能少說兩句。”
明知道他兒子最近心情不好,還總是在他傷口撒鹽,連她也有點看不過意,就算她明白黎浩南不過是死鴨子嘴硬,但兒子這個時候追需要的,還是關心。
黎浩南有些吃味:“你這個當媽的,什麼時候都幫着你兒子,瞧把他威風的,你是沒看見,剛才他是怎麼伶牙俐齒教訓我的,就差沒跟我拍桌子叫板了。”
舒心朝他凶道:“他是我兒子就不是你兒子了,你也不換位思考思考,當初媽威逼我離開你的時候,你不一樣跟媽翻臉不認人,子謙這都算好的了,還能跟你平心靜氣的溝通。”
黎浩南覺得自己在這家幾乎完全沒地位了,據理力爭:“你哪裏看出他是平心靜氣了,明裡暗裏都諷刺着我,我可是他父親,又不是他兒子!”
“就沒見過你這樣坑兒子的爸。”舒心白了他一眼,乾脆拿起桌上的果盤:“得了,你一個罪人,水果沙拉也別吃了,喬菀要是不回來,你就等著兒子煩你一輩子吧!”
說完,舒心自己拿牙籤戳了一塊蘋果咬了一口,轉身出去了,也不再管裏面慪氣的兩父子。
黎子謙和他面面相覷,目光移向窗外的那片枯木,淡淡的說:“剛才…是我得理不饒人了,我知道你的出發點是為了我好,但有時候你們真的不應該打着為孩子好的旗號就擅自替他們做決定,爸,對不住,因為喬菀的事,我情緒失控了。”
黎浩南見黎子謙都鬆口了,他也選擇退了一步:“爸爸理解,你說的沒錯,這次的事,我也有不對的地方,我也應該向你道歉,如果喬菀還能回來,我會選擇祝福你們。”
黎子謙苦笑着點頭,他也希望喬菀還能回到他的身邊。
黎浩南和黎子謙沉默了很久,黎浩南才又心事重重的開口:“子謙,你可知道這次黎氏很可能會面臨傾家蕩產?即便是這樣,你也義無反顧的選擇拒絕這場聯姻嗎?”
他怎麼能和彎彎再在一起,他的心裏,他的眼裏都已被喬菀裝得太滿,早沒了半點容納別的女人的位置。光線點綴之下,黎子謙的五官像是被染了一層稀薄的霧霾,深沉迷惘。
他將問題拋給了黎浩南:“爸,如果這件事是發生在你和媽身上,你會怎麼做?”
黎浩南溫溫一笑,覺得真不愧是他的兒子:“我明白了。”
黎子謙轉頭看向父親的時候才發現他父親其實已經老了,再不是當年意氣風發的那個黎浩南了,而他也是該替父母撐起一片天,替黎家撐起一片天的時候了。
黎子謙有着扭轉乾坤的決心,對黎浩南寬慰:“爸,你放心,這次的事我一定會辦法從中周轉,黎氏不會敗。”
其實這次黎氏能不能度過這場危機,黎浩南心裏有數,一想到這麼多年,黎浩東還是一如既往的心狠手辣,他多少有些心寒。
……
喬菀的二次手術很成功,恢復的也不錯。一天下來,她素白的臉上明顯有了血色。
她坐在床上,看着窗外柔和的陽光,發了好久的呆。
於柏徽在一旁不打擾,卻在看見她眼角淌下一行淚水的時候再也抑制不住心湖泛起的波濤。
起身,走到她床頭,嚴苛地問了句:“今天中午,黎子謙就要結婚了。你卻在這流淚?要不要活得這麼狼狽?”比起他的雙眼,他的語氣明顯含着溫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