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4章 留了一份字據

腓特烈三世想了好一會兒，也沒找出馬林話里的破綻。於是，他相信了大半。然後，他對馬林說道：

“既然你不願意和諸侯們為敵，那我私下組織下幾個諸侯首領和你會面下，你再向他們解釋一番？”

馬林連連擺手道：

“不不不，我不能和其他人見面。和您見面，您肯定會保密。但若是和多個諸侯見面，消息很容易外泄。一旦消息外泄，我就成了背叛皇帝的無恥小人了，對形象來說就是毀滅性的的打擊。畢竟，人們都不喜歡叛徒的。”

“所以，我剛才沒有和那麼多人講，只和您一個人講。到時候，就算哈布斯堡家族得知消息，來質問我，我也可以不承認。”

馬林說的非常有道理，腓特烈三世這個老狐狸也忍不住點頭贊同。於是，他又建議道：

“那麼，我私下裏幫你和幾個諸侯領袖們說一說？”

馬林還是搖頭：

“腓特烈大人，有句話我還是要提醒您——諸侯中有些人不可靠！”

“你是說……”腓特烈三世似乎猜出了什麼。

“沒錯，我說的就是洛林公爵安東尼！您知道的，他從小在路易十二的宮廷長大，和弗朗索瓦一世的關係極好。而且，他還是法國的巴爾公爵。這個人，對德意志沒什麼感情，損壞神聖羅馬帝國的利益起來，也毫無顧忌。偏偏，他還是比較強大的一個公爵，在諸侯中舉足輕重。”

“或者說，我認為他就是法國在德意志的內奸！”馬林斬釘截鐵地說道。

頓了頓后，馬林又繼續道：

“因為法國的原因，他對我極為仇視，巴不得滅了北海國。但是，腓特烈大人，您想一想，北海國的存在，一點價值就沒有嗎？”

“如果我不幫助皇帝陛下攻打諸侯，我們之間其實是沒多少利益衝突的。甚至，我們還可以互相貿易，共同賺錢。而且，您仔細想一想，北海國從成立到現在，可曾主動攻擊過任何諸侯國？”

這一點馬林說的其實比較心虛，因為，他雖然沒有主動攻擊過其他諸侯國，但卻暗中做手腳，引誘其他諸侯國攻擊他，然後反殺。

但是，他做手腳比較乾淨，別人也看不出什麼問題來。最多，覺得他滅了入侵者的國家，有些過分，壞了規矩。

腓特烈三世想了想，還真是，於是他點了點頭。

馬林繼續說道：

“可是，據我所知，在諸侯們的會議上，安東尼公爵不止一次建議大家聯合起來，和法國人一起，滅了北海國，我說的沒錯吧？”

腓特烈三世默不作聲，算是默認。

馬林這時故意放低聲音道：

“您知道，安東尼公爵為什麼這麼做嗎？”

腓特烈三世搖了搖頭，他沒想過這些。

馬林繼續神秘道：

“我猜，除了我當年給法國人帶來恥辱的失敗之外，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北海國的存在，影響未來法國吞併德意志！”

腓特烈三世頓時大吃一驚：

“可別胡說啊！”

馬林則滿不在乎道：

“不算胡說，您想啊，北海國本土常備軍4萬人，若是拉回英格蘭的兩個萬人軍團，就是6萬大軍。若是法國國王弗朗索瓦一世成為神羅皇帝，要出兵吞併德意志，是不是會招來諸侯們的反抗？而作為德意志重要的諸侯國，北海國肯定會舉兵反抗。北海國軍隊戰鬥力這麼強，若是再聯合各諸侯國的軍隊，法國人也無法戰勝，大概率會戰敗！您想想，是不是這麼個道理？”

腓特烈三世仔細思索了一下，發現還真是這道理。諸侯們的聯軍沒有信心打敗北海國，也沒信心打敗法國。但若是諸侯聯軍和北海國軍隊聯合在一起，那法國人還真贏不了。

這時，腓特烈三世心裏也開始懷疑起洛林公爵安東尼的動機了。而且，之前馬林逼他表態不許支持法王參選神羅皇帝，安東尼公爵就很不樂意的樣子。

照這樣看來，馬林的這番話，並非空穴來風。而且，腓特烈三世也知道，安東尼公爵和法國王室關係確實很好。但安東尼公爵的理由是為了聯合法國人壓制哈布斯堡家族，大家也就都相信了。

但若是安東尼公爵真的將弗朗索瓦一世推上了神羅皇帝的寶座的話，有了皇帝的大義名分，法國人傾盡全力，未必不能吞了德意志……

事實上，原本歷史上，腓特烈三世就是擔心這一點，最後才選擇支持查理五世的。法國國王可以作為盟友一起對付哈布斯堡家族，但是，讓法國國王當神羅皇帝，卻是大大地不妥。因為，法國可比哈布斯堡家族的實力強多了，更有能力統一神羅。

按照馬林的理論，如果諸侯們聯合法國滅了北海國，那麼，哈布斯堡家族確實獨木難支了。到時候，哈布斯堡家族也可能會倒下。但哈布斯堡家族倒下后誰會受益？法王一旦成為神羅皇帝，那威脅可比窮鬼的哈布斯堡家族大多了。

看到腓特烈三世在那臉色陰晴不定地腦補着，馬林笑了……

……

等腓特烈三世腦補完，抬起頭，馬林立即收起笑容，滿臉真誠道：

“其實啊，要我說，哈布斯堡家族的存在也是有其作用的。至少，他們吸引了法國的火力。因為勃艮第公國被奪，加上布列塔尼公國的搶奪，哈布斯堡家族和法蘭西王國已經是不死不休的大敵。”

“我認為，諸侯們最好的做法，其實就是在哈布斯堡家族和法國之間找平衡。讓兩家始終無法戰勝對手，然後，不得不看諸侯們的眼色，尋求大家的支持。”

“眼下，其實是法蘭西佔上風，諸侯們不說支持哈布斯堡家族，但也不該拖哈布斯堡家族的後腿。若是等哈布斯堡家族佔上風了，各位再支持法國也不遲。”

“但洛林公爵安東尼可不這麼認為，他一門心思想支持法國滅了哈布斯堡家族。若是哈布斯堡家族倒下了，那麼，下一個是誰呢？我們也會被逐一吃掉的……”

腓特烈三世點點頭，認可馬林的話，但是，又說道：

“但現在哈布斯堡家族若是吞併了瑞士，會實力大增。到時候，我們可就危險了啊。”

瑞士面積不小，人口也比較多。關鍵是，兵源很足。其實諸侯們根本不擔心瑞士這個山地多的地區能給哈布斯堡家族帶來多少利益。但是，能提供剽悍的兵源，卻是能簡單明白的道理。

馬林笑道：

“腓特烈大人，您為什麼會這麼想？哈布斯堡家族就算吞併了瑞士，有能力威脅各諸侯國了，難道各國那時候就不能聯合法國反抗了嗎？而且，法國人也不會坐視各國被哈布斯堡家族吞併的，他們也害怕哈布斯堡家族過於強大。因為，法國吞併了勃艮第公國的大半地區，也怕哈布斯堡家族奪回去呢。”

“而且，哈布斯堡家族拿下了瑞士西部，就和法國直接接壤了。到時候，雙方之間，就能直接爆發衝突。到那時，才是真正的好戲開場呢。您想想，兩家緊挨在一起了，是不是會爆發衝突？而哈布斯堡家族財政實力很差，但打仗是非常耗錢的。兩家打來打去，哈布斯堡家族會越來越窮，反而對諸侯國更沒有威脅了。因為，他們將會疲於應付法國人的挑釁。”

“可我擔心，哈布斯堡家族拿下瑞士后……”說完，還看了馬林一眼。顯然，是擔心那時北海國出兵幫助皇帝。

“我絕不可能幫皇帝陛下消滅諸侯們的，請放心好了！”馬林信誓旦旦道。他也沒瞎說，他確實不會幫哈布斯堡家族打諸侯們的。

“可敢立字據？”腓特烈三世終究還是不怎麼相信馬林。

馬林猶豫了一會兒，才點頭道：

“可以立字據，但還請您單獨保存，並保密。除非我背信棄義出兵幫助哈布斯堡家族消滅諸侯，您再拿出來譴責我違背承諾！”

薩克森選帝侯腓特烈三世想了想，答應了馬林的要求。只要字據在手，自己就佔據了道德制高點。而在這個年代的歐洲，違背承諾的後果是很嚴重的，會被人唾棄。特別是，紙面上的承諾。

馬林思考再三，在字據上寫下了這麼一句話：

“馬林.馮.霍夫曼承諾，絕不出兵幫助哈布斯堡家族吞併諸侯國，統一德意志。但同時，也不允許諸侯國聯合起來滅了哈布斯堡家族！”

后一句，是馬林思考再三加上去的。如果有一天，這份字據不小心傳出去了，有后一句話打底，外界也不會太過指責馬林背叛皇帝。最多，是不支持皇帝統一德意志的野心罷了。

腓特烈三世看了看這個字據，對於字據的后一句話，並不是很在意。他又不是洛林公爵安東尼，並不怎麼敵視哈布斯堡家族。說起來，腓特烈三世和皇帝馬克西米利安一世還是親戚呢。腓特烈三世的奶奶瑪格麗特，是馬克西米利安一世的親姑姑。

所以，腓特烈三世的父親恩斯特大選帝侯和薩克森公爵喬治的父親阿爾布雷希特公爵，都和馬克西米利安一世是親表兄弟。馬克西米利安一世，也是腓特烈三世和喬治公爵的表叔，屬於三代以內的血親。

只不過，雖為親表兄弟，但恩斯特系和阿爾布雷希特系兩家，卻是和哈布斯堡家族的關係大有不同。阿爾布雷希特系比較親近哈布斯堡家族，雖然也參加諸侯會議，反對皇帝統一德意志。但是，和哈布斯堡家族的關係，並不算對立。皇帝若是求到門上，阿爾布雷希特系是會給面子的。當初，西弗里斯蘭，就是皇帝送給薩克森公爵阿爾布雷希特的禮物，作為薩克森公國幫他平定尼德蘭叛亂的報酬。

而恩斯特系，則出於選帝侯的政治立場，選擇和哈布斯堡家族劃清界限。但是，雙方畢竟是血親，相互並無仇怨。

所以，在原本歷史上，查理五世參選皇帝時，儘管洛林公爵等親法諸侯力主選弗朗索瓦一世為皇帝，關鍵時刻，腓特烈三世還是決定選擇查理五世。說到底，腓特烈三世只是站在諸侯的立場上反對哈布斯堡家族統一德意志，並不仇視皇帝本人。

“還請保管好這份字據，我目前還不想公開和皇帝陛下分道揚鑣。”馬林真誠地說道。

想了想后，馬林又在字據上加了一句——“若保管方故意泄露字據內容，以此逼迫吾公開和陛下決裂，不排除改變立場……”然後，還用拉丁文又寫了一遍，避免字據被修改。然後，還用戒指上的印章蓋了印。

腓特烈三世看到後面加的這句話臉色變了變，他確實有想過利用這份字據做文章，逼迫馬林和皇帝決裂，至少鬧翻了的想法的。可是，馬林加了這句話后，他就不好拿這個做文章了。不然，激怒了馬林，真讓其徹底綁定哈布斯堡家族，那就完犢子了。

不過，好在只要自己不拿這個做文章，馬林也不敢輕易出兵幫皇帝。這一點，對諸侯們來說就足夠了。

“我會好好保存這份字據的！”腓特烈三世鄭重承諾。

“為了提防親近法國的那些諸侯，還請腓特烈大人對今天的談話保密，只要告訴諸侯們我很有誠意即可。那份字據，也不必給其他人看了，特別是背叛帝國的安東尼公爵之流……”馬林特別反感這種二五仔，所以，說的很不客氣。

腓特烈三世卻不在意，說實話，他也不喜歡安東尼過於親近法國。對他而言，法國只是利用來和皇帝對抗的，並非自己人。馬林的有些話他也很贊同——哈布斯堡家族是諸侯們的威脅，法蘭西王國又何嘗不是？甚至，當初皇帝陛下想要統一德意志，還就是受到了法國的影響呢。當年，法國也是四分五裂，諸侯們各自為政的。後來，數代法國君主通過戰爭等各種手段，終於收回了諸侯國的自治權，形成了王權集中的強大法蘭西。所以，若是皇位落到法蘭西國王頭上，會像馬林說的那樣，更加致命……

這一點上，腓特烈三世其實和馬林看法一致。只是，法國實力強大，確實是諸侯們抵抗哈布斯堡家族的強大助力。所以，腓特烈三世對於安東尼公爵等人親法的行為，也只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只要不是真的把德意志利益送給法蘭西，那就沒問題……

留了字據后，馬林也不願多呆了。反正，他的目的也達到了。而腓特烈三世，因為無需再擔憂北海國出兵幫皇帝消滅諸侯，也是心情大好，有說有笑地親自把馬林送到了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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