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五章

第一百八十五章

風和日麗拂絮飄,青天白日紅花搖。湖畔彩蝶曼妙舞,啟程終徒看破曉。

馬依舊還是那麼幾匹,三人拒絕了查盡本好意想要相送的幾匹快馬,因為三人同時有了這樣的念頭,既然起始是三人買了這三匹不算好的馬匹,可它們畢竟陪伴自己走過了近半個中原,經過了半年多的歲月,感情已經很深,自然不捨得此時換馬,而且他們也希望可以騎着這屬於自己的第一匹馬走完這件事的最後。

他們的意志是那麼堅定,查盡以及查伯霞自然也是不願意悖了這三個孩子的意願,這便送了三人出谷,只不過沒有想到的是,經過了一日的安寧,便是這天一大早,又有三五成群的江湖中人或者慕名而來的普通百姓前來拜師求學,當然,現在誰又會有時間去理會這些俗事,只不過也算是這些人有福,便是剛剛等了沒有多久,便見得查盡與查伯霞出門而來,於是出於敬畏也好、驚喜也罷,便是蜂擁想要上前跪拜求師。

好在由於要送別,迷蝶谷便是眾人整裝送別而出,百來號人生生將那些人隔開在身後,只能聽的那些想要靠近而不得的人不住呼喊着查大俠以及查谷主的明白,聲音此起彼伏、絡繹不絕,更是要叫查盡將說話聲音稍稍放大才能叫三人聽得清楚。

只見查盡整理了一下查雪柔的衣袖,憐惜說道:“這次我讓你去,也是讓你最後一次任性了。”

查雪柔自然知道自己的爺爺是最疼愛自己的,於是便乖巧點了點頭,而查盡則似乎還是有些不放心地對着古鴻說道:“此去就麻煩你照顧了。”

“查大俠哪裏的話,古鴻自當義不容辭。”對於查盡的尊重,甚至也尊重查雪柔的古鴻來說,這便是小事,更何況在古鴻眼裏,自己恐怕還要承蒙查雪柔的照顧呢,也是便這般說道,“您的吩咐古鴻也是牢記在心,若還有機會前來,必定……”

“好了好了。”查盡明白古鴻又要說出請罪之類的話語,於是便忙制止,一是自己聽得多了也有些煩了,二是此時也不便透露太多,只希望古鴻能夠在事後好好與查雪柔聊聊,解開這個難纏的心結,於是這才打了個哈哈轉過話鋒道,“客套話就不必再說了,你們此去恐是有危險,記住無比先聯繫小焯,也好有個照應。”

古鴻聞言奮力點了點頭,於是便又是拱手一拜,對着查盡等人說道:“那麼查大俠、查谷主還有查夫人,古鴻在此高辭。”

此番送行,查伯霞的夫人、查雪柔的母親也前來送行,她平日裏一般不會出門,可是今日自己那喜愛闖蕩的女兒又要遠行,還是在女弟子推着輪椅之下跟了過來,顯然查伯霞沒有告知此行的危險,只是說去找查小焯辦一些事,她這才相對安心一些,好似在整個迷蝶谷之人眼中的查小焯,是那般地可靠,於是,查夫人含着眼淚對着查雪柔說道:“你這次去千萬記得照顧好自己,外面不比家裏,一切都要好生注意才是。”

相對於父親面前的任性、爺爺面前的驕縱,查雪柔在母親面前還是十分乖巧溫順的,只見得她上前輕輕抓着母親的手柔聲說道:“娘,你放心吧,柔兒已經長大,況且這次還有小焯伯伯在,不會有什麼事的,倒是您,這些日子要好生照料自己,待到柔兒回來,想要見到一個健康的娘親。”

查夫人此時也當真覺得查雪柔長大懂事了不少,自然欣慰一笑點了點頭,隨後又聽着查盡在一旁說道:“好了,我快被那些人吵死了,快去快回吧。”

查雪柔望着這個自己從小跟到大的爺爺,便是點了點頭,爺爺,曾今是自己追趕的目標,為了證明自己的實力,她隻身探入江湖,終是碰到了一系列的挫折與艱難,而如今的她,不但武功更高,而且思想也愈發成熟,她不再是那個會因為要想跟爺爺證明自己而自顧離家的少女了,如今她也有自己動力以及追求,她要做自己覺得對的選擇,自己無怨無悔的選擇。

於是,查雪柔便是對着三人俯身叩拜,在查盡笑着將她扶起之後,才含淚與查盡以及薛憶霜上了小舟,由一名弟子划船離開了迷蝶谷的渡口。

孤帆遠影,逐漸消失在眾人的視野之中,叫人好是不舍,好是擔憂,可是這是他們自己選擇的道路,也是查盡為他們設立的希望,所以他們雖然不舍,但是心中依舊抱以對這些孩子的期望與讚賞。

只不過,煞風景的依舊是一旁吵鬧的人群,他們便也不過什麼悲歡離合,就是一個勁地拚命在叫喊着,在表達自己對於迷蝶谷的嚮往,對於查盡的崇敬。

查儘是早就聽得厭煩了,本來他定下的收徒規矩挺好,可是真想不到這些方法都還是沒能抑制住這些江湖中人對於他們這所謂的執着或者野心的追求,於是也圖個省心,自己領着眾人率先進得了迷蝶陣之中,直到最後一人消失,外面的人方才止住了聲音。

“爹,您為何不叫人跟隨前往?”查伯霞走在路上,先是偷瞄了一眼身後的夫人,確定她離得比較遠之後,才小聲對着查盡問道。

只見查盡又是拔出了酒囊的塞子,咕咚咚灌了幾大口之後才輕聲說道:“我們不能一直待在他們的身邊,既然身在江湖,有些事情避免不了,那還不如趁早讓他們去面對,也好早日習得一些處事之道,但你說不放心嘛,確實有些,所以我才想到叫小焯前往鄂州去接應他們。”

“原來如此。”只聽得查伯霞點頭說道,“我就想,大哥分明是在岳州遊歷,怎麼突然會出現在了鄂州,原來是您的安排。”

只見查盡瞄了一眼查伯霞說道:“小焯辦事可比你牢靠多了,更何況他本身也是所有眼線情報的頭領,我昨夜已經放了飛鴿傳書前去,想來他接到我的信件以後,便會立即動身趕往。”

“您也沒必要老拿大哥來擠兌我啊。”查伯霞聽得有些無奈道,“我也照你的希望,將這個迷蝶谷撐了起來不是?”

眼看着自己兒子這麼大的年紀了,居然還會委屈似一個孩童,惹得查盡不由是哈哈一笑,於是也不再理會查伯霞,而自顧往前快步走去,一邊走一邊對着查伯霞說道:“我去找我兄弟喝酒,用餐之際不必派人來通知我。”

“少喝點。”查伯霞望着查盡轉瞬消失的身影,不由只好大聲喊出此話,隨後便是無奈一聳肩,轉頭來到了查夫人的身旁,陪同着自己的夫人一併走着,一併消失在了這片林子的深處。

而也確實與查盡的計劃如出一轍,那些迷蝶谷之人並未在沿途出現,而且由於事情也不容耽誤,所以三人在到了嘉興城中以後,便是快馬加鞭徹夜兼程,終是在第四天的夜裏到達了那最終約定之所——鄂州。

看着眼前的城郭,顯然不似應天的氣派,也不如江南般的富饒,可是,卻還是有一種屬於鄂州的獨特,那裏青山還繞,沒有恬靜的江南湖水,有的只有那浪濤聲響徹雲霄的長江。

立於黃河邊上,此時又是夕陽西下,可是那有點微微泛着淡綠光澤的激流,看得三人則是心潮澎湃。

“真便是黃河?我還是頭一回親眼見到。”看着那湍急的河流,古鴻便又似那一個充滿好奇的少年一般,看到新鮮的事物終是挪不開道了。

但聽薛憶霜冷哼一聲說道:“長見識了吧?這就是中原境內最大的河流,不對……”在薛憶霜想了想后又改口道,“不止中原,乃至大遼、大理、西夏等地,也不能兼得這般壯闊的江景。”

“你曾今來過?”查雪柔聞言便好奇地問道。

只見得薛憶霜此時方才有些回想起過往的樣子,但是在思索了一陣之後,卻是依舊沒有個頭緒,於是她只得這般說道:“我也不大記得,只是印象之中,在我很小的時候,便是見過這壯闊的景象,不過也可能是夢境吧,畢竟真的有好些年了。”

“那可未必是夢啊。”只見得古鴻此時又是一本正經分析了起來道,“看這長江如此震撼,當真是百年難得一見的奇觀,換做是我,無論怎麼做夢,卻也夢不到這樣的一副畫卷,所以小、薛姑娘,我斷言你幼時定然見過,難不成,你是……這裏人士?”

正如查盡所說,這般美麗壯闊的景象,有哪是腦海當中有想法便能想到的,不親自來到過,又怎能說對它這副美景有印象呢?

但是薛憶霜卻不以為然,只見得她雙目圓瞪,兩顆眼珠子都好似要飛出來一般地對着古鴻說道:“我哪兒知道,難不成你對你小時候玩街邊泥巴的事情還銘記於心?”

古鴻聞言,頓時尷尬一笑,撓了撓頭說道:“自,自然是記不得了。”

“那不就完了!”薛憶霜所要的,自然也就是古鴻的這個答案,因為他這麼說,自己就有辦法反駁於他,只聽她哼了一聲后說道,“所以,你糾結這個有什麼用?趕緊去找個客棧歇息,太陽都快下山了。”

隨着薛憶霜的數落以及查雪柔的偷樂,古鴻只能暗吃了這啞巴虧,與二人一同上了各自的馬匹以後,直奔鄂州而去。

鄂州城毗鄰長江中游地段,為長江流域的主幹地帶,這裏承接西夏與東京,屬於各國貿易之間的源頭地帶,來往客商絡繹不絕,雖然不似江南以及京師這般的繁華富饒,可是來往人群絲毫不比那些地方要少多少,反而看上去還要多得許多。

查雪柔雖然得了查盡給的地址,但畢竟是頭一回來到這兒,不免還是被這裏的別樣風景給吸引,但看街頭巷尾吆喝買賣的人都是各有不同,大宋的、西夏的,甚至還是有大理以及遼國的,但凡是到了這兒,但凡是遊走的客商,不免還是會想要在這一個各國文化的交匯之地,賺上一筆錢,做上一筆買賣。

要說三人着急確實也是着急,可是今日天色已晚,便也不是着急的時候,既然已經到了鄂州,那麼他們所要做的,便也就是先同那查小焯匯合,於是,這便在這熱鬧的街頭一邊牽馬遊走,一邊打聽查盡所給的地址。

這種尋路之事,自然還是不能夠交給古鴻,所以他也只有落得清閑,在查雪柔與薛憶霜身後默默跟着,趁着這個空檔,想着接下來的行動計劃。

其實鄂州也不大,便是在詢問了三兩個人之後,三人便已經找到了那個地址所在,那裏是一個米鋪,米鋪里的人正進出忙碌着,因為還沒有到夜幕時分,所以還是稍許有些生意的。

那米鋪掌柜的是一個看上去四五十歲的瘦削中年人,長着一臉英氣,一看就不是什麼尋常的生意人家,而絕對就是一個江湖人士,當然了,他的眼光也是獨到,便是見得古鴻三人上前,便也配笑着說道:“看樣子,幾位也是江湖人士,怎麼?買米?”

古鴻自然明白,因為他看那查雪柔的反應,就知道她並不認識此人,所以便也不敢大膽透露自己的身份,畢竟這裏雖說有不少迷蝶谷散佈在江湖之上的眼線探子,可是這裏也極有可能是離仇別苑的根據所在,現如今離仇別苑對於他們來說還只是個迷,目的何在?多少人手?這些都是未知數,所以古鴻便小心說道:“是啊是啊,我們來此買米。”

“可是……”只見得那個中年男子打量了一下古鴻后,將目光落到了他的佩劍之上,說來這把佩劍雖不是什麼名劍,可是有眼力的人也不難看出,這把劍也是一把做工質地不錯的上品,配有這等兵刃之人,又豈會只是江湖泛泛?所以,他也就開門見山地說道,“幾位遊歷江湖,遇店就住,遇酒樓便吃,何須買米?你們此番前來,怕是有別的要緊事要做吧?”

說著,但見得那米鋪的四五個幫工夥計,都紛紛停下了腳步,隨即竟開始慢慢聚攏,看着他們走路穩重不失輕盈,顯然也都是一群練家子,古鴻也看出了事情的不妙,便是也稍稍向後撤了半步,隨時準備迎敵,但嘴上還是說道:“怎麼不能買米了?我們就是喜歡自己做着吃。”

“是嗎?”那個掌柜的顯然也是跟江湖老油條,見得古鴻此時也不承認自己的真正來由,不免還是起了疑心,只見得他也將手慢慢伸向櫃枱底下,好似下面也藏有兵刃,隨時準備出手一般,“那可就不巧了,我們米剛剛被人都定了,剩下的只夠我們自己這幾個兄弟自己吃的,兄弟要是當真要,可以去別的鋪子看看。”

說到此處,只見得雙方都是蓄勢待發,氣氛一下子也變得緊張起來,但是正當古鴻已經悄然開始運起內力之時,就聽查雪柔輕聲咳嗽一下,隨即抽出腰間的軟劍“杜鵑血”端詳了一陣后說道:“你們這是要做什麼呢?是不是特需要問一問我的‘杜鵑血’?”

“‘杜鵑血’?”那個掌柜的儼然是知道這把有名的兵刃,眼神不由得望着這把劍,不錯,劍身如蟬翼輕輕文上桃花紋路,劍柄細長,一條紅經由底連通護手,這確實是“杜鵑血”不假,於是,他便慌忙將手從櫃枱拿出,便示意眾人停手,這才小心問道:“敢問姑娘你是?”

“在下查雪柔,特來求見我小焯伯伯。”查雪柔也不含糊,直言說道。

只聽得那人是稍稍猶豫了一下之後,終是微微一笑道:“原來是少谷主大駕光臨,屬下有失遠迎,還望恕罪。”

聽得他這番口氣,這三人便也終是鬆了一口氣,能認出“杜鵑血”,又一下子喊出查雪柔於迷蝶谷弟子的稱呼,自然他們就是迷蝶谷的眼線了,所以古鴻這也便把已然運起的內力逐漸收了回去,但聽那個掌柜的繼續問道:“不知少谷主突然來此,有何貴幹?”

“我不是說了來找小焯伯伯的嗎?爺爺說他在這兒啊。”查雪柔也將自己的“杜鵑血”收入腰間,對着那個掌柜的問道。

只見那個掌柜的先是一愣,隨即有些猶豫地說道:“這可不巧了,焯師兄現在在廬州辦事,而且鄂州也只是這其中一處聚集之所,他也未必會來。”

“可是爺爺……”查雪柔自然不知道其實這是查盡安排,自然此時他已經通知了查小焯,而查小焯也正在往此處趕來,但在查雪柔的印象中,查盡可是親口告知自己查小焯就在此處,這倒是有很大出入,弄得查雪柔也不知所措起來。

但是還是古鴻第一時間明白了查盡的意思,於是他便輕輕拉了拉查雪柔的袖子說道:“怕是查大俠為了你我安慰,特意安排了你大伯前來幫忙吧,我想此時不在,過幾日自然也會趕到,今日天色已晚,不如我們先找個地方落腳你看可好?”

“落腳的話,我們可以為幾位安排。”那個掌柜的笑道,迷蝶谷之人都是好漢,自然不會有什麼陽奉陰違的小人,但是畢竟眼前的是少谷主,誰不會有攀爬向上的心理,有這樣的討好的機會,他們自然還是會去把握的。

但是查雪柔卻是搖了搖頭說道:“聽你們安排,到時候就怕你們跟我爹娘還有爺爺告小狀,我才不要。”

誠然是查雪柔,在親人面前還是顯得有些孩子氣的,她自然不希望到了外面還被這些所束縛,於是便搖頭拒絕:“古鴻,我們便就近找個客棧便是,爺爺的意思我大致也明白了,我想不日小焯伯伯就會到了。”

看查雪柔也明白了查盡的意思,古鴻這便點了點頭,示意薛憶霜一同走去,三人這便出了客棧四下在這已經掌起燈火的街道上走動,這鄂州的夜晚,伴隨着呼呼的江風以及江流波濤的涌動,別有一番滋味。

反正要等,三人便也不急於一時尋找住處,只是這麼閑逛着,忽然,只聽身後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這不是古兄還有薛姑娘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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