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殿試
?四月十二日，殿試。
一大早，前二甲的貢生們就來到了國子監的門外。
離卯時尚有兩刻，國子監的大門緩緩打開，一紫袍官吏走出，掃視了一眼，“諸位前二甲貢生，楊何楊大人已經在裏面等候諸位了。”
見門前貢生的注意力都轉到了他的身上，接著說到“今科會元唐世明到否？”
“學生到了”唐世明聞言站了出來。
紫袍官吏點了點頭，接著說到“可攜帶有舉人官憑？”
“有”唐世明將官憑取出，遞了過去。
紫袍官吏接過官憑，核對之下，確認不是冒名之後，便讓唐世明進入國子監。
唐世明取回官憑，然後走入國子監，接着跟着一位士兵，前往正在等候的入宮儀仗隊伍之處。
“會元唐世明到！”唐世明快要到達儀仗隊伍時，士兵先把唐世明的名字報了出去。
“會元唐世明到！”位於儀仗處的士兵跟着喊到。
唐世明在幾步之後，終於來到了儀仗隊伍前，一位看起來氣勢不凡的官員，正坐在儀仗隊伍前方高台之上。
他身上所穿乃是一品官員才有資格穿着的紅色蟒袍，額頭飽滿，鬍鬚斑白，面上的威嚴，非是長久為官者難以積聚。
唐世明雖然以前沒有見過這位官員，但今日在場官員，除了楊何楊大人這位禮部尚書兼任大學士的一品大員外，再沒有誰能符合眼前之人的氣勢了。
高台上的楊何看到唐世明，嘴角爽朗的一笑，竟是站了起來，“唐會元，老夫在這裏預祝你連中兩元了！”
楊何的話看似恭維，但未嘗沒有捧殺之意。
“楊大人，學生見過楊大人。學生僥倖得到會元之稱，不敢倨傲，楊大人身為禮部尚書，又主持今年科舉，學生替今科其它貢生，以及天下百姓，感謝楊大人之德。”唐世明行拱手禮，態度恭敬的說到。
“不錯！”楊何滿意的點了點頭。
剛才是試探，可也未嘗沒有對小輩的提攜之意在裏面。
唐世明於科舉中高中會元，卻並沒有驕傲起來，這個年輕人日後大有可為啊。
唐世明拱手行禮以示尊重，然後站立一旁，這時其他貢生也走了進來。
“一甲第二名王文岳到！”
“一甲第三名蘇元到！”
……
最後前二甲共五十位貢生全部到達，兩隊士兵直接為他們開路，楊何坐着轎子走在前面，這一浩浩蕩蕩的隊伍，向著皇宮走去。
大約卯時三刻，他們來到了宮門之外。
此刻朝臣皆已上殿，皇上也已經等了有好一會兒了。
傳令兵將前二甲貢生已到宮門之前的消息傳入太和殿，朱元璋便令太監宣。
“宣——前二甲貢生入朝。”
“宣——前二甲貢生入朝。”
……
聲音一道道由遠及近，終於，傳到了宮門之外。
楊何帶領今科貢生們，向著太和殿方向走去。
貢生們徒步走到了太和殿外，然後跟着楊何一起走了進去。
“跪”太監的聲音十分尖銳，但偏偏有一種難以形容的威勢在其中。
“呼啦啦”貢生們整齊的跪倒，唐世明也跟着跪了下去。
“山呼萬歲”太監繼續喊到。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貢生們喊到，只是聲音沒有那麼整齊，但是諸多大臣，卻也無嘲笑之意。
“諸位貢生，平身。”朱元璋已經很老了，他髮髻下的頭髮已經斑白，此刻用審視的目光看着太和殿裏的這些貢生。
這些人中很大一部分，要成為將來朝堂上的棟樑之官，特別是會試中的前三名，即便不是狀元，也依然不可小覷。
現在朱元璋要親自出題，然後從這些貢生之中選出狀元。
朱元璋擺了擺手，旁邊的宣旨太監拿出一卷黃色的布，他將黃佈展開，神情鄭重，“今日殿試考題，論，‘修身，治國，平天下’！”
台下眾貢生都不由倒吸一口涼氣，竟然是這樣大的題目，他們之前完全沒有經驗啊，這樣的題目，考得不再是單純的記憶力，更不是對古代聖人之言的領悟，而是考他們是否有真正的治國才能。這已經不是一個簡單的考試了，很顯然，這一次殿試，也是朱元璋對他們的一次考校。
之前的科舉會試，還有孟子可以依託，但現在要他們憑空想像，實在太難。
殿試不像會試，有足足三天時間可以慢慢的思考，整個殿試的時間，只有兩個時辰。
太監已經開始佈置考場了，皇帝和諸位大臣充當監考人員，看似沒有專門監考之人，但絕沒有人敢在殿試上作弊。
這也是陸伯濤之輩不進前二甲的原因，他本身才淺學疏，若是再來參加殿試，必然原形畢露，甚至將會牽連所有同謀之人，最終徹底翻車。
此刻殿試開始，五十位貢生，唯有唐世明並無懼意，他此刻依然充滿信心，他所記下的，又豈止一本孟子！
運筆如神，唐世明筆走龍蛇，以前苦練書法，如今下筆有神，字如流蘇，筆若龍蛇，宛若先聖再世，勢不可擋！
一個時辰過去，大部分貢生都還在奮筆疾書，然而唐世明突然站起。
此刻，朱元璋，以及朝堂上所有官員的目光，都不由落在了他的身上。
“學生唐世明，已完成答卷！”
此語一出，滿殿皆驚。
宣旨太監偷偷看了看朱元璋的神色，並無怒意，反而露出好奇之色。
朱元璋是認識唐世明的父親唐國昌的，在他的記憶中，當年打天下之時，唐國昌是他的總軍需官，每每戰事急需糧草，唐國昌總能居中調度，臨危不亂，乃是不可多得的一位將才。
後來唐國昌其妻生唐世明，還是他親自幫着起的名字。
大明建立，坐穩天下之後，他不放心中這些手握大權的將領，因此能收權的，就將權利收了回來，唐國昌也是在那時辭官，帶着幼子返鄉了。
之前朱元璋查看這一次二甲之人的背景履歷，就看到了唐世明的資料，才知道原來是唐國昌的兒子，朱元璋當時很是為唐國昌欣慰，有這麼一個兒子，老唐的一生，也算是無憾了。
“世明，不錯，拿過來吧。”朱元璋親切的稱唐世明為世明，可見親近之意。
之前一些摸不着皇帝態度的官員，此刻也都在心裏打定了主意，這個唐世明，前途不可限量啊。
“是”宣旨太監走上前來，接過唐世明雙手捧着的卷子，然後走到了朱元璋的面前。
朱元璋拿起唐世明的卷子看了起來。
起初，朱元璋以為唐世明最多有一些小才，就算再厲害，也絕對無法與劉伯溫或其他大學士相比。
但是讀了四五句之後，朱元璋意識到，自己可能錯了。
他幾乎是迫不及待的讀了下去，到了後面，不僅大為動容，甚至不由自主的念了出來。
“苟利國而無家……”朱元璋的眼中，不知何時，竟已流出了眼淚，大明有此人，真是上天賜福啊。
“世明，我愧對你父啊！”朱元璋淚眼朦朧，突然開口說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