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身死猶何愁
打完收工,待塵埃落定,看着地上那堆碎石堆,連掌柜老頭都有點后怕,雖說土地公是不入流的小神,但就像猴子說的,那畢竟是神,凡人所膜拜敬畏的神。
“老頭,該走了。”伍煦說道,作為“罪魁禍首”的他倒沒有掌柜老頭的這種感想。他掙扎了一會兒,已將魔魂重收墨紋劍中。只是每一次,都是如履薄冰,伍煦心裏明白,那柄墨紋劍想出鞘便出鞘,想歸鞘便歸鞘,但魔魂魔性呢,心中的魔鬼,所有惡念邪心,出鞘可以極快,但想歸鞘時可就沒有那麼容易。
掌柜老頭神情複雜地看了看白家兄妹倆,示意繼續趕路。
夜幕降臨,星漢燦爛,他們藉著星光,在荒野之中尋一塊乾淨空地,就地過夜。伍煦燃起了一堆篝火,雖說這夥人在這兒,什麼蛇鼠蟲蟻無不退避三舍,但人看到火光,終究感覺溫暖和心安。只是,我還是人嗎?伍煦心想。
掌柜老頭坐了下來,雙手伸出來,烤烤火。他對白家兄妹說道:“讓你們爹媽出來說說話。”
白家兄妹輕敲骨灰罈,喚了幾聲,很快白家二老就現身出來。白天的事兒,雖然他們沒有出現,但他們也算在場,知道發生何事。出來后,給伍煦和掌柜老頭鞠了個躬。
在篝火火光搖曳之中,照見掌柜老頭表情凝重,他對白父白鐘鼎說道:“你這對兒女,可不同尋常,不但燕赤霞要管,兩個土地公也要管,我看今日這石靈土地公更是覬覦已久的模樣。如果信得過,能否一解疑惑?”
白鐘鼎沉吟一下,答道:“趙兄人品我知,與伍小哥更是連番搭救,如何信不過。只是這其中秘密,萬不可為旁人聽去,又招來更多禍端。”
“那不成問題。”掌柜老頭將血海杵一敲,默念咒語,血海杵泛出紅光,化為光罩,將他們幾人籠罩其中。“這罩里的聲音,傳不出去。”
見白父還有點猶豫,伍煦看了看白須猴妖,說道:“估計你也不想秘密泄露,我看再立一道圍牆起來。”白須猴妖翻了翻白眼:“你現在的土行之氣比我的還多。”
伍煦“誠懇”地看着猴子說:“但是我還不善駕御。”
猴子被他拿捏得沒脾氣,嘴裏咕咕囔囔了幾句,旁人還以為它在嘮叨,伍煦卻聽見了一個御氣口訣。
一路走來,猴子多次援手,雖是為了護着白家兄妹,終究也是對伍煦他們助力甚多,對比伍煦還是感激的,遞給了它小袋乾果子。猴子接過來,嘎吱嘎吱吃起來,看起來它很滿意伍煦的態度。
伍煦按照口訣,運起土行之氣,有過之前幾次御氣經歷,上手倒也不慢,只見他雙手緩緩由下而上舉起,在血海杵紅光罩的周圍升起一層薄薄土牆。
猴子一臉嫌棄,嫌伍煦的土牆徒有其表,它自己御起木行之氣,又四周圍起一圈密密麻麻的荊棘籬笆,這才讓它覺得心安一些。
但白父與猴子這般小心謹慎,如臨深淵,更讓掌柜老頭和伍煦覺得這個秘密非同小可。白陌白菡兄妹倆一臉緊張好奇,原來他們倆竟是絲毫不知。
白鐘鼎慈愛地看著兒女,說道:“以前我絕不說,現在事已至此,但說無妨……”
白氏原是河西大族,他們這一脈是白氏偏房,在白陌和白菡出生后,白家陸陸續續出了很多怪事,時有山鬼野狐出沒於他們居所四周,有其他房的人找來的驅邪人說白陌白菡他們兄妹倆是災星,於是白氏一族上下其他房的大人孩子都排擠他們兄妹倆,加上他們倆從小體弱多病,百般無奈之下,白鐘鼎請了一位道士來看,那道士看罷,說他們兄妹倆是什麼純陰之體,故而易招陰邪,若非白家院子陽氣盛,恐已遭陰邪所侵。然而也是因為陽氣盛的緣故,他們體魄難以適應,如不遷居於陰盛之地,恐難成年,勢必早夭。”
“所以我們遷到後來的老宅?”白陌白菡恍然。
“兩害相權,為父左右為難,而後那道士說可刻於我數道鎮宅護身靈符,尋常鬼邪近不得。因此才下了決心,分了香火,獨立門戶,遷到了我們後來的宅子。”
可憐天下父母心。
……
“道士給靈符有用嗎?他們還不是……”伍煦話說一半。
“應是靈驗的,直到出事之前,我們再未遇到鬼邪之事。”
掌柜老頭蹙眉說道:“如若不是江湖騙子,那應是那兇手的法力超出靈符符力。世間還有符籙厲害的道士?”
“我們只知那道士姓莫,只說自己是遊方道人。”白鐘鼎說道。
“那道人可是身形乾瘦,愛吃肉喝酒?”
白鐘鼎點了點頭。“你們認識?”
莫道人!原來是他。伍煦他們人終於相信白家這倒霉透頂的一家人沒有遇到江湖騙子。
白鐘鼎把他知道的已經說完,剩下還沒弄清楚的答案,就在猴子那裏了。純陰之體是什麼?為何陰邪都要覬覦?為何燕赤霞生怕他們兄妹倆被擄去?
猴子又準備抓耳撓腮裝聾作啞,但見所有人都目光灼灼地在看着它,只好撓撓頭說道:“我也不太明白,只知老爺說這個純陰之體應是極為罕有,但具體有何玄機連他也不太明白。收藏他們兄妹倆骸骨於榕樹根部,也沒見有何益處。老爺多方打探無果,只知是陰曹絕密。”
那麼估計就只有燕赤霞知道真正原因了,掌柜老頭嘆息一聲,可惜飛劍已去,不知何時再見。
但不用問,估計多半是陰間寶物,或陰邪鬼怪進階大補之物。
有念及此,大家的心情都變陰霾起來。
“身死久矣,何愁難解?”白菡笑了笑,沒笑出聲,她伸手去撫平兄長蹙起的愁眉。
大家被白菡又稚氣又滄桑的這句話逗樂了,眉頭舒展,珍惜此時,畢竟這樣平靜的日子,不多。能團聚在一起的時間。
巨大的陰影逐漸靠近,留給他們的平靜日子確實不多了。
白菡歇下時,眼裏是滿天星光,心裏是那張年輕堅毅的面容,皓齒輕啟,嘴裏輕輕吟道:“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
閉上眼睛,淚水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