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清和祭（1）
清和轉身坐到床上，看到床頭柜上面隨便扔着的趙千秋家的食品目錄不由得想起幾個月前的清明節。
在他們那個地方，清明節被叫做清和祭，是祭奠死去親人的日子，也是清和最討厭的節日，沒有之一。農曆四月也被稱為清和月，鄭清和正是生於那個時候，所以取名為清和，小名四月，不過自他母親去世之後很少會有人叫他那個小名就是了。而他之所以討厭清和祭，那是因為年幼無知的小孩子總是把他的名字與那個節日聯繫在一起，久而久之也讓他反感了起來。
恰巧是那一日，因為家裏少了清和祭必備的青團，他出門採購，歪打正着找着他們家正兼賣着青團的雜貨鋪，也是那日，他第一次接觸到趙家姐弟，也第一次見到從外面送貨回來其貌不揚的趙千秋。若不是當時她妹妹沒有在他買的青團的袋子裏順便塞了這張小卡片，估計他現在也不會為了一個陌生的女子而感到如此惋惜。
“清和，我今天回來的時候忘了買咱媽最喜歡吃的青團了，你去小區門口的早餐店看看那還有沒有在賣？”這個地方在過清明的時候有一個特別的習慣，就是會以為清明節當天，死去的親人會回家吃飯，所以在吃飯之前都會準備好一整桌菜，擺好碗筷，等他們回來享用，桌上擺的基本上都是一些家常菜。而陳鈺說的青團，則是他們那個地方做的時令點心，一年之中也就只有在清明節附近才能吃得到，是清和祭必備的點心。
“知道了。”那個時候，清和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出門了，被叫出去買東西，他真的很不情願，但現在老哥在廚房忙，根本就抽不開身，能做跑腿的也就只有閑的蛋疼的自己了。
清和拿着錢包手機鑰匙，穿着拖鞋就出門了，只是走到小區門口的早餐店的時候，發現他們家的青團早已經售罄，連個渣渣都沒有剩下。
“我們家已經沒有了，你去那邊那條街看看……今天應該會有人特意做一些青團來賣的。”老闆娘指着對面的街道說道，因為她家做的青團味道還算不錯，每年這一天他們家總是早早就把青團給賣光了。
清和點了點頭，踢踏着拖鞋就去老闆娘指着的那個街道，結果越走越遠。
“沒買到的話，要不回去算了！”清和搖了搖頭，反正對於青團，他也不怎麼喜歡吃，他只記得自己老媽當年好像特別喜歡吃青團，清明節當天總是會做一大堆，結果大家都不願意吃，到最後只能留給她自己吃。老媽去世以後，他們爺三也不是沒有嘗試過做青團，不過每次都在揉面這個環節就宣告失敗，後來為了不浪費食物，基本上都是買現成的，一般就是擺個盤，然後每人象徵性地吃上兩個。說來也是諷刺，以前不管是逼着還是求着，他們總是寧死不屈，現在想吃卻永遠都吃不上她親手做的了。
“那小姑娘還真是會做生意，一不小心竟然買了十個！”有一對小夫妻從他的身邊經過，指着袋子裏的青團說道。
“這麼說，前面就有賣青團的咯！”清和的眼睛一亮，朝那兩個人來的方向望了一下。
果不其然，走了將近一公里之後，他終於找到了剛才那兩人所說的那家店。雖然在門口擺着好幾個保溫箱，像是在賣青團的樣子，不過看那店應該是個小雜貨鋪，若不是因為這附近都沒有在賣，他一定不會選擇到這裏來買。
只要過了紅綠燈，他就可以走到那家店，只是不知道為什麼，這裏紅燈的等待時間特別長，長得他都快抑鬱了，有一瞬間，他都想直接走過去，只不過被兩個小男孩給拉住了。
兩個孩子貌似都很小，大一點的七八歲，小的三四歲，牽着自己手的是那個小一點的男孩子，看到他盯着自己，朝清和開心地笑了一下，“要和我們一起過馬路嗎，哥哥？”
清和覺得那兩個孩子可能是覺得害怕，所以才會像現在這樣隨意牽起站在路邊的陌生男子的手，也就沒做什麼表情跟着那兩個孩子一起等紅燈變成綠燈。
清和的心曾一陣慌亂，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着了什麼魔，看着那橫衝直撞的貨車，他竟有一瞬間想要尋死，如果當時那孩子沒有因為害怕抓住自己的手，他恐怕要鮮血淋漓地慘死在這兩個年幼的孩子面前。因為他深知這麼做會對孩子們造成怎樣的心理陰影，所以又暗自慶幸了一番。
過了馬路之後，兩個孩子非常有教養地對他說了謝謝，然後鑽進了他剛才一直盯着的雜貨鋪裏面。
“哥哥，你買青團嗎？”見這個穿着隨意的男子站在店門口發獃，千黛她忍不住開口問道。
“恩……”清和點了點頭，“這怎麼賣，裏面都是些什麼餡？”
“兩塊一個，現在只剩下鹹的了，裏面裝的是筍、豬肉、胡蘿蔔、茭白還有豆腐乾。”這麼說著的時候，千黛分裝了一個到膠袋子裏面遞給眼前這名男子，“你可以先吃吃看，看看合不合胃口之後再決定買多少個。”
清和接過小姑娘遞過來的青團，輕輕咬了一口，再觀察裏面所包着的餡，就像她剛才所說的那樣，裏面確實裝着那幾樣食材，份量也很足，那味道……很像老媽以前做的那樣。還沒有吃完，她就問那小女孩，“你們這的青團是自己做的嗎？”
“恩，大姐她一大早起來準備的，是不是很好吃，想要多買幾個？”小丫頭古靈精怪的，弄得清和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恩，挺好吃的，你這還有多少個？”清和原本就不怎麼愛吃青團，但難得碰到了味道這麼相似的，他也想帶回去讓老哥他們也嘗嘗看。
“還有三十個，賣完我們就可以收攤了。”千黛認真地數了數保溫箱裏面青團的數量，一個都沒有放過，看這個人剛才說話的語氣，大概是想把全部的青團都買光吧。
“那全都裝起來吧！”說著清和從口袋中掏出錢包，從中抽出一張一百塊遞了過去。
箱子中的青團原本就是兩個裝在一個小袋子裏面，他全部都要，小千黛也就十分麻利地把那些小袋子全部塞到一個大袋子裏面，接過他遞過來的一百塊，仔細觀察了一番，從圍裙的口袋中掏出兩張二十的遞了過去。
清和接着找回來的錢正準備轉身離去的時候，那小姑娘把他給叫住了，“哥哥，等一下！”
“怎麼，錢找錯了？”清和轉過頭疑惑地問道，找回來的錢他看得很清楚，沒有找多也沒有找少。
“這個單子你帶回去吧！”說著她把一張小卡片硬塞到剛才裝青團的袋子裏面。
“這是什麼？”清和將那小卡片拿了出來看了幾眼，“食品目錄？”
“恩恩，別看我們這裏是雜貨店，但我們還兼着賣飯呢，我們這邊一般可以現成炒個菜什麼的給你送過去，但煲湯什麼的要提前預定就是了。”千黛指了指那小卡片，“不過只有我姐姐一個人，所以一般只賣晚飯和夜宵，營業時間是晚上六點到十二點……距離的話，僅限這附近，哥哥你穿着拖鞋，想必住的不是很遠吧！”
“知道了，以後我會吃吃看的！”清和重新審視了這小姑娘一番，總算明白了剛才那個路人為什麼說她會做生意了，那小嘴能把死的說成活的，長大后很可能會是個厲害角色。
“要記得來哦！”千黛一邊收拾着空的泡沫箱，一邊對着剛進門看上去更大一點的女孩子邀功道，“大姐，你看我厲害吧！現在全部賣完了！這個哥哥把剩下的全部買走了！”
“是嗎？”那女孩笑了一下，摸了一下小姑娘的頭，朝清和點了點頭，開始幫着千黛收拾那些空泡沫箱。
清和原本是要走的，但聽到小姑娘叫大姐，他忍不住看了下這個剛從外面回來的女孩，那個能做出跟老媽一樣味道青團的人……不過見對方朝自己點頭，他倒開始有些不好意思了，提着東西轉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