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7章 禮物風波(二)

第297章 禮物風波(二)

第二天,七個人在靜園草坪上聚會,劉敬平剛來就看見艾樂康興高采烈地抱着結他跑到自己面前,兩眼放光地說:

“敬平!謝謝你送我的禮物!說實話,我從來沒用過這麼好的結他呢!”

劉敬平像吞了一枚生雞蛋,看看結他,又看看艾樂康,脫口而出:

“其實不——”

“不……什麼?”艾樂康撫弄着那把昂貴的結他,還沉浸在無邊的喜悅里,懵頭懵腦地問。

劉敬平看了他幾秒鐘,淡淡地一笑:

“其實不像你說的那麼好啦。”

“嗨,別謙虛了,”艾樂康拍拍他的肩膀,“已經夠好的了,相信我,我是專業的。”

“是啊,”楚雲姝走過來說,“他很懂樂器,他說好,那一定就是真的好。”

劉敬平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神色不定。他把目光投向程嘉樹,見對方正在興緻勃勃地和艾樂康評論着那把結他,就急忙拉了拉蕭靜雪的衣服:

“妹妹,你跟我來一下。”

他將蕭靜雪拉到一邊,急切地問:

“你怎麼猜到禮物是給樂康的呢?”

“我當然猜不出來啦,”她呆萌地一笑,“搞不清楚你們男生都在想些什麼,所以我就問嘉樹,他很了解你嘛!他說結他一定是你送給樂康的……”

她還沒說完,程嘉樹走過來把手臂搭在劉敬平的肩上:

“怎麼樣?我猜得對不對?你也太委婉了吧!我以前建議你送他一把好結他,你果然沒忘啊。哎,這把結他真是棒呆了!”

說著,他忍不住興奮地搓搓手:

“要是能彈一彈就更好了!肯定特別給力!”

“那就彈吧,來。”剛湊上前的艾樂康雙手舉起結他。

程嘉樹慌亂地連連擺手:

“我就看看我不彈……哎,算了算了,我還是別動它了吧,弄壞了怎麼辦?把我賣了也賠不起呀。”

劉敬平冷哼一聲:

“你要是這麼便宜,我早就買到手了。”

艾樂康熱情地將結他塞到程嘉樹懷裏,爽朗地說:

“不要這麼彆扭啦,你怎麼可能彈壞了呢?快點快點,我這次絕不糾正你的指法了,哈哈哈哈,你就放心地唱吧。”

程嘉樹本能地望向劉敬平,好像在等待他的許可。劉敬平落寞又無奈地吐出一口氣,看看艾樂康:

“送給他了就是他的,他來做主。”

艾樂康便滿面笑容地催程嘉樹:

“彈吧,扭扭捏捏的像什麼話?”

女生們圍攏來,程嘉樹思忖片刻:

“彈哪一曲呢?”

他抬起眼睛,和劉敬平目光交匯的瞬間,他像想起了久遠的往事,略微傾側了頭,彈出幾個音符。

劉敬平心神一震:程嘉樹居然在彈《海闊天空》的前奏!他猛然回憶起他們的約定,那時候程嘉樹並不知道他正得意地策劃着要給好友打造一把堪稱傑作的禮物,還在為了幻想中的結他心馳神往,承諾有一天得到了它就當眾演唱《海闊天空》。現在程嘉樹陶醉地彈着這把心儀的樂器,它卻不能屬於他了,但他沒有忘記曾經答應過的事……劉敬平想着想着,鼻子酸楚,眼淚都快流出來了。

“原諒我這一生不羈放縱愛自由,也會怕有一天會跌倒。背棄了理想,誰人都可以,哪會怕有一天只你共我……”程嘉樹的優美嗓音吸引了草坪周邊的學生,他們隔着一段距離駐足靜聽。陽光照在程嘉樹身上,藍天綠草地如詩如畫,蕭靜雪自然是像個迷妹那樣閃起了星星眼盯住男友,艾樂康則開心地打着拍子,而劉敬平心裏翻倒了五味瓶,悄悄拿出書包里的相機。

曲畢,眾人一齊歡呼。程嘉樹輕輕地將結他交還給艾樂康:

“謝謝你讓我過了把癮,用它彈奏太他媽爽了!”

方若璇發現劉敬平神遊天外,就挨近他,用胳膊肘碰了碰他:

“你怎麼啦?”

“沒事,”他蹲下來撥拉着地上的草葉,“這歌很好聽,我也想唱。”

“原來你想唱歌,又怕自己跑調,才不大高興的啊!”凌江笙笑道,“樂康,你不是專業的嗎?能不能調教調教他的嗓子?”

艾樂康為難地說:“我倒真想幫幫他,可是……有些人恐怕就不適合唱歌……”

“別瞎搞了,”劉敬平站起身,“我爸請的很有名的聲樂老師都拿我沒辦法呢。唱歌這東西,真需要靠天賦的。”

七個人一起吃完晚飯就散了,程嘉樹哼着小曲兒騎着車,忽然看到劉敬平跟在他後面,就停住車子笑他:

“你玩跟蹤上癮了嗎?我要不是個男的,就會懷疑你是尾隨痴漢了。”

“你是男的也可以懷疑我是尾隨痴漢。”劉敬平說。

“唉,密探劉,你為啥不喊我一聲呢?”程嘉樹瞪了他一眼,“我感覺你今天怪怪的,有心事嗎?”

劉敬平懶懶地撩起眼皮:

“我哪裏怪怪的了?”

“你好像不太開心的樣子。”

“那……你開心嗎?”劉敬平反問道。

“當然,很開心!”程嘉樹回味着那把結他帶給他的快樂,“你送樂康的結他可真好呀,一分錢一分貨,確實有道理。我以後要多賺點錢……你在哪兒買的?有連結嗎?”

“沒有。”劉敬平生硬地回答。

程嘉樹微微失望地嘆口氣:“噢。”

“那把結他……是專門請國外的製作大師私人定製的,純手工製作,世上獨一無二,剛剛空運到北京,”劉敬平淡然地對上程嘉樹驚訝的眼神,“所以沒有連結,你也買不到一模一樣的。”

“我的天!”程嘉樹感嘆,隨即笑了一下,“看不出你這麼用心啊。我竟然彈過世界上獨一無二的結他,還忘了跟它合影,太遺憾了。”

劉敬平的臉色變得明亮了:

“我拍照了啊。”

“那你快發給我!”程嘉樹掏出手機。

劉敬平忍不住想逗逗他:

“你不是說過,不能擁有的話,就不願意留下美好的記憶嗎?”

“小氣鬼,你不發就算了。”

“別走別走,我發還不行嗎?開個玩笑你又當真啦?我用相機拍的,回去做完後期再給你。”劉敬平鼓着腮幫子。

程嘉樹不信任地瞪他:

“你還要修圖?可別把我P丑了!”

劉敬平凝眸,雙眼霧氣蒸騰:

“小程程,你能不能讓我對你好一點?”

程嘉樹一愣:

“你對我挺好的呀。”

“哪裏好了?”劉敬平黯然,“我什麼都沒做。”

“對啊,你什麼都不做,就算是對我好了。你一旦要做些什麼,準會搞砸,那我就完了。”程嘉樹表情誇張地開起了玩笑。

劉敬平卻沒笑,用低沉的聲音單刀直入地問:

“你有沒有想過,那把結他也許是送給你的?”

程嘉樹怔住,幾秒鐘以後笑着拿拳頭輕捶他的肩窩:

“怎麼可能?我看了你留的字條,什麼寶劍贈英雄,說的不就是樂康嗎?還有什麼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我記得他說過啊。更何況——”

他頓了頓,好像難以啟齒:

“那把結他真是好東西啊,你一直覺得我水平差,用不上什麼好東西,怎麼會送給我?”

劉敬平瞬間炸毛,揪着他的衣服咬牙追問:

“我什麼時候覺得你水平差,不配用好東西?”

“你自己說過的話,忘了?”

劉敬平使勁回憶,隱約想起了從前的事,被懟得無言以對。他緩緩心神,抬起濕潤的眼睛:

“你,你能原諒我對你的傷害嗎?”

“什麼傷害?”程嘉樹先是一呆,爾後爽氣地笑了,“咱們不是早就把一切都說開了嗎?我的心思你也知道,咱倆都已經和好了,別再翻舊賬了。”

“是的,我們和好了,雖然拔出了釘子,心裏的窟窿卻再也填不上了。”劉敬平沮喪地暗想,心有不甘地窮追不捨道:

“你這次過生日,我很想送你一件生日禮物。你想要什麼?”

“我說過,你不用送,也不必在意。而且我的生日都過去那麼久了,你還惦記它幹嘛?”

“你喜歡結他嗎?我可以再定製一把。”劉敬平似乎沒聽見他在說什麼。

“不不不,我也就隨便玩玩,又不是專業的,用不着這麼好的結他。你送給樂康,那叫寶劍配英雄;送給我,那叫明珠暗投。”

劉敬平抓住程嘉樹的手腕,紅着眼澀聲說道:

“直到今天我才意識到,我對你的傷害有多深……小程程,我是個不折不扣的混蛋!過去我把塑料做的友情當作珍寶,如今卻殘忍地糟踐一顆至真至純的心!我自認為做到了與人為善,保持起碼的仁愛和慈悲,可我將我的自私、無情和冷酷全都施展在你身上,我特么的只會欺負一個為了友誼放棄了抵抗、卸下了盔甲的你!”

程嘉樹不解地看着他:

“你在說什麼?”

“我不配,是我劉敬平不配和你交朋友。”他捶胸頓足地說。

程嘉樹會錯了意,低下頭:

“你要是後悔了,我們可以馬上解除朋友關係,結拜什麼的都不作數,你別放在心上,也不必看得那麼重。”

話音剛落,劉敬平就一把扯過他的衣領,把他按到路邊的圍牆上:

“你什麼意思?”

“就是你想要的那個意思。”程嘉樹心痛不已。

劉敬平氣得抱着腦袋蹲在馬路牙子上,過了半晌,鬱悶地掏出煙來點燃。吸了兩口,他轉身看看還站在那裏的程嘉樹,給他遞上一根香煙。

程嘉樹接了,跟他蹲在一起,無聊地讀着上面的小字:

“和天下……還有這牌子的煙?”

劉敬平幫他點了煙:

“上次去我爸的辦公室玩,偶然看見柜子裏有各種牌子的煙,我就想拿一點。挑來挑去,就這個名字最好聽,其他的都太俗了。我拿的時候被我爸看到了,他還瞪我:都學會抽煙啦?少抽點!他從來不抽煙,誰知道辦公室里備着那麼多存貨呢。”

他的修長的手指把玩着煙盒,嘴裏嘟噥道:

“和天下,這名字多好!霸氣,又有內涵,讓我想起了零八年的奧運會開幕式……後來每次去鳥巢,都恍如昨日,可惜盛景不再。”

“開幕式那天,你去現場了?”程嘉樹忘記了剛才的不愉快,好奇地問他。

“是啊,我在那兒!我跟你說,”劉敬平順勢摟住他的脖子,“置身其中的感覺就是不一樣,現場真的特別燃!”

“我在電視上看的,就已經覺得夠燃了,”程嘉樹禁不住嚮往道,“希望我以後可以親身見證一些盛事,像你一樣。”

“像我一樣?”劉敬平深深地注視着他,薄薄的嘴唇彎出好看的弧度,“小程程,你說,從零八年算起,十年後我們會怎樣?你會在哪裏,在做什麼?”

“我肯定在北京啊,”程嘉樹磕掉了煙灰,“做着你的CTO嘛。”

劉敬平喜出望外,快樂之餘得寸進尺地責怪道:

“原來你會說讓人愛聽的話啊,我以為你是氣人專業戶呢。”

“拜託,我到現在都不清楚你今天為什麼不開心,哪敢氣你?”

劉敬平沉默地吸煙,好半天才開口:

“你雖然跟我坦誠相待了,但是,我發現你總拒我於千里之外。”

程嘉樹沒有說話,直到指間的香煙快燒到了頭兒,才拽着劉敬平站起來:

“小平平,你要相信我。”

湖心島上,艾樂康閑閑地彈着結他,凌江笙坐在旁邊傾聽,手裏捏着劉敬平寫的紙條。她讀了兩遍,笑道:

“劉敬平可真用心啊,你看他的留言,滿滿的都是愛啊!”

艾樂康接過紙條,盯着它看了一會兒,略微有點納悶地說:

“真奇怪。按理說,羅列原因,不應該是一、二、三、四那種嘛,怎麼他偏偏從零數起?”

“可能是他的習慣吧?”

“那他寫論文的標題也從零開始啦?”

“說不定他就是想開個玩笑,你知道他這人滿腦袋都是怪點子。”

艾樂康舒心地一揚唇,很快就把疑問拋到空氣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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