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家中花園
不出幾日,兩家鹽商元氣大傷的消息就傳遍了京城,而此時的尹慶之已經隨王仁甫和袁業名去山韓了。不過五六日的功夫就已經從京城到達北關了,當晚北奉騎的主將侯英便宴請了尹慶之等人。雖然尹慶之不大熟悉,可是張六叔倒是與他很熟絡。不少初時對着些京城貴人們愛答不理的北關將領,一聽尹慶之乃是傳說中的尹家少主后頻頻敬酒。袁業名看着印象中桀驁不馴的邊關將領居然如此前後不一,不由嘖嘖稱奇。倒是山韓司的老人王仁甫見怪不怪,坐在一邊怡然自得。
“袁大人,可有什麼不妥?”王仁甫對身邊的袁業名道。
“王大人別取笑在下了,在下只是原先不知道這尹家在關外還有這般的權勢,這些將校一聽是尹家的人態度就變的如此之快。”袁業名嘆道。
“這有什麼,鐵略四部在關外就是一方諸侯,誰不買賬。尤其是蒙、尹兩家,就連草原上的馬賊也是不敢搶插着兩家軍旗的貨物。”王仁甫看着頻頻舉杯敬酒的將校說道。
“竟有如此威勢?怪不得。”袁業名感嘆了一聲。
“這一趟去草原,只有那位少爺在,咱們這一路上就風調雨順了。說不得上面也是這種想法,才讓那位當副使。”王仁甫說完又端起了酒杯自飲。袁業名卻不似王仁甫那般輕鬆,自家小妹與尹慶之的事他是知道的,剛開始以為只是一句戲言哪想到後面這些事。
“少爺,這位是侯英侯將軍,當年在河西也是跟咱家並肩作戰的老夥計。”張六叔對尹慶之說完,就自己喝了一大口酒。
“你這老鬼,又自己偷喝酒。小子,先不論當年我跟你爹的交情,上一代靠山王是我堂叔,你說你跟我啥關係?”侯英哈哈大笑道。
“原來是世叔,那我先敬您一杯。”說完尹慶之就趕緊給自己倒了一杯酒,敬了侯英。
“你小子,跟你爹一個模樣。不說了,可惜了,當年老四那麼喜歡他。”侯英嘆了一口氣,也幹了一杯。
“說這些糟心事幹什麼,咱倆的有一年多沒見了,不說了這些,喝酒喝酒。”張六叔也有些不打痛快,又拉着眾人喝起了酒。過了一會兒,尹慶之就頭痛欲裂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間。他剛躺在床上就感覺房樑上有異響,可是轉頭看了看有沒看出什麼,心想反正這也是重兵把守的雄關要塞估計也不會有什麼刺客殺手,頭又痛得厲害睡了過去。
第二日一早,尹慶之剛一出屋就聽見隨從說張六叔已經在偏廳等自己了。剛一進偏廳,就看見張六叔帶着一位紅衣侍女模樣的人坐在圓桌旁。
“少爺,給你介紹個人,這位是紅葯,這一趟去山韓家裏不放心就讓她陪你去。”張六叔剛說完,那侍女就走上前行了一禮道:“少爺,小女紅葯給您行禮了。”語氣雖然恭謹,卻能聽出一絲不耐煩。
“孟紅葯,怎的這些年你們家還是那麼沒有禮數嗎?”張六叔輕聲道。
“紅葯知道,不用張六爺費心囑咐。”對張六叔行了一禮。
“少爺我先走了,伍老二那邊還有事,我先回家裏一趟。”張六叔對尹慶之說了一聲,就走出了偏廳。
“你是孟家的人?”尹慶之看着她道。
“沒想到少爺還知道這等小門小戶,奴婢的父親就是孟遠雲。”孟紅葯飽含深意的看了一眼尹慶之。
“孟遠雲?對了,上次辦的是王家。”尹慶之好像想起什麼接著說道:“聽說,你們幾家跟狼帳還有了聯繫?”
“都是祭祀長生天的草原子民,為什麼不能聯繫呢?”孟紅葯反問道。
“劫營騎年年都有人傷亡,我們雖然可以跟一般的部落互通有無,可是狼帳就不妥了。”尹慶之難得的主動回答了別人的問題。
“我們幾家的男兒可沒有馬革裹屍的機會,所以又有什麼不妥的呢?”孟紅葯笑了笑,站起身走到尹慶之的身後把手放在尹慶之的肩膀上按摩了記下。
“周四叔把那兩家殺乾淨了之後,伍二叔再放了你父親如何?”尹慶之吐了一口氣,好像很享受孟紅葯的按摩。
“侯爺的好意,紅葯代家父心領了。不過,既然是犯了侯爺的忌諱,受些懲罰也是應該的。”孟紅葯按摩的手更加的用力了。
“我猜,伍二叔的本意和你的初衷是不大一樣的,可過程是一樣的,是嗎?”尹慶之轉頭道。
“侯爺,那您覺得我們能如願嗎?”孟紅葯在尹慶之耳邊輕聲道。
“我覺得難,孟小姐以為呢?”尹慶之看了看孟紅葯的眼睛之後又接著說:“你去準備下,估計過一個時辰就要出發了。到時候了,再來找我。”說完尹慶之就拿着蓋碗泡起了茶。
“好的,少爺。”孟紅葯很快進入了角色,她躬身行了一禮,轉身就走出了偏廳。
“莫非是老人都有牽紅線的情節?真是麻煩。“尹慶之看着孟紅葯遠去的背影想到。
半個時辰后孟紅葯又過來找尹慶之了,說一切都已經準備妥當,而且禮部的小吏也已經到了門房,看來是要出發了。尹慶之就讓孟紅葯收拾茶具,自己則走出屋去沒走出多遠就看見王仁甫和袁業名在將軍府外聊着天。
“真是罪過,讓兩位久等了。”尹慶之上前打招呼道。
“我們也是剛到,既然都準備好了咱們就出發吧。”王仁甫對着二人說道。不一會兒,三人就上了各自的馬車。本來禮部只派出了一輛官員用的馬車,但是袁尹兩家都是世家大族哪裏又會少這些錢,所以就都派了自家的馬車和僕役,王仁甫就也享受到了獨享一輛馬車的待遇。一路上,只要上午不是有什麼大事三人就各自在自己的馬車上補眠,下午就在禮部的馬車上喝茶閑聊也算是愉快。在離尹家的封地還有一兩日路程的時候,尹慶之就寫了一封信讓孟紅葯帶着,讓周四叔他們准許孟紅葯去看看他的父親和族人。在距離封地還有一百里的時候,尹慶之詢問二人可否去封地住宿一宿的時候,二人皆道:“固所願,不敢請耳。”
到達封地的時候已經是日落時分,說是封地其實也就是在草原上修了一座城寨,雖然外觀簡陋可是規模倒也不小與臨河城差不多大。尹慶之遠遠的看着,只見伍二叔、周四叔、張六叔都已經在門口等着了。王仁甫在看見伍二叔后,神情有那麼一絲不大自然卻沒有多說。倒是袁業名與幾人打了招呼,伍二叔說道:“感謝兩位大人一路上對我家少爺的照顧,家裏略備薄酒還請二位大人不要客氣。”說完就請兩人進了城寨。
兩人一進去只見商賈行人絡繹不絕飯店酒肆人聲鼎沸,不似關內諸城卻好像京城西市一般繁華。伍二叔見兩人好似有些驚訝便笑道:“這城寨要是給過往商賈提供住宿和交易貨品的,只要是到了地方就巴不得快去快回,而鏢隊護衛又是刀口舔血的買賣自然也是今朝有酒今朝醉。故而這城寨之中哪怕到了半夜也是有人買酒尋歡做買賣的,還請兩位大人不要見怪。”王仁甫聽着一邊點頭一邊問道:“環境這般複雜,這稅賦又是如何收取呢?”伍二叔答道:“貨品交易境內千分之一,若是茶樓酒肆則是千分之二。”王仁甫稱道:“細水長流,大善。”袁業名則看了看周邊往來的商賈估算了一番后暗暗心驚,心想:“這尹家怕是富可敵國了。”
到了侯府大堂,進了後花園尹慶之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覺得不像是在京中的侯府倒像是皇宮的御花園。張六叔便道:“當年夫人說家裏面連個園子都沒有晚上遛彎消食不方便,就找人自己改的。這些年一直沒變,少爺應該多轉轉下次再來怕是有些日子了。”
尹慶之點了點頭,對於賦予自己生命的那個女人他雖然沒有什麼印象了,可是心中總有那麼一絲念想。這些年來,他旁敲側擊的問過福伯也直接的逼問過張六叔他們,可惜都得不到什麼實質性的答案,就連所謂的河西老家也是沒什麼親人了。對於這個迷一樣的女人,尹慶之總是很好奇,他對張六叔說道:“六叔,我在這兒先待會兒,你讓二叔他們去招待一下吧。”張六叔點頭稱是就離開了,尹慶之在花園的涼亭中坐了片刻就聽見背後有人走了過來。他轉頭一看是孟紅葯,只見孟紅葯說道:“紅葯謝謝少爺給了一個跟家父相見的機會,不知道少爺為何獨自一人在此。”
尹慶之說道:“你知道嗎?這是我第一次來這裏。據說這個園子是我母親修的,我原先一直都不知道我母親是個什麼樣的人?如今看來最起碼也是見過世面的大家閨秀。”
孟紅葯又把手放在尹慶之的肩膀上按摩了起來,恭謹道:“紅葯雖然遠在關外,可也聽聞過少爺早年間的一些事,大家都說您不亞於甘羅之才。”
“我終究是一個很懶的人,有一件事動腦子不見得永遠都願意動腦子。”尹慶之右手搭在了孟紅葯的手上又說道:“可是大家怎麼都不想想呢?有些事情我現在不知道,可我總會知道的為什麼一直要瞞着我呢?就像我對這兒一切都不熟悉,自然也沒什麼顧慮。就像碎瓷罐中的一文錢,反正也不重要又何必要是小心翼翼的挑出來呢?直接掃進垃圾堆又不會弄傷手,你說是不是?”
孟紅葯把尹慶之的頭靠在自己胸前,輕輕揉捏道:“少爺放心,紅葯哪裏敢忤逆少爺,紅葯只想保住一家老小的性命而已,讓我爹能安享晚年即可。”
揉捏一會兒,尹慶之站起身擺了擺手,往飯廳走去。一股冷風襲來,吹在孟紅葯冷汗淋漓的後背上只覺寒意徹骨,她待尹慶之遠去后,就快步走回了自己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