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名偵探的推理秀
?五點。
餐車外走廊。
那些想早早用餐的人們來到餐車外,卻發現有位列車員站在那裏。他正不停地鞠躬致歉:“各位乘客,實在不好意思,餐車因為突發情況暫時關閉,請晚些時候再來。”
其聲音誠摯有力,意在將乘客老爺們的火氣撲滅。雖然有人並不買賬,但也對此無可奈何,最後只得悻悻離去。
真是個苦差事,如果可以的話,他也想在餐車內欣賞大偵探的推理表演,而不是在這兒對付這些難纏的富人們。
餐車內。
三號車廂的乘客們都到齊了。胖商人,小貴族與侍女,以及派特夫妻倆。他們被艾瑞克叫來,坐上了此次演出的貴賓席。
此時埃迪特探長站在通道中央的紅毯上,看上去十分精神,大概是充足的睡眠發揮了作用。助手艾瑞克坐在距離上司最近的沙發上,面前攤開着記事本。而另一邊則坐着車長與兩個列車員,其中就有作為第一發現人的小個子。
大偵探正正衣領:“好了,我想在座的各位都清楚我讓大家過來是為了幹什麼,可不是為了一起愉快地用個晚餐。”
這句玩笑讓空氣下降了不少溫度,看來一片寂靜的眾人不太理解這位名偵探的幽默感。
埃迪特挺直腰版,宣告節目正式開演:“咳咳。那麼首先,我們來整理一下案情。”
“在昨晚的......呃,昨晚的......”
艾瑞克在旁邊小聲提醒道:“午夜時分。”
之前小偵探已經把他的大部分推理詳盡地告訴了上司,只可惜上了年紀的探長仍舊記不大住。
埃迪特用乾咳掩飾着尷尬,可下一個尷尬立即接踵而至:“咳咳,昨晚的午夜時分,我們可憐的里奇先生在五號包廂慘遭歹人殺害。到了上午十點前後,他的屍體被......被......”
小個子站出來救了場:“是我發現的。”
埃迪特額頭冒汗,繼續故作從容:“被這位先生髮現。你能再向大家說明一下當時的情景嗎?”
小個子連忙答應,接着開始講述起自己的經歷。不過那簡直像極了政治家們的無聊演說——個人感情十足,但多是些無關緊要的廢話。
“哦,不!我只想知道是誰殺害了我的朋友!要知道,我的時間寶貴,不是來這兒聽你說這堆廢話的。”賈斯廷先生對小個子進行了粗暴地打斷,顯然他沒將名偵探放在眼裏。
本就膽小的小個子頓時啞了嗓子,身體也自然地向後躲去。
意外的是,羅文與派特也表達了相同的看法。
埃迪特滿臉堆笑:“請稍安勿躁,諸位先生。我只想盡量讓大家明白案件的始末,只有用嚴謹的邏輯才能讓兇手無所遁形。”
小貴族摸着身旁侍女的臉蛋道:“好吧,那祝你成功,大偵探。”誰都聽得出他的話里實在沒一絲真誠。
不去理會這位麻煩人物,埃迪特繼續說著:“讓我們先從不在場證明出發。呃......到了夜間十點,列車員就會鎖上各個車廂連接處的門,所以犯人只可能是這節車廂內的人。而既然里奇先生被殺於午夜時分,那在這之後上車的我和我的助手顯然沒有任何嫌疑。而四、五、六號包廂的你們無法排除嫌疑。即使兩人同住,關係親密者的證詞可不在信任範圍之內。”
派特夫婦互相看了看對方,而賈斯廷則一臉不屑狀。
一旁的胖商人則像在欣賞戲劇。
“死者房間的門是唯一的入口,魔法列車的鎖頭十分堅固。即使是技術最高的盜賊,如果沒有對應的鑰匙,同樣也對魔法鎖無計可施。加之現場勘察,我們明白了犯人顯然和死者熟識,所以他才能大搖大擺地進入死者的包廂。”埃迪特探長說著,看了看他的助手,只見艾瑞克點了點頭。
“接下來......工作將交給我的助手。”至此,死板的陳述基本完成,之後隨機應變的環節,自然要交給聰明的艾瑞克。
埃迪特終於可以歇會了。他的大段台詞總是讓他感到傷神費力。
艾瑞克登台,接過了指揮棒。
小偵探一上手,立刻拋出了問題:“請告訴我你們去歐德的目的。”
羅文很配合:“為了生意。”
賈斯廷回答道:“去探親,你知道的,蘭頓公爵。”儘管這聽上去更像在向偵探們挑釁。
派特說:“旅行。我和我的未婚妻子想要去歐德的大教堂遺址看看。很浪漫不是么。”
艾瑞克記錄著。
接着,他用筆敲打着紙面:“死者的物品遺失了很多,犯人將那其中所有關於自己身份的物品都丟掉了。所以現在,先生們女士們,請告訴我你們與死者的關係。”
羅文先生說道:“我和他剛剛認識,沒理由殺他。而且我對現在的生活很滿意。”
賈斯廷先生毫無顧忌地摟着旁邊佳人的脖子,但那姿勢令他的她看起來很難受:“我不會殺害我的朋友。而我的侍女一直在我眼皮底下活動。”
侍女紅着臉小聲說:“我沒殺人。”
派特先生也開口了:“我根本不認識里奇先生,從來不認識。”
特莉絲說道:“我一直和少爺待在一起。”
艾瑞克對這稱呼不解:“少爺?”
“忘了告訴您,我的未婚妻在這之前是我的侍女。是的,我愛上了我的侍女。這也並非什麼稀奇的事吧。”派特先生看着艾瑞克。
特莉絲從後面抱住了她的未婚丈夫,昭示着他們的關係。
“抱歉,我並不是對您有什麼看法。可侍女?據我所知那可不是一般人家能擁有的東西。”艾瑞克提出疑問。
派特解釋道:“我想您搞錯了,富有的商人家通常也有侍女。”
“您之前可沒告訴我您家是富商,只說是普通的中產階級。”
派特繼續辯解道:“人之常情。家境中道沒落總是令人難以啟齒。”
“而且,不好意思。剛才忘了告訴大家。我們的里奇先生在死前留下了訊息,他向我們透露了兇手的身份。”艾瑞克一出此言,全場鴉雀無聲。
空氣變得凝重起來。
派特先生表示不解:“原來如此。那麼,他到底留下了什麼才能讓您懷疑一位遵紀守法的奧丁公民?”
“貴族。”艾瑞克盯着派特,接著說道。“這就是提示。而侍女可是貴族才有的玩意兒。”
派特先生平靜地回應着:“那麼或許,你更應該找賈斯廷先生談談。”
艾瑞克搖了搖頭:“不,里奇先生和賈斯廷先生是朋友,他自然知道賈斯廷先生的姓名,如果是賈斯廷先生殺了他,他為什麼不直接留下好友的名字作為訊息呢。”
“我也不知道!你應該撬開里奇先生的腦殼看看裏面在想什麼。”派特先生終於言辭激烈起來。
氣氛有些糟糕。
小偵探及時中止了交談:“別激動,這只是推理。或許我們大家都該冷靜一下。”
艾瑞克招呼列車員,讓他拿來了車上售賣的昂貴煙捲。
“來,來一根放鬆一下如何?”
派特回應道:“我從不抽煙。”
態度冷淡。
艾瑞克又化身侍者,站起身來向眾人熱情地邀請着:“其他先生們也請。”
羅文擺了擺手:“不,謝謝。我習慣抽雪茄。”
“給我一支。”只有賈斯廷先生接過了煙捲。他從上衣口袋裏拿出一盒普羅米修斯牌火柴,將它擦燃,點着了煙捲。
艾瑞克盯着賈斯廷手裏的那盒火柴,突然開口:“賈斯廷先生,您能借我看看那盒火柴嗎?”
小貴族一愣,之後的動作顯得十分慌張:“給你看,為什......不!你沒有權利,這是我的私人物品。”
“別緊張,那只是一盒火柴。我並沒有搜查貴族的行李,只是需要一盒火柴。”艾瑞克笑了,那樣子像極了在巷子裏拐賣兒童的人口販子。
看來,和派特先生的交鋒只是為了使其他人放鬆警惕罷了。
賈斯廷的態度很堅定:“不,我拒絕。沒有任何人能強迫貴族做他不喜歡的事。”
“好吧,我不去看。不過,我接下來將說明,你為什麼不敢給我那盒火柴。”艾瑞克踱起步來。
賈斯廷先生面色鐵青。
艾瑞克的發言讓傾聽者們吃了一驚:“事實上那盒火柴本屬於里奇先生。”
“怎麼回事?”胖子羅文很是好奇。
“我從里奇先生的物品中發現了一根瓷質煙斗,卻沒有發現將他點燃的必需品。而兇手為什麼連一盒小小的火柴都要扔掉呢,我猜是兇手將他忘記了某處。我是這樣推測的,你敲門進入里奇先生的房間以後,大概對他說過‘夥計,我想吸支煙,把火柴給我’之類的話令他放鬆警惕。而你趁他轉身不注意時,隨手將火柴放入口袋,掏出了匕首向他刺去......”
賈斯廷怒不可遏道:“放屁!簡直鬼話連篇!”
艾瑞克則步步緊逼:“只要你把火柴給我,看看上面有無里奇先生的指紋一切就會真相大白。你可別忘了你說過最後一次見到里奇先生是在月台上。這時候再說您當晚去過他房間抽煙已經毫不可信。”
派特夫婦饒有興緻地看着這一切。
緊鎖眉頭的賈斯廷思索着,緊接着靈光乍現般脫口而出:“啊!我想起來了。這的確是他的火柴!是我在月台上抽煙時向他討了火柴,忘記還他了。”
“很遺憾,賈斯廷先生,我早知道你會這麼辯解。”艾瑞克彷彿在宣告勝利:“我們的第一發現人有新的證詞要說。”
小個子走上前來,顯然之前艾瑞克已經有所安排。
儘管他被賈斯廷瞪得渾身發毛,但仍舊提供了證詞:”“當時賈斯廷先生上了列車,里奇先生仍然留在月台。他說他不喜歡在密閉的環境裏弄髒空氣,所以又吸了一次煙斗,當時用的火柴就是普羅米修斯牌。”
“你是怎麼知道火柴的牌子的?”艾瑞克接着問。
“里奇先生向我炫耀,他說這個牌子是派洛斯最好的牌子。”
“你能發誓你說的一切屬實嗎?”
“我發誓。”
艾瑞克轉頭看向賈斯廷,“現在您還有什麼話說嗎?”
賈斯廷先生看看小個子,又看看小偵探:“我......我明白了!你們要陷害我!陰謀,可怕的陰謀!你們要知道誣陷一名貴族足夠讓你們千刀萬剮。”
嫌疑人已經被艾瑞克逼得氣急敗壞了。
“您不能懷疑我的發言,因為它們完全出自埃迪特偵探的推理。”艾瑞克直勾勾的盯着此案的重大嫌疑人:“他可是破獲歐德大慘案的名偵探,我完全可以說您是在損害大偵探的聲譽。”
“見鬼的偵探!”賈斯廷罵道。而且,他看上去要動手了。
艾瑞克將手搭在了腰間,那裏藏着他的配槍柯特式。開槍當然不被允許,但艾瑞克的經驗告訴他,這種蠻橫慣了的傢伙看到真傢伙總是會嚇得屁滾尿流。
一觸即發。
就在這時,艾瑞克看到他的上司走上前去。
“正如我的助手所言,這些全都是我的推理。”埃迪特撫摸着臉上的鬍渣:“但賈斯廷先生您大可放心,這些發言並不是為了證明您是兇手。”
見鬼,那不是艾瑞克告訴上司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