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腦震蕩
腦子鈍痛的彷彿有千萬根針在扎一樣,蔚良費力張開雙眼,就看見有個撐傘穿白衣服的女人嘴巴一張一合,那張放大的臉龐帶着關切,蔚良抬手想按按額角,卻被阻止了,好半晌才清楚那人說什麼。
“姑娘,不要害怕,我是人民醫院急診科的護士,你剛剛發生了車禍,我們初步估計你可能是腦震蕩,只是因為大雨救援隊還沒來,所以沒辦法立即將你從車裏解救出來,請你忍耐一下。”
蔚良這才費力的扭頭,視線模糊的發現自己人在車子裏但兩邊車門恰好被兩顆粗壯的樹擋住了,她整個人和側一樣呈向下傾斜的姿勢,而那個女護士則是踩着樹榦將頭伸進已經破碎的擋風玻璃裏面和她說話。
腦子一抽一抽的疼,想揉揉額角的手又被阻止,似乎有什麼是被蔚良忽略了一樣,但此時她的情況並不好,蔚良乾脆閉着眼睛輕輕的嗯了一聲。
不知道是不是這聲嗯鼓勵了白衣女子,她再次柔柔的說:“你的額頭現在流血了,不能隨意亂動。你叫什麼名字,家住在哪裏,能不能說個電話號碼我來通知你的家人,除了頭痛之外還有哪裏不舒服?”
蔚良頭痛欲裂,她知道這是那個女人說的腦震蕩的反應,也知道此時自己處在危險之中,可是通知家人,她要打電話通知誰?
乾脆閉着眼睛再也不說一句話,好在那護士見多了這樣腦震蕩的病人仍然柔柔的說著話,蔚良明白這是救援方法之一,患者要保持腦子清醒。
耳邊有雨聲、救護車聲然後是由遠及近的消防車聲,蔚良難受的不想睜開眼睛,除了愈來愈烈的頭痛她什麼都沒法想。
直到她感覺車子似乎被騰空架起,她被晃了一下,想吐的感覺立即湧上來。
“請慢一點,患者如今伴隨有腦震蕩,不能再有二次創傷。”
那溫柔慈愛的聲音再次響起,蔚良面色慘白的朝着她扯扯嘴角,然後放心的暈了過去,她未曾看見那個穿着消防服的男人也看着她。
蔚良再次醒來的時候病房裏安安靜靜的沒有一個人,但此時她的感覺好多了,雖然頭還是有些痛以及想嘔吐的衝動,但這些都在可以承受的範圍之內。
這個病房倒是看起來很不錯,像是單人病房,沙發電視衛生間一應俱全,只不過蔚良感覺哪裏怪怪的,但又說不出個所以然。
病房外響起腳步聲,一前一後的,至少有兩個人。
蔚良抬眼過去的時候門正好被推開,她的眼神和最先進來的中年男子撞個正着,不知道為何蔚良下意識的移開眼睛,她倒是被自己這個反應驚到了。
這次車禍不是她的錯,交通法規定鬧市區車速不得超過60邁,這男人若是好聲好氣跟她說賠償的事情她不介意和解,但若是另外一種情況她也不介意奉陪到底。
再次看向那個男人,眼神里是全然的冷漠,卻發現他身後跟着的年輕男人已經出去了。
中年男人西裝革履,不怒自威,誰知道一開口就是訓斥:“你已經22歲了,難道不知道要為自己的行為負責嗎?你知不知道因為這次車禍,查家丟了多大的臉!”之後就是一通數落。
蔚良聽的一頭霧水,只覺得莫名其妙之餘還有些好笑,這是教訓誰呢?難不成病房裏還有另外一個人,恰好是這男人的不肖兒女?或者是哪個精神科跑出來的病人,玩起假扮病人家屬的遊戲?之前新聞里不是沒有這樣的新聞,那個精神病患者還扮演醫生給來看病的人問診呢,並且說的有模有樣……
蔚良面無表情的垂着眼帘,但腦子裏早就天馬行空了,中年男人見自己女兒彷彿泥塑的人一樣躺在那裏,額角的青筋鼓了又鼓,最後還是沒忍住大喝一聲:“查微涼!你到底有沒有認真聽我說話?這種無視長輩的舉動,是一個淑女應有的教養嗎?”
“先生,請您說話聲音小一些,這位姑娘昨天發生車禍,中度腦震蕩,需要安靜的休息環境,還有,杜絕外界刺激。”還是那位慈愛的女護士,她推門進來溫和又堅定的對中年男人說道。
中年男人臉色很是不好,蔚良心裏倒是有些幸災樂禍,但護士接下來看着她說的話卻叫蔚良整個人都傻眼了。
“雖說這位姑娘是您的女兒,但作為父親您這樣太過嚴厲,小姑娘會嚇到的,尤其是她剛剛經歷了一場生死劫難,此刻更是需要來自親人的溫暖和安慰。”
護士看過來的眼神柔和又慈祥,蔚良很確定她是看着自己,但她說話的內容卻叫蔚良一瞬間瞪大了眼睛,她的腦子有些混亂,結合中年男人說的“22歲”、“查家”、“查微涼”,護士口中的“父親”、“女兒”,蔚良直挺挺的從床上坐了起來,她的心“嗵嗵嗵嗵嗵”飛速跳躍,腦子因為起來的用力過猛暈眩感倍增,張大嘴巴如同一條瀕臨乾涸的游魚一般看着中年男人竭力喊道:“你說……”
蔚良的話並沒有說出口,腦震蕩患者本身就不能受刺激,更何況像蔚良這樣的,她直接暈了過去。
“37號床的患者暈過去了,速速請主治大夫過來。”
護士有條不紊又利索的照了照蔚良的瞳孔,然後加快了輸液管的速度。主治醫生來的很快,中年男人在一旁顯然有些礙手礙腳的,護士有些不客氣的說:“這位先生,還請您出去不要打擾醫生救治。”
中年男人張張嘴,看了一眼病床上臉色蒼白的女兒,什麼都沒說的出去了,跟着他一起來的年輕男人立即迎上來道:“先生……”
中年男人擺擺手:“她暈過去了,你讓家裏熬點補湯中午送過來。”
“是。”
此時不過早上八點,九峰山別墅區,其中一棟別墅三樓浴室門被拉開,一個年輕男子下半身僅圍着一條黑色的大浴巾就出來了,他精壯的上半身裸-露-在空氣里彷彿感覺不到寒冷似的,他一邊擦頭髮一邊拿起遙控器打開電視調到早間都市新聞報道。
“……23號晚上22點19分左右,在威登路十字街轉角處,一輛奔馳GS因為不知名原因開上了兩棵樹之間,最後不得不求助消防隊將車吊下,具體事故原因還需要進一步調查。”
年輕男子抽空瞄了一眼,卻在看見臉被打着馬賽克的女司機時停住了,他覺得這個女人身影有點熟悉。
恰在此時手機響起來,他走過去拿起手機剛接通就聽見裏面有個男人略帶調侃的說:“我這有個消息,是關於你那位小女朋友的,你聽不聽?”
年輕男子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電視上正在報道的那場事故,簡潔道:“你說。”
那邊男人嘖嘖一聲道:“聽說昨天晚上你的小女朋友被‘有心人’挑撥了兩句,就要去時代頂層捉姦,結果因為天降暴雨在路上出了車禍,”他彷彿想到了更好玩的事情,非常愉悅的說:“網友戲稱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女司機要開掛,這簡直是要上天的節奏啊!哎呀,市裡……”
年輕男子並沒有聽他說完直接掛斷了電話,微不可察的蹙眉,昨天晚上他確實在時代頂層和幾個人一起喝酒,此時都能想像昨天晚上跟他一起聚會的那幾個損友此時該是如何幸災樂禍了。
未曾擦乾的頭髮上有水滴從脖頸一直沒入浴巾內,他撥通一個電話吩咐道:“你去查查昨天晚上她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頓了頓又補充道“還有,她現在在哪裏。”
電話那頭的人對年輕男子很熟悉,不用問就知道這個她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