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亡者氣息。
對於李喚真的一驚一乍，林風眠略微尷尬的點點頭，大致就是這個意思。
“那最好不過了！”李喚真突然站了個軍姿，緊接着用力拍拍自己的胸膛，豪氣萬千地保證道，“你們放心！我李局的解剖技術在柳城那可是數一數二的！你們儘管看！有什麼想問的也別客氣！儘管問！別看我平時——”
“誒誒誒～！”林風眠一看他這陣仗似乎是停不下來了，連忙揮手示意他冷靜點，“我的意思不是說要看着你解剖屍體，而是在你解剖之前，我想自己單獨和她待一會兒。”
“……和她？”李喚真一頓，有些疑惑，他瞅了瞅林風眠身後緘默不語的黑框少女……
“不是，是受害人。”林風眠真是對這人沒轍，能有點理解能力不？
“哦哦哦！”李喚真反應過來，他握着手術刀撓了撓臉頰，有些不理解，“三階偵探真是了不起啊……連解剖學都有涉獵過？”
“也不是。”林風眠搖搖頭，從懷裏摸出顆棒棒糖，撕掉糖衣，其下立時顯現出五彩斑斕的顏色，他將棒棒糖往口中一送，繼續解釋道，“就是看看。”
李喚真不明白這面前的偵探是準備幹什麼，對他嘴裏那顆棒棒糖也很感興趣，不過看這倆人的意思似乎是不太願意過多的解釋，李喚真想了想，咽了咽口水，這才說道，“那……好吧。”
“苦嗎？”一直沒吱聲的后安歌開了口，她看林風眠將棒棒糖塞進嘴裏之後，很是突兀的問了這麼一句。
“唔，”林風眠搖搖頭，“還好。”
這段對話在李喚真看來真是莫名其妙，但他又真是好奇得要死，憋了半天終於沒忍住，“那個……我去幫你們看門、不，把風！”他用期待到已經有些猥瑣的神態搓着手繼續說道，“能不能告訴我一點點……你要怎麼看屍體啊？啊？一點點！告訴我一點點就好！我保證保密！守口如瓶！”
林風眠口中的棒棒糖時甜時苦，躺在冰冷解剖台上的小夜鶯的氣息已經開始產生波動，看黃毛驗屍官完全沒有想退出去的意思，林風眠不禁有些蛋疼，對於他這種人，林風眠很清楚，不打破砂鍋問到底決不罷休，簡直就是軟硬不吃、油鹽不進的滾刀肉。
當然了，林風眠也可以使用星階特權來驅逐這貨，但這樣一來實在是浪費時間，無奈，他只得微微一蹙眉頭，對這人說道。
“你知道死亡幻象不？”
李喚真愣了愣，沒聽懂，只木訥地搖晃着腦袋，裝出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來，林風眠一看他這表情就知道了，於是也沒等他回答，兀自解釋道。
“你也知道，生活中總是充斥着各種意外以及惡意的傷害，這些傷害無論來自有意還是無意，它都是真實發生着的，也正在發生着。”林風眠看了一眼解剖台上那匹白綢，神色有些黯然，接著說道，“這些糟糕的事情一旦降臨，有時候直接致命，有時候也只是虛驚一場，但還有時候……人們在遭受到意外遭受到危險之後，也可能陷入重傷、昏迷、休克等情況，在這種情況下，能不能挺過難關……還得看個人的造化以及……負責搶救的醫師技術怎麼樣。”
說了一堆，李喚真完全沒有聽出是個什麼意思，這些東西和已經死得不能再死的小夜鶯……又有什麼關係？？？
“呃，我就是舉個例子說明罷了，”林風眠擺擺手，“我的意思是，大部份的人在真正死亡之前，都會有一段所謂的‘死亡幻象時間’，你可以理解成宗教里那些說法，也可以理解成幻覺、回憶、穿越或是其他什麼東西，隨便你們如何稱呼，而這段時間對這些一隻腳已經跨入死亡的人來說，就是‘生’於‘死’、‘陰’與‘陽’的角逐了。”
“……你是說，重傷昏迷休克的人……我們在現實世界裏做搶救，他們自己卻在自己的精神世界裏迴光返照？”李喚真大概抓住了林風眠話語中的核心部份，小心翼翼地總結了一下。
“嗯……大概就是這個意思，”林風眠讚許的點點頭，到底還是經常和死人打交道的工種，簡單解釋一下還是能聽懂，“醫護人員在這邊搶救，重傷者在自己的死亡幻象里掙扎，算是通力合作，贏了，人就能被搶救回來，輸了，那就徹底死亡。”
咂了咂嘴，林風眠接着科普，“這是種非常有意思的現象，其實有一部份人除了上述倆種非黑即白的結果之外呢，還存在第三種情況。”
“第三種……？”
“沒錯，就是永遠徘徊在自己的死亡幻象里，而且永遠不會醒來。”
“你是說……啊！”這一句李喚真倒是聽明白了。
“嘿嘿，”說到這兒林風眠突然狡黠一笑，道，“如果在生活中你時常斷斷續續聽到不知是誰從什麼地方在小聲喊你的名字……那你可要注意了，說不定是你的家人朋友正在呼喚躺在病床上、被醫生診斷為腦死亡、成為植物人的你喔。”
李喚真被他的表情嚇了一跳，面前大偵探說的這些內容突然讓他打了個冷顫，人的大腦何其神秘，這些存在潛意識裏的可怕事情說起來……有時候還真是比血淋淋的殘肢斷臂還要嚇人來着。
別看李喚真天天撿屍體，對於這些鬼神之說，他還是有點心存畏懼的意思的。
“可……你說的這些至少也得滿足……也得滿足當事人並沒有正式死亡的前提下啊？”怕是怕，不過李喚真的恐懼敬畏之心最後到底還是敗給了源源不斷的好奇心，小夜鶯已經徹底死亡，這是不爭的事實，作為一名合格的驗屍官，如果連這個都能判斷錯誤，那自己這張老臉也可以撕下來泡進福爾馬林里去了。
“嗯，是的，”林風眠沒有辯駁，而是贊同了李喚真的看法，小夜鶯確實是在案發當時就已經死亡，這沒什麼好說的。
“我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為我覺得她在死亡之前，肯定是有走過一段死亡幻象的，雖然現在為時已晚，已經無法救回這可憐的孩子，但我還是想試試看，看看能不能從這些跡象上找出點線索來。”
至少，要將兇手繩之以法。
“哦！我在科幻電影上看到過類似的橋段！”話說到這份上，李喚真徹底明白了，感情這些星階大偵探辦案，原來都有高科技手段的啊！仔細一想倒也不奇怪，有千鳥那種龐大的組織做後盾，什麼樣的前沿科技搞不到啊，面前這林大偵探的意思……大體上不就是和電影裏那什麼、什麼‘將被害人死亡之前最後幾秒看到的影像拷貝出來’那樣的意思？
林風眠扶扶額，他已經從這人臉上看出了彼此無法深入溝通的障礙，嗯……其實林風眠也沒打算深入溝通，剛才他自己那番話雖說並沒有欺瞞的成份，但實際上，也並沒有說完整。
重傷昏迷者的死亡幻象可以用來拯救他們自己，相對的，徹底死亡者的死亡幻象……也有其他的作用。
其實死亡幻象非要說起來……除了科學之外，似乎很多領域都可以就此說出點一二三來，佛學啊，玄學啊，道學啊，不一而足；但即便是這樣，也確實沒有任何領域的專家能把這種超自然現象解釋清楚，而作為千鳥組織的三階偵探，林風眠很幸運。
歸根結底，死亡幻象是人們瀕臨死亡之前的頭腦風暴也好，或者是面對死亡時大腦臨時組建的安全機制也罷，對林風眠而言，也就僅僅只是工作而已。
又和李喚真簡單交流了幾句，林風眠這才將他給打發出去，小夜鶯的亡者氣息凝聚到現在已經變得非常濃郁，再耽誤下去可能就功虧一簣了，將停屍房的房門鎖好之後，林風眠看了后安歌一眼，後者輕輕叩首，林風眠便徑直走到小夜鶯的屍身前，掀開白綢，將小夜鶯的整個頭部露了出來。
獲取死者生前最後幾秒的視覺影像或是記憶碎片什麼的……林風眠還真不會，那是千鳥更高階的人體潛能開發項目，而且還得考慮被開發者的天賦偏向、適配率等一系列瑣碎又麻煩的問題，而作為三階星位的林風眠來說，他被組織激活的相關天賦，就是死亡幻象。
或者說，死亡幻象參與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