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七章 臨江仙
“……”
沉默之後,第一個開口的是一直坐在吧枱後面咬着煙有一搭沒一搭注意着這邊的草薙出雲。
“這位……喬惜君,突然說這樣的話是不是有些過分了呢?”
青年聲音聽起來有些壓迫的意味,但遣詞造句依然相當溫和。
喬惜看過去,並不將佐井少女還有其他幾個青少年表現出來的敵意放在眼中,反而是摸了摸下巴沉吟:“似乎是有些過分。”
他沉思幾秒鐘,再次開口:“也許小生剛剛的表述不甚清楚,那麼,再重新問一次,佐井桑,請問你想離開這個世界嗎?”
“……”
——喂喂!這個問法比起剛剛那個有什麼差別嗎?
——唔,非要說的也就是委婉了一些……個鬼啊!
吠舞羅的成員基本上是十幾到二十幾歲的青少年,本來就是年輕氣盛,再加上所屬赤之王的能力是火,性格多多少少也有受到一些影像。
於是喬惜表情越是無辜,看在旁人眼中就越是令人憤怒。
“太過分了!”
有點肉乎乎的金髮青少年舉着拳頭朝喬惜沖了過來。
喬惜很是淡定的坐在原地連眼皮都沒抬一下——雖然說看起來過於裝(消音——)不過喬惜很確定這位青少年的拳頭並不會落在自己身上。
要說原因的話——
從頭到尾都沒緊張過的周防尊和待在原地才回過神的佐井少女同時出了聲:
“停下!”
“等一下!”
一男一女兩個聲音一前一後落地,暴躁青少年堪堪停下了手,一時之間有些懵逼。
——講道理,作為老大的尊制止自己他還能理解,但作為當事人的佐井少女也出口,這就有些令人想不通了。
喬惜忍不住彎了彎眼睛,這個結果並沒有出乎他的意料。
一方面他沒有錯過一直挨着周防尊坐着的那位洋娃娃一般的哥特風蘿莉微不可見的小動作。
另一方面,他說話的時候可是刻意將“這個世界”加了重音,這個世界的本土居民不會在意,但作為喬惜的目標人物,相信這個少女明白他的意思。
他笑眯眯的看着少女,少女臉色幾番變化,最終在吠舞羅一眾人的圍觀下咬了咬唇,朝喬惜道:“請問,我們可以單獨談一談嗎?”
喬惜挑眉,欣然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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佐井少女的全名是佐井信,她是某一天突然醒來就來到這個世界的,借用了就讀於葦中學園名為“佐井信”的少女的身份。
她來的時候劇情還沒有開始——喬惜從佐井信口中才了解到這個世界是由一本漫畫衍生出來的世界,以及,漫畫的結尾或許比喬惜想像中的更為慘烈。
——當然喬惜並沒有問具體的故事發展,但佐井少女字裏行間表現出來的意味讓他能察覺到這一點。
黑髮的少女安靜的倚靠在牆邊,路燈的光線穿過樹葉間的空隙在她臉上投下了大大小小的陰影。
也許她並不清楚喬惜作為妖怪視線並不會受光線的影響。
她將自己隱藏在陰影之中,說話的聲音聽起來並沒有半絲異樣,然而實際上,喬惜可以十分清晰的看到淚水從她的眼中湧出,一點一點的,不等落下來就被少女第一時間擦拭乾凈。
“喬惜君也不是這個世界的人吧?”
對佐井少女的疑問喬惜並沒有回答,不過佐井少女大概也並不需要他回答。
她斷斷續續的講自己中學時作為動漫宅的幻象。
——動漫里的世界和現實是不一樣的。
他們熱血,他們善良,作為主角的他們身上或許有這樣那樣的小問題,但是那樣彷彿被放大了許多倍的正面情緒實在是具有非同一般的影響力。
——好……羨慕啊。
如果……我也能擁有這樣的勇氣就好了。
如果……有這樣的同伴的話,也許自己的生活會變得不一樣也說不定……
每次看着那些生活在二次元的人物時,少女心裏總是能浮現出這樣那樣的想法。
這些不切實際的想法隨着年齡的增長而漸漸的被壓在心底,然後,突然某一天,尚未成熟時的夢想猝不及防的被實現了。
尚且手足無措的她在學園裏遇見了名為“周防尊”的青年。
既驚喜,又新奇。
那是……她從很久以前就一直憧憬着並為之心疼的人啊。
可是……
可是……
已經答應了媽媽這個周末會回家吃飯的。
自工作離開了一直生活着的城市以後就很少回家了。
回去一趟並不方便,而且總是加班一周下來已經很累了,她只想用短短的周末時間痛痛快快的睡上一覺,一點兒也不想拖着疲憊的身體擠着人流回家。
——家總是在那裏,又不會出現什麼變化,等以後有時間了什麼時候都能回去。
那個時候的佐井信是這樣想的。
她從來沒有想過,她以為會一直在那裏什麼變化都不會發生的家突然有一天就從自己的生命中消失了。
沒有爸爸媽媽,沒有家,她那樣突然的就來到一個不一樣的世界。
吠舞羅的那群人和她少年時記憶里的樣子一模一樣,他們並不完美,有着這樣那樣的缺點,但是對於認可的夥伴卻從不吝嗇於給予最熱情的信任,這樣純粹的感情讓慌亂的佐井信漸漸的安穩了下來。
溫暖的,包容的……
——就像第二個家一樣。
——可是他們註定了也會消失。
這世界上最絕望的事大概就是這樣了吧。
她眼見着那些青少年們在非戰鬥的時候和任何一個普通青少年一樣學習、笑鬧,然後看着他們一步步走向預見的慘烈結局。
——太殘忍了。
“這樣……太殘忍了。”
由於過於激烈的情緒波動原本就說話斷斷續續語無倫次的佐井信突然哽咽着哭出了聲。
“那一天我趕到樓頂看到樓頂空無一人只剩下那個攝像機的時候,我以為我再怎麼樣也是改變不了劇情的,也許十束君註定會死在那裏……那樣溫柔而善良的人……”
“喬惜……君,真的很感謝你,救了十束君。”
佐井信又說了許多,最後終於將情緒收斂了起來。
她努力將嘴角勾出一個弧度:“喬惜君的話……如果我離開的話,喬惜君能改變嗎?”
她說的含糊,不過話中的意思兩個人都懂,於是喬惜“呵”了一聲,聲音在黑暗裏聽起來有些涼薄。
“佐井桑這樣說……是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