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章 投奔
林亦風帶着母親去了上海,很幸運的,他們匹配到了合適的腎源。然後在醫院裏接受手術。術后恢復。等回到本市的時候,已經是幾個月之後的事情了。從春天到夏天的時間裏,季公館終於從死了掌事人的悲傷里回過神來,那感覺像是從冬天直接到了夏天。大寶小寶正跌跌撞撞地學走路,“咿咿呀呀”地學說話。司徒月整個人都精神豐潤起來,臉上有了血色,眼裏有了神采,唇邊有了笑容。季小亭已經從最初的笨拙,到對農莊的經營漸漸上手。一切就這麼滴水不漏、日復一日地過下去。季小亭有時候想,原來父親的死是一種成全,是一種偉大的愛。父親徹底地放手和閉眼成就了他的懂事與成熟。對大寶小寶,他一忽兒明白了父親這個角色該承擔的責任。父親臨死前說:善待司徒月,大寶小寶永遠姓季。季小亭很好地執行着這兩個任務。他又像以前一樣疼惜、忍讓着司徒月,他給大寶小寶取名:季豐澤,季豐潤。這兩個孩子正式入了季家的家譜。
方逸偉一直恪守承諾,陪着向冰兒做雙腳復健。向冰兒的腳還是沒有絲毫起色。在復健室里,向冰兒在一場努力站起來的嘗試失敗后,大汗淋漓地跌坐回輪椅上。方逸偉拿毛巾給她擦額頭,她看着他嚴肅而凝重的面色,心情也有些灰暗。
“我很笨,是不是?可能我一輩子都站不起來了吧!”
“怎麼會?醫生說只要你意志力堅強,你的雙腿是能恢復行走的。”方逸偉安撫她。
向冰兒嘆口氣道:“我為什麼要意志力堅強?一隻小狗之所以能不停歇地往前跑,是因為他的前方掛了一根肉骨頭,而我,我的肉骨頭在哪裏?我的雙腿站不起來,還能讓你每日陪着我,一旦我能走了,你也就離開我了,所以,我倒是希望我永遠也不要恢復行走,這樣就能讓你一直呆在我身邊……”
“冰兒,你這種想法是不對的。”
“難道我腿好了,你不會離開我,還會娶我嗎?”向冰兒自覺可笑地嘆口氣,見方逸偉沉默着不答腔,她心裏燃起了一絲不切實際的奢望,“逸偉,如果我的腳能恢復行走,你就和我在一起,好不好?”她乞求地灼灼地看着方逸偉。
方逸偉蹙着眉頭,不可思議地望着她,沒有搭腔,不置可否。方逸偉的沉默在向冰兒眼裏變成了默認、默許。她狂喜地拉過他,緊緊攬住他的脖子,幸福到哭:“相信我,如果你娶我,我一定能站起來,一定能重新行走。”
方逸偉任向冰兒把眼淚灑在他肩上,他沒有開腔去打斷她的話,儘管他不會給她這樣的承諾,但是此時此刻他不忍去打斷她,只是靜默着。美麗的初戀時光,雲一樣飄到眼前,又雲一樣飄走,短暫得讓人懷疑它是否存在過,發生過,還是只是南柯一夢。
接下來,向冰兒對復健訓練表現出前所未有的熱情和積極性,這多少讓方逸偉欣慰。他在心裏默默祈禱,快點站起來吧!快點行走吧!那樣,他就能早日拿回八尺門18號,早日拿回屬於他和凝波的珍貴記憶。
白天明已經徹底康復,並回到政府大院上班。他由原來的副科提到了正科,挪了個更高級別的職位。他每日按部就班地上班,偶爾和小秘書們喝喝酒,唱唱歌,日子過得行雲流水。他完全不知道這表面的平靜實則潛藏暗涌,等待他的是他做夢都想像不到的一場大變故,這場變故毀了他四十年來平靜的生活,毀了他作為一個男人本該享有的尊嚴。那一天,和往常一樣,在辦公室里加了一會兒班,和同事去喝了幾杯小酒,打了輛的士回到了白家大宅。
回到卧房時,柔桑照例的不在。白天明看着空蕩蕩又華麗麗的雙人床,自嘲地扯了扯嘴角。柔桑又是在畫室里作畫吧?如果他不是娶了個名冠滿城的畫家,還會這樣獨守空房嗎?應該早早焐好了被窩,賢良恭儉讓地等他回來。白天明已經記不起和柔桑戀愛伊始的情景,那時候柔桑不過二十齣頭,水仙花一樣清麗可人,才華洋溢。他的確被她迷住了。短暫的戀愛之後,柔桑就懷孕了,於是奉子成婚。女兒上初中的時候就被送往加拿大寄養在一戶白人家庭里,白老爺子說白家的子孫都要經過磨礪,將來才能挑大樑成大器。想起女兒白香香,白天明倒沒有十分想念,分別多年,他已經習慣了,麻木了。白香香該有十七歲了,該長成大姑娘了。
白天明拿起桌上女兒的相框,仔細地打量女兒。照片上的白香香還小,現在不知長成什麼模樣了,該是個大姑娘啦。白天明流露一抹慈父的笑,便出房間往畫室的方向走。如果可以,白天明一定想時間倒流,那麼看完女兒照片的這一刻他就會上床睡覺,而不是去畫室,也就不會撞見那件醜事。這件醜事不知道已經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掩藏了多久,直到被他撞開的這一刻,它已經臭到要潰爛。
白天明推開畫室門的時候,他愕然地看着正緊緊相擁的一對男女,他不能罵他們狗男女,因為一個是他親愛的大哥,一個是他親愛的妻子。這兩個見面都不應該多看對方一眼的人此刻在他面前抱成一團。白天明覺得世界瞬間混沌了,時間靜止,空間閉合,他眼前所有的事物都在不停地旋轉,聽覺世界更是一度盲音,直到一切都停頓下來的時候,他看見了白天朗凝重而有些驚慌的神色,還有柔桑——他的妻子眼裏噙着的淚花。
“說吧,為什麼會這樣?”白天明不知道為什麼,此時此刻自己竟冷靜地可怕。他沒有咆哮,沒有摔東西,沒有青筋暴起,而是平靜的,淡淡的,說道,“說吧,到底為什麼這麼做?”
“因為愛情。”柔桑的回答讓白天朗也吃了一驚。
白天明愕然地看着面前這個才高八斗、嫻靜如水的女人,她輕而易舉就干出了荒唐而齷齪的事,卻理智氣壯的,沒有任何羞愧之色,回答他:“因為愛情。”
“人怎麼可以無恥到這種地步?”白天明發覺自己的牙齒都在打顫。
“那你呢?”柔桑一直雲淡風輕地和他對話,“你又多高尚?心裏一個劉凝波,身邊還有一個藍鳳凰。”
“我和小藍根本沒有什麼,她只是個孩子。”白天明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和柔桑爭辯,他居然被賊喊捉賊。
“那劉凝波呢?”柔桑情緒激動地喊起來。
“我和凝波更是清白的,我們沒有做過任何不堪的事情。”
“靈魂的出軌算不算出軌?你每天晚上躺在我身邊,心裏想着的人是誰?你每個夜晚睡夢中夢到的人又是誰?你喃喃夢囈,喊着的那個人又是誰?”柔桑的眸子一寸寸暗下去。
白天明向後趔趄了一步,柔桑的質問他無言以對,他只能說道:“所以,你背叛我,是為了報復我?”
“不是報復,只是因為,愛情……”柔桑說著,唇邊綻出一抹雨後茉莉般的笑靨。
白天明幾乎搖搖欲墜了,“既然因為愛情,為什麼你的眼裏還閃爍着淚光?愛情不應該是甜蜜的嗎?”
“因為我懷孕了。”柔桑的話一石激起千層浪,白天明猛地張大了瞳仁。
短暫的怒目相對之後,白天明只覺得天旋地轉,如果他是個女人,他真想嚎啕大哭一場。這叫什麼事?他當然不會天真地以為妻子肚子裏懷着的是他的骨血,車禍以來他和她就再沒有肌膚之親,他以為她忙於創作,他以為她清心寡欲,卻原來是忙着偷情。他多想失聲痛哭,可是他是個男人,他是個受過高等教育又身居得體職位的知識分子,他做不出掉身價的事情,他更加欲哭無淚。他只能蹣跚地轉過身子,頂着頭上那頂綠油油的帽子,艱難地邁步向門外走去。可是一抬頭,他就望見了站在門口眼裏噙着淚花的馬茹芬。
“大嫂……”白天明喚了一聲就柔腸百結地噤了聲,他壓根不知道這樁桃色醜聞,馬茹芬是知情的,他只是以為她和他一樣可憐,一樣是被背叛的那個人。他用充滿憐憫而同情的目光回望着她,他怕馬茹芬承受不住這樣的真相和打擊,會癱軟到地上去。於是他快速地走向馬茹芬,扶住她,努力支撐她身體的重量。
不料,馬茹芬卻問他,“天明,你還好嗎?”
白天明吃驚而疑惑地看着這個曾經驕橫而今就像斷翅鳥一樣狼狽頹喪的女人,不解又好像有些了解地試探她:“大嫂,你早就知道柔桑和大哥之間的事情嗎?”
馬茹芬有些歉意地回望着白天明,她眼裏的淚越蓄越多,像一個小水池子,閃着波光,終於點下頭去。
“為什麼?”白天明只覺鑽心的疼痛,原來這是一場眾人合謀的騙局,或是一齣戲,只演給他一個人看,只把他一個人當傻瓜,他使勁咬住牙齒,把牙關咬出咯咯響。
“天明,對不起,不是我有意欺騙你,我知道真相的那晚就從樓梯摔下去,然後失憶了,我來不及告訴你……”馬茹芬帶着哭腔解釋。
“那後來,恢復記憶之後呢?”白天明聲音暗啞,彷彿努力剋制着已經爆棚的怒火。他不能爆發,一旦發飆,那怒火就像熔漿一樣會毀滅所有人。
“你大哥發現了若昭不是他親生兒子的真相,要和我交換條件,我們互相都要保守對方的秘密,天明,我不想離開白家,這裏有若昭生活的點點滴滴,我不想離開若昭……”
“若昭的身世到底怎麼回事?”白天明覺得心臟馬上就要爆裂了,原來這偌大的白家大宅,果真是白玉其外敗絮其中,原來這奢華綺麗的背後承載的是這麼多齷齪、腌臢、見不得人的勾當。
“我沒有背叛你大哥,你大哥誤會我了,當年你大哥在外公幹,我在醫院生產,可是我不知道我生下來的是個死胎啊,醫生說我以後再也不能生育了,當時我害怕極了,你哥他不愛我,白馬兩家聯姻本來就是利益與利益的掛鈎,可是我愛你哥啊,要是不能生育,我在白家的地位就不保了,我不想被掃地出門啊!幸好當時在同一家醫院的同一個時間段,林家喜獲一對孿生兒,只是產婦產後大出血,危在旦夕,林家人貧窮,要就產婦的命得用昂貴的藥物,他們沒有錢,於是我就抱養了其中一個嬰孩,給他們一筆錢,這個嬰孩就是若昭,另一個就是你也見過的林亦風。”
馬茹芬的訴說讓白天明有些緩不過神來,原來,這麼多真相。此時此刻,他都要有些懷疑這豪門之內還隱藏着些什麼,他回過身去,盯着白天朗,目光複雜。這和他同姓,從小就生活在同一個屋檐下的人,他與他身上是不是也承載了其他秘密,他們會不會又是另外一場算計與陰謀的產物?
白天明的注視在白天朗眼裏竟成了不懷好意,他害怕他對柔桑出手,本能地將柔桑護在自己懷裏,嘴裏哆哆嗦嗦說道:“天明,你……你要幹什麼?”
白天明覺得悲哀,幾十年的兄弟情誼,為了一個女人冰解凍釋,他凄涼地笑道:“我要離婚!”
鏗鏘有力,不卑不亢,所有人都怔住了。
而白天明在眾人各種複雜的目光里走出了那間畫室,那些層層疊疊的畫框,或黑白,或彩色,此刻全化作恥笑的眼睛。白天明一溜煙地跑出畫室,他去車庫,開上他那輛夏利,瘋了似的駛離白家大宅。
今夜他喝了點酒,此刻車窗外呼啦啦的風澆得他的頭腦越來越清醒。為什麼不讓他在混亂中就此死去?為什麼讓他混沌的思緒越來越清晰明朗?他不會死,他不能死,他不能為兩個根本不值得的人去傷害自己!他只是發瘋地飆着車子,讓自己在一片極速中釋放怒氣。
當車子停下來的時候,他發現自己正停在“藍家小築”外的公路上。怎麼會來到這裏?遠遠的田野中央傳來“藍家小築”里輕柔舒緩的音樂,魅惑的霓虹閃閃爍爍,像許多眼睛眨呀眨,白天明下了車,有些虛脫地深一腳淺一腳走向那座屋子。
當白天明出現在“藍家小築”門口時,藍鳳凰吃驚地張大了口。
“你再不合上嘴,下巴都要掉了。”白天明強顏歡笑,戲謔了藍鳳凰一句。
藍鳳凰白他了一眼,又捏起粉拳捶了他一下,“幾日不見,竟然會貧嘴了。”
“晚上沒有客人嗎?”白天明往室內環視了一下。
“剛剛走了幾波客人,起先忙死了,你應該早點來才對,讓我早些休息。”
“付小日不來幫你忙啊?”
“人家現在可是市高官秘書,時間哪能由我調配?”藍鳳凰說著就拉白天明進屋,“你要喝什麼,我像伺候大爺一樣伺候你!”
白天明沒有挪動步子,藍鳳凰疑惑地回頭看他,他站在原地,神情凝重,目光憂傷,驀地就將藍鳳凰攬入懷中。他的頭嵌在她肩上,哭得淚如雨下,身子發顫。
藍鳳凰有些懵,由着他在她肩頭哭得像個孩子,許久見他的哭聲漸漸小下來,只剩下時斷時續的啜泣,她才伸手抱住他,手掌在他背上輕輕拍打,“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
白天明抬起滿臉淚痕的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陪我到外頭坐坐吧!”
藍鳳凰點頭,於是關了“藍家小築”,二人去到通往田野的那片花圃。
春末夏初,郊野的空氣每一寸都透着簇新的香氣。銀白的月光下,白天明和藍鳳凰並肩而坐。白天明訴說的關於柔桑和天朗之間的瓜葛,藍鳳凰靜靜地聽,不予評論。見藍鳳凰出奇地安靜,白天明疑惑地側過頭看她,她的性感而帶着嬰兒肥的臉龐此刻從沒有過的恬靜,被月光修飾得宛若天使。藍鳳凰無疑是美麗的,只是他一直把她當小妹妹。
“小藍,為什麼你聽到這個真相一點都不吃驚?難道是我的反應太過激了嗎?”白天明憂愁地問。
藍鳳凰掏出自己的手機,打開相冊,遞給白天明。屏幕上一片蔚藍的海和一片艷麗的驕陽做背景,葉柔桑和白天朗正熱烈地擁吻。白天明震驚地像被誰點了穴道,一動也不能動。藍鳳凰收回手機,淡淡道:“這件事情,我們大家早就知道了,他們在海邊偷情,被冰兒無意中拍下來,只是冰兒不讓我告訴你而已。冰兒還用這些照片去威脅柔桑幫她找回方逸偉呢!”
白天明這才想起怪不得逸偉去北京的這段日子,柔桑總是有事沒事就打聽他,原來還隱藏了這樣的玄機。
“天明哥,你接下來準備怎麼做?不管你做什麼我都會支持你的,”藍鳳凰伸手握住了白天明的手,他的手指微微發涼,“離婚吧,天明哥,為這種女人不值得浪費自己的人生,離婚吧!”
白天明從藍鳳凰手裏抽出自己的手,他彷彿被大浪淘凈了的沙子,沉澱在知覺的最底層,喃喃念叨着:“離婚,離婚……”
白天明的喃喃自語在藍鳳凰看來是對那一場婚姻還有眷戀和猶豫,當他起身和她告別,她在他身後喊道:“天明哥,你要永遠記住世界上還有個一直等你的人,叫藍鳳凰。”
白天明回過身來,動容地笑了笑。他沒有說任何話,只是大步流星,穿過田野,走向公路邊的夏利。離婚,是他鐵了心腸要做的事情。可是白天朗卻來找他談判。
“天明,我不同意你離婚!”推開書房的門,白天朗把嵌在書桌後面轉椅上疲累睡着的白天明挖起來。
白天明覺得世界上再沒有比白天朗無恥的人了,“我的婚姻為什麼要你主宰?你離不離婚是你的事情,我離不離婚是我的事情,你,沒資格和我說話!”白天明的眼裏佈滿血絲,這是徹夜未眠的結果。
“因為柔桑不能離婚!”白天朗斬釘截鐵。
白天明有些無語地看着他,他不知道什麼時候他那老好人的哥哥就變成這樣不可理喻的無向了!“說說看,為什麼葉柔桑不能離婚?”
“因為她懷孕了。”
“那是你的孩子!”白天明隨手抄起桌上一枝筆筒砸向白天朗。是可忍孰不可忍,白天朗明擺着欺人太甚。
白天朗捂着被砸破的額頭,道:“你大嫂不肯離婚,我也沒法娶柔桑,但是柔桑肚裏的孩子絕對不能變成私生子,他必須姓白!所以你不能和柔桑離婚!”
白天明狂笑起來,直笑出眼淚,“我是有公職在身的人,柔桑肚裏的孩子對我來說是計劃外生育,是要讓我掉工作的,你們真的就從來都不肯為我考慮?背着我亂倫,所有人都知道,就瞞着我一人,讓我顏面掃地也就算了,現在還要去替你們做該死的冤大頭,你們真的就問心無愧,真的就不覺得對不起我?”
白天朗扶了扶鼻樑上的眼鏡,“天明,大哥知道我對不起你,可是我們也是沒辦法中的辦法,你大嫂是絕對不肯離婚的,柔桑的孩子絕對不能變成私生子,我們做過胎兒性別鑒定,是個男孩,那是我們白家真真正正的長孫啊!你的工作我們不要了吧,我們白家也不差你那點工資啊……”
白天朗話還沒說完,白天明就咆哮起來:“滾!滾!滾!馬上在我跟前消失!”
白天朗見白天明情緒失控,知道談判不可能有結果,便欲言又止,不情願地退出了書房。白天朗一走,白天明就失控地將書桌上所有筆墨紙硯掃到地上去,他發瘋地吼叫起來,沒有眼淚,只有怒火,十指深深地插入發梢,揪扯着頭皮。
方逸偉將白天明從白家帶出來的時候,白天明整個人都失心瘋似的,一嘴鬍渣,頭髮邋遢,面色枯黃,形容憔悴。白天明的情況,還是方逸偉從向冰兒嘴裏聽來的。藍鳳凰和向冰兒是閨蜜,這樣的大新聞當然不會不分享。方逸偉開着他的黑色路虎從白家接走了白天明一路漫無目的地行駛,直到將車子停在八尺門18號外的巷子口。打開八尺門18號的鐵柵門,方逸偉帶着白天明走了進去。春暖花開,梧桐樹葉像手掌,可是劉凝波家庭院的這株梧桐樹葉子卻是心形的。
他們在客廳前的台階上坐下來,讓身子浸沐在陽光里。春天的陽光明麗乾淨,清澈得讓所有腌臢的勾當都無處遁形。白天明在明艷艷的陽光里靜默着,彷彿靈魂被人抽走了似的,目光獃滯。方逸偉靜靜地陪他坐着,並遞給他一隻煙。從前,方逸偉是不抽煙的,他的抽煙習性還是跟付小日學的。在沒有劉凝波的日子,煙成了他的良師益友,成了他的紅顏知己。
“你都知道了?”白天明抽掉一整根煙,終於回過魂來。
“嗯。”方逸偉點頭,眯着眼睛陶醉地看一圈又一圈從鼻腔里噴出來的煙圈。
“接下來,我該怎麼辦?”白天明問,毫無頭緒,他急需一個人來帶他走出迷霧。
“或許離開一段時間,冷靜一下,對你會更好。”
“柔桑懷孕了。”白天明嘟噥。
“我全都知道,白天朗還以此逼迫你辭職,對吧?”
白天明淺笑,逸偉果真什麼都知道。
“你請病假吧,工作肯定是不能丟的,離開這裏冷靜一段時間,書記那邊招呼我幫你去打,病假條、醫院證明我都幫你去弄,但是一定要向法院起訴離婚,孩子不是你的,有罪的不是你,這黑鍋不應該你來背!”
白天明有一刻的豁然開朗,迷霧一樣的前程也漸漸劈開了一條道路,那條道路上灑滿白色的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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