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壓棺 1

第十八章 壓棺 1

袁嶼早上醒來的時候已經有些晚了,可周相人還在床上四仰八叉的睡覺。

把地上的鋪蓋卷了,拍打幹凈了上面的土屑,袁嶼便去院子裏水缸里打水洗臉,絲絲清涼趕走了最後的睡意。

今天是要上學的,睡地上不舒服,渾身都不鬆快。

還沒吃飯的時候,胡飛已經挎着書包來到了袁嶼家裏。

見袁嶼剛起來,胡飛一臉驚喜的找了塊兒木墩子拍拍屁股坐下:“沒事兒,不急!不急!我不急!小嶼你也不用急!”

對於胡飛來說,去上學自然是永遠都不會急的。

見袁嶼忙前忙后的,胡飛有些看不下去,支着肘子說:“小嶼,以後早上我讓我媽盛好飯我給你帶過來吧,省的你麻煩!”

袁嶼還沒回答,屋裏就嚷嚷了起來:“飯……飯好了?”

胡飛瞪大了眼,一臉的驚異:“屋裏有人?小嶼,你家還有親戚來啊?”

周相人揉着睡得有些腫的眼,長衫甩啊甩的扶着門框蹭到跟前,眼睛也不睜:“吃吃……吃什麼?有……有肉沒有?”

胡飛咧着嘴,一臉的稀罕,探着頭低聲問袁嶼:“小嶼,這貨誰啊?大男人還有穿裙子的?哪來的啊?”

袁嶼想了半天:“路上撿的!”

……

晨露還未褪盡。

從來就沒見過大早上就嚷嚷着吃肉的,袁嶼家裏自然沒有。

所以周相人妥協了,不吃肉,吃魚也可以!

魚也沒有!

周相人這就跳起來了,指着不遠處的江面急赤白臉的:“那……那裏面多……多着呢!”

這就不講道理了!

是,江里有魚,那也得抓不是!

沒網子怎麼抓!

當胡飛揉着鼻子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周相人就拿眼角的白眼翻着看胡飛,鼻孔里的出氣聲都帶着不屑,一臉的瞧不起:“用……用手抓!”

邊說邊捋着略顯肥大的袖子,還真就施施然出了門,直奔江中而去。

胡飛瞪大了眼睛,拍拍屁股拉着袁嶼一溜兒小跑跟了上去:“我的老天爺,他還真打算赤手去江里抓魚?厲害啊!”

眼睜睜的看周相人衣服都不脫,縱身很瀟洒的跳入江中,袁嶼和胡飛都等着大開眼界了。

先是灰布長衫被江水鼓起一個大包來,裏面的人上下撲騰了幾下,才終於露出一個頭,開口卻是殺豬一樣驚魂未定的嚎叫聲:“救……救……救命啊!水……水深!”

驚飛了野棗樹上尋蟲的鳥兒。

胡飛臉皺成了一個包子,表情異常的精彩。

“他……他說水深?新鮮啊!江水能不深?小嶼,你哪兒撿來的這麼一個二傻子?”

袁嶼拿手撓着後腦勺,最後找了根棍子尋了一處水淺的地方,和胡飛拖死狗一樣把周相人拖上了岸。

上了岸的周相人嘴裏吐了兩口水:“咱還……還是吃……吃米湯吧!”

看着什麼事兒都沒發生過一樣,一瘸一拐擰着衣服往回趔着步子的周相人,袁嶼和胡飛瞠目結舌。

老天爺,世上怎麼還有這麼一號子的人?

。。。。。。

黃遠心情很不好。

當剛開始知道死的人是那個禿頂的校長的時候,黃遠痛快的想大聲喊出來,心裏的抑鬱似乎在那一剎全部發泄了出來。

他一點兒也不同情那個道貌岸然的老東西,早就該死的人!

可是被警車拉走的馮倩,卻哭的讓人心疼,那哭聲,就像一根鞭子,一鞭子一鞭子的抽在黃遠心坎里,讓他沒由來的心慌和自責。

來學校的路上,那些長舌婦惡狠狠的咒罵馮倩是搞破鞋的狐狸精,這樣不堪入耳的話,讓黃遠攥緊了拳頭。

他知道,並不是,沒有人比他更了解馮倩。

他們從同一所大學畢業,一起來到這兒,從77年恢復高考,至今日,相識已七年有餘,他很清楚那個讓自己輾轉反側的女孩到底是一個怎樣的人,馮倩的父母沒有熬過那個動蕩的年代,或許正是生活上的無依無靠,讓那個女孩有着不同於旁人的獨特魅力。

黃遠其實很恨自己,恨自己骨子裏的懦弱,當初劉洋追求馮倩的時候,黃遠很想當著馮倩的面兒嘶吼出自己的心意,可是骨子裏的懦弱讓他選擇了妥協。

劉洋是本地人,所以畢了業,馮倩也跟着劉洋來到了此處。

黃遠便也來了這裏,他想着,至少能每日看看心裏的人,也是心滿意足的。

黃遠永遠忘不了那晚,他回學校拿教案時,電閃雷鳴下的那一幕,雨夜中的馮倩就那麼失魂落魄的蜷縮在辦公室一角,衣衫不整,那個禿頂校長在陰狠的威脅自己后就拴着褲腰帶離開了。

憤怒和恨意再一次沒有敵過骨子裏的懦弱,他又一次選擇了妥協。

馮倩哭訴着央求黃遠不要說出去,黃遠也就真的把此事埋在了心底,只是每逢想起時,便心如刀絞,這股從未有過的卑微感讓黃遠日日夜夜受夠了折磨,他是個如此卑微的人,連他自己都瞧不起自己,可,又能怎樣呢?

而今日這一切,源於半個月前,劉洋請他喝酒的時候,自己酒後失言。

黃遠也曾設想過老同學劉洋知道此事後會出現什麼反應,他甚至為此想像過很多種可能會出現的情況,比如憤怒,咒罵……

可是劉洋聽完之後只是鐵青着臉,一個人悶悶的喝完了酒,什麼話也沒說。

黃遠更沒有想到,只是隔了半個月,也就在前幾天,那個禿頂校長就這麼死在了自己家中。

直到此時,黃遠才明白,原來並不是所有人都如他一樣。

劉洋選擇了最剛烈的一種方式,儘管為此付出了很大的代價,可是黃遠在這一刻竟然有些羨慕,相比於劉洋,自己卻只敢沉默卑微的選擇隱忍和妥協。

人就是如此,越妥協,便就越卑微。

可無論怎樣,學校里的課都還是要上的。

黃遠停好了自己的自行車,便帶着備好的課,來到了辦公室,辦公室里的老師已經來的差不多了,只有一個位子還在空着。

馮倩沒來。

一直到上課都沒來。

到下課,仍然沒來。

看着那空蕩蕩的位子,黃遠心裏便也跟着空了起來,止不住的發慌感讓他的心跳的厲害,勉強講了兩節課,黃遠便再也撐不下去了,濃重的不安感,讓他丟下課本瘋了一樣衝出門口,騎着車飛一樣去了馮倩的住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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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撒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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