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領導說話的藝術
第二天中午，在鄉政府食堂里吃完飯，秦愛民便夾起早已準備好的紙包進了鄉政府樓內。~~~~
大石鄉鄉政府是一座建了十多年的三層小樓，二十來間辦公室，對比鄉里龐大的機構設置，這辦公資源是異常的緊張，好些小辦小所都是幾家共用一間辦公室。
走進位於二樓的鄉黨政辦，他居然在裏面看到了羅天林。
“羅哥，怎麼還沒有回去？”
羅天林笑了笑，道：“我呆會要去一趟縣裏，這不就是在等你送錢來嗎。”
讓秦愛民送錢過來也是羅天林說的，羅天林當然知道他會什麼時候將錢送過來。
秦愛民笑着將紙包內包有兩千塊的小紙包拿了出來遞給了羅天林，一邊還開着玩笑道：“羅哥，你是不是得開張收據給我，不然萬一你把這錢給了哪個小老婆，嫂子還不用刀砍我啊。”
收據？秦愛民當然不會是真的要收據，按財務制度規定可還得拿正規發票才能報賬，但如果真執行，那不是工作干不下去就是好多賬沒辦法報。
羅天林笑罵了一聲，“滾，你小子才有小老婆。”
說完，羅天林一停，隨後聲音便小了下來，“楊書記今天沒來鄉里，這是鑰匙，你直接把錢放桌上就行，不過余鄉長現在還在辦公室里，有可能他也是在等你，你先把楊書記的送過去再去余鄉長那，如果他有什麼特別的指示，記住，能做的一定別推，而且要答應得乾脆利落，楊書記也就快退了，如果沒有意外余鄉長應當是鐵定接楊書記的位置，到時他可就關係到你的進步。”
點了點頭，秦愛民拿上鑰匙便直接向三樓走去。
大石鄉書記辦公室跟鄉長辦公室都在這一層樓，不過兩個辦公室一個在樓道最右側，一個在樓道最左側。
走進最左側的書記辦公室，裏面的佈置很簡單，沒有任何奢華的裝飾，唯一算是值點錢的也就是根據楊大慶的愛好掛在牆上的兩副水墨山水畫，這兩副字畫看上去應當有些年代了，不過出自哪位名家那就不是秦愛民能了解的了。
將包有五千塊錢的紙包放在最少有十餘年歷史的辦公桌上，之後秦愛民便很乾脆的退了出來。
敲了敲鄉長辦公室的木門，門裏果然很快便響起了余國民的聲音。
“進來。”
“鄉長。”進門之後秦愛民顯得非常恭敬。
余國民微笑着點了點頭，一邊非常親切的道：“坐，別客氣。”
說完，余國民居然親自起身拿起水杯水壺為秦愛民倒了一杯茶，這讓秦愛民不由的有些受寵若驚。
“謝謝鄉長。”
接過水杯，將水杯放到一邊之後，秦愛民連忙將一直就握在手裏的報紙包輕輕的放在身前的茶几上。
余國民微笑着看了看秦愛民放在茶几上的紙包，“愛民，這次鄉里打算讓你接替住院的李鄉長，你知道嗎？”
秦愛民雖然早就從楊大慶那得到的確切的消息，但這時在不清楚余國民為什麼會跟他談這個話題的情況下卻不得不裝出一副知情但卻不敢確認的神情。
“鄉長，這不會是真的吧，這副鄉長不管從工作年齡還是職位上來說也應當輪不到我吧。”
“你來大石鄉也快半年了，李鄉長主管的工作你也應當很清楚，鄉里願意主動挑起這副擔子的人根本沒有，最後楊書記沒有辦法，只好想到了你，於是他提出讓你挑起這副擔子，不過我還是想主動徵求一下你本人的意見，如果你確實不願意，我可以幫你阻止這個任命。”
聽完這番話，秦愛民恍然大悟，顯然余國民是在向他示好，或者根本就是在拉攏他，他先是指明這個任命是楊大慶的意思，後來又顯然是在說如果他秦愛民不願意接李副鄉長的班，他可以幫他向楊大慶叫板。
停了停，見秦愛民半低着頭不回話，余國民又接着道：“讓你升副鄉長雖然是一個好事，但李鄉長那個位置卻實在是有些不好坐，你是大學生，又有着極強的工作能力，機會絕對還是會有的，有時候穩一穩，緩一緩對你不見得就是一件壞事。”
這話差不多指明了在告訴秦愛民：聽我的話，向我靠攏，我就幫你。
想了想，秦愛民過了好一會才終於用一種深情的語調說道：“鄉長，謝謝您的關心，我也知道計生工作的複雜性，不過我還是準備去試一試，還請鄉長以後能多多指點，多多幫忙，我相信在您的指導下，我們鄉一定能順利的完成縣裏制定的計生目標。”
秦愛民雖然拒絕了，但話里透露出來的卻絕對是赤祼祼的投靠，後面更完全是赤果果的馬屁。
余國民神情雖然沒什麼變化，但心裏卻已經樂開了花，今天他特意坐在這裏等着就是為了向秦愛民示好，不管秦愛民答應與否，他這個好人絕對是逃不掉，而秦愛民後面透露出來的信息更是讓余國民開心至極，雖然因為他還不是書記而沒有明說，但卻也足夠讓他滿意。
“如果你有這份信心，那你就大膽的去做吧，鄉政府絕對會全力支持你開展工作。”
秦愛民連忙道謝，但緊接着余國民的話風忽然一轉。
“愛民，縣裏計劃過完年後便給我們鄉派一支工作組，這事你知道嗎？”
秦愛民連忙搖頭，他確實沒有得到這方面的任何消息。
“縣裏這是為了什麼？”
余國民笑了笑，“別擔心，縣裏為的只是金水橋，不過他們應當會核查近期我們鄉在浮橋上的收費情況，你一定要準備好一份詳實的賬目供工作組檢查，這數據不要大了，大了就會影響到金水橋的重建工作。”
秦愛民若有所悟的點了點頭，余國民這番話里的意思可是非常明確，他只說賬目，不說賬本，那顯然就是提醒秦愛民他現在的賬本不合適供工作組檢查，而這數據不要大了，那意思就更直白了，意思就是讓秦愛民把數據做小一點。
“鄉長放心，我知道該怎麼做。”
余國民微笑着點了點頭，“那你去忙你的事吧，我也休息一下，下午還得去拜訪幾位領導。”
走出辦公室，秦愛民心裏一直在不停的思索余國民話里的含義，這也是羅天林教給他的經驗。
不管領導說了什麼，一定要來來回回多琢磨幾遍，因為很多事情領導們一般都不會直說，他們想說的一般都會或深或淺的藏在他們話里，如果你沒有明白，那就是悟性不夠，而沒有完成領導的意圖那就是缺乏工作能力，只能自認倒霉，其中年輕時的羅天林就是如此，所以他在大石鄉幹了十多年還只是黨政辦副主任。
似乎一直就在樓下等着秦愛民的羅天林一見他雙目無神的走了下來，便輕聲問道：“什麼情況？”
秦愛民對於半年來給了他無數幫助無數指點的羅天林當然不會隱瞞，畢竟自己想不明白的事情有一個老江湖指點那絕對是一件求都求不來的事情，不然有些官員也不會成天求神拜佛的求貴人了。
直接將羅天林拉進了不遠處的財政所辦公室，今天都是大年二十八，月長青跟鄉里的兩名會計早已是半休假狀態，這時自然不會在辦公室里。
將與余國民的談話無一遺漏的向羅天林述說了一遍，羅天林思索了片刻之後忽然一笑。
“明天給余鄉長送錢時跟楊書記一樣送五千，如果可以的話，多一兩千那是最好，今年余鄉長他要拜訪的領導肯定會不少，他最後一句其實就是在提醒你，這種順水人情要多做。”
停了停，羅天林又接着道：“把以前的老賬本換掉，特別是你之前的那份收支數據，這前後差距確實有些難看。至於縣裏的工作組確實也是一個問題，萬一他們要拿這浮橋收費的事情說事那就會麻煩，數據做小一點，鄉里的應對餘地也就更寬一點，不過這事最好跟楊書記通通氣，總之這事都是你說了算，這賬你自己做好一點，別讓人看出什麼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