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不知廉恥
十多日前,失蹤多天的殷家堡少莊主殷洛,被人深夜丟回了自家門前。
之後殷家堡各種大夫、江湖郎中……每日幾撥迎進送出的,而躺在床上的殷洛,依然如最初回來時那般昏沉不醒。
只有輕微外傷,沒有內傷,不是中毒,可就是脈象微弱的一直昏睡。
殷尚卿知道他家少主失蹤之前最後見的人是寧初棠,他也第一時間發佈命令全力搜尋寧初棠。
可詭異的是,憑着殷家堡的人力與江湖地位,要找一個女人竟然難如登天,甚至連半分可用的訊息都沒有。
就像此人從來不存於過這世上。
不過,由此就更能判定,殷洛現在的情況,跟寧初棠絕對脫不了干係。
先是殷震的突然辭世,再到殷洛的失蹤。好不容易把人等回來,又是這樣不死不活。
雖也一直置身武林,見慣了生死,但殷夫人也明顯承受不了了。
每日望着大夫們看過殷洛后,都只有慚愧地搖首,她只能獨自地去默默拭淚。
如果殷洛真有個三長兩短,先不說喪夫,又喪子的錐心之痛,就是這偌大的殷家堡,她一個婦人要怎麼守護啊。
本來還是風韻猶存的風姿之婦,不過幾日時間,就像衰老了十餘年,鬢角處都已見銀絲。
情急之下,殷夫人決意為兒子沖喜。
本來她就打算在殷震入葬后的三個月時間內為殷洛娶親——否則按照規矩,兒子要為父親守孝三年,才能娶親。
要不,殷洛也不會那麼著急地對黎墨軒下殺手。
可事與願違,她一心認可的媳婦人選,也就是自幼父母雙亡,在殷家堡長大的,殷夫人的嫡親侄女季芩兒,卻抵死不願。
不願就不願,季芩兒從小就養在她身邊,已經和親生女兒沒有什麼區別了,既不願,她也不會以意為之地強迫,委屈了孩子,畢竟殷洛還不知能否醒來。
可這丫頭不願嫁殷洛的原因,竟是要去嫁一個死人……
正在殷夫人一籌莫展之時,殷尚卿主動請纓,他要為他家少主去南宮家提親,迎娶南宮家的小姐。
南宮家,南宮家的小姐,呵,多麼諷刺,她怎麼可能讓南宮家的女兒嫁入殷家堡。
可殷尚卿跪地地懇求,更說出了他家少主對南宮小姐多年來的愛慕。
這是殷洛最大的心愿,作為娘親她又怎會不知兒子所想。
可為什麼偏偏是南宮家?
罷了,只要是為了兒子,她又有什麼是不能妥協的呢。
殷夫人最後只能仰頭止住心憂兒子,又為自己感到可悲的淚水。
可大婚之日,殷家堡迎回來的卻是一台只有喜冠的空轎。
這是來自江湖的眾賓客們都親眼所見的——從正堂到庭院,分散的賓客,十之八九都在悶聲繼續等着看殷家堡接下來的笑話還有多少。
自從殷震過世,不管是喪還是喜,殷家堡當真就只有笑話看了。
內室,殷尚卿執劍單膝跪在殷夫人的面前請罪。神情除了自責,沒有半分逃避。
殷夫人緊攥地雙手,已經在發抖。
“南宮家來了多少人送親?可有說什麼?”殷夫人極力使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穩。
殷尚卿頓了一瞬,抬頭如實稟道:“南宮家…除了南宮小姐,還有一個丫頭。”
好,好,好大的一個婚禮,南宮家只派了個丫頭跟着,好啊,當真是看得起他殷家堡啊!好啊!
“南宮小姐?哪裏還有南宮小姐?”殷夫人望着殷尚卿的臉,眉目頓時凌厲起來。
殷尚卿低首沉默。
是他提議要求娶的南宮小姐。
是他帶着喜隊、喜車去接的人。
可是,人呢?
“夫人,就到吉時了。”跟了殷夫人幾十年,也是陪嫁過來的丫頭,此時也已是婦人之齡的甄姨碎步急走而來說。
時辰不等人,況且那麼多賓客還在等着,接下來該怎麼辦,都得當家主母發話啊。
立在一側的管家殷榮有些汗顏地把頭垂了垂,殷夫人瞥過他一眼,又問向殷尚卿道:“那丫頭現在何處?”
“一直守在喜車旁,說…說是她家小姐一定會回來……”
“回來?好啊!”殷夫人冷着音調起身,到殷尚卿身邊時命令道:“把南宮家的丫頭給我帶到正堂,希望她能等到她家小姐回來。”
拜堂成親的吉時已到,賓客紛紛往正堂內擁進。殷夫人身着綉着百花的錦服從內室出來,滿眼鎮定地過來坐到主位之上,臉上的泰然自若讓人摸不着內心所想。
人都沒了,還怎麼拜堂成親。
真是強撐啊。
從廳堂正中留出的一條路,殷尚卿讓阿俏走在前面,他在後面攆着她進來。
阿俏對殷尚卿滿臉不悅,不時回頭怒目瞪着他。
不僅對他,她對整個殷家堡都不悅。
她本來就只打算在喜車前一直等到她家小姐回來,可殷尚卿過去半分客氣都沒有地硬是要她進殷家堡。
阿俏走到廳中,望着上位的殷夫人,又望了望兩旁都在靜默注視着她的人群,鼓了鼓嘴,沒有行禮,沒有說話,甚至一臉高傲不屑。
南宮家果然連個丫頭都那麼令人厭惡。
“你們南宮家是何意思,總得給殷家堡,給眾武林人士一個交代吧?”殷夫人冷冷開口。
讓她一個丫頭給交代,虧她想的出。
而且直指南宮家,殷家堡是故意想把事情鬧大?
這個女人是才喪夫,兒子又要死不活的,得失心瘋了吧。
殷家堡,果然個個都是卑鄙無恥之徒。
“我家小姐會回來的!”阿俏硬着脊背,堅定不移地回答。
她家小姐一定,一定,會回來的。
“你可知帶走你家小姐的是誰?”殷夫人繼續假裝氣定神閑地問。
是誰?她當然知道!
可她為何要告訴她們!
“我都說了,我家小姐一定會回來的!至於旁人,與你們有何干?”阿俏望向殷夫人的眼裏有些許故意,她如此態度,也是在有意挑釁。
“不知廉恥!”殷夫人瞬間怒氣填胸,橫眉立目地綽起案几上的茶水杯,就向阿俏的面部砸去。
身為殷家堡夫人,身上自然是有功夫的,此番她也是蓄了全身的力,要砸醒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讓她知道知道這是什麼地方。
阿俏若硬受了這一杯子,必定受傷。
就在那杯子向著阿俏砸來,就要生生落到阿俏臉上的時候,突然受到外力,杯子在阿俏眼前猛然落到地上砰然而碎。
隨之一同落在地上的還有一支珠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