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三章 你根本不會演戲
姐妹情深,當然要好好關照,來日方長,以後有的是時間。
“神經病。”五大三粗的男人啐了一句,“對夫人那麼不客氣,還說是故人?你再不走,別怪我去告訴厲爺,你以為我怕你後面的人?”
話是這樣說,但眼睛還是哆哆嗦嗦地看了一眼,我冷笑一聲,“懶得和你計較。”
“小姐,您現在要去哪裏?”
顯然是又怕我到處亂走,將人弄丟,兩個人面面相覷了一眼,打算先發制人,我猶豫了一下,“算了算了,還能去哪?就跟你們回去唄。”
鬆了一口氣,如釋重負。為了能完成他們老大交代的任務,保住自己的小命,自然被我折騰得不清。
南洋公館並不如我想得那麼奢華,倒是符合傅紹清的作風,他好像一直不喜歡那樣花里胡哨,富麗堂皇的風格,裝飾都顯得有幾分陰沉,黑白灰三色的連棟大別墅,清清冷冷,溫度竟然比外面還要低。
“我和你說,我剛才思來想去,還是覺得,你趕緊給我找個地方,我不想住你這裏。”
我一進門,就看見傅紹清正在客廳換衣服,襯衣所隨意地套在身上,露出隱隱約約的腹肌,看得不免讓人浮想聯翩,“你有病,在這裏脫衣服?”
他呵呵兩聲,“這裏是我家,我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你聽見我剛才說的話了沒?”怕他裝聾作啞,又特意大聲重複了一遍,“我不想住這裏。”
“理由呢?大小姐,你可真能折騰。”傅紹清板著臉,一臉的不滿意,他甩了甩自己的外套,不知道究竟是在對自己說,還是在對我說,“哪次安分過。”
“我不喜歡這個房子裏的地攤,黑色的,不好看。”
隨意扯了一個理由。
“那就讓人換掉,你喜歡什麼樣的顏色,明亮一點?”傅紹清自然知道我在找茬,將計就計。
“不,不僅是地攤,我發現我現在也不喜歡客廳的擺飾。”
這句話,便顯得更加沒有道理可言。
“那就全部讓人搬空,重新再裝修。”
我眉頭一皺,這算什麼?所謂的上有政策,下有對策?
倒是想看傅紹清還能怎麼回答,於是我咬着牙笑了笑,“除了地攤裝飾,我也不喜歡你喲。”
心中得意,瞧把你能耐的。
果然,他短暫地僵了一秒,整理衣服的手頓了三分,很快便反應過來,“是嗎?那就沒有辦法了。”
我冷哼一聲,不打算和他繼續扯皮,“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傅少,反正你遲早都是要另外再給我準備住處的,不如就趁現在,省得到時候又要搬來搬去,麻煩得很。你不是大忙人嗎?我可不想耽誤你的時間,也不想浪費自己的時間。”
“不怕一個人住?”傅紹清反問,“我記得你怕黑。”
我笑得非常禮貌,“我更怕你,謝謝。”
萬一哪天禽獸大發,我可鬥不過。
自然,現在和傅紹清之間倒也確確實實不清不楚。他把我視為己有,我也半推半就。越是這樣,便越覺得自己有些矯情。
“我一個人住得自在,而且我有時候,會有歌劇要排練,你在,我會不習慣。”
“這有什麼呢?我不打擾你。”
“傅紹清!”我不耐煩地跺了一下腳,“你當我剛才的話都白說?”
“……好,我不攔着你。”出人意料,大概是見我有些生氣,傅紹清竟然答應得很爽快,“你看中了哪一套別墅?”
我被這個莫名其妙的問題問得一頭霧水,眉頭一皺,“什麼意思?”
“你剛才過來的時候沒有看到嗎?幾條街都是小洋房。看中了哪一處?不然你想怎麼辦。”傅紹清無奈。
原來是這樣,恍然大悟。我哪裏記得那些別墅,擺擺手,隨意就回答道,“那就最拐角處的那一棟吧。”
“你確定?”他的表情看上去很複雜。
我見傅紹清這幅樣子,不免疑惑,“怎麼了?住不得人,你少嚇唬我。”
“嚇唬你做什麼。那房子原本是住着廳長一家。”
嗯,倒也沒什麼稀奇。但傅紹清絕對還有下文,我瞪了他一眼,“所以,你是想告訴我,後來他們都死於非命?”
“你沒事別詛咒人家。”傅紹清整理了一下衣領。
我哼哼兩聲,“那你到底想說什麼。”
“他情婦在裏面上弔死了。”
這他媽和死於非命有什麼區別?
“你王八蛋,告訴我這個做什麼?”我終於生氣。
“誰讓你太不會選地方,一挑一個中。”
哦,我的錯。
“那便換一個,又有什麼大不了的?”
“嗯。”
見傅紹清這個不咸不淡的態度,於是我更加生氣了。
“第三排第二棟。”
“長年不住人,蜘蛛網能拿來織棉被。”
“第二條街上左起第五個。”
“風水不好,門口曾經死過一條狗。”
“……”我臉上的黑線幾乎快要垂到地板,“可以,第一條街右邊第一個。”
“那裏?哦,以前是個妓院。”
去你媽的。
“你是不是故意的,存心和我作對?我稀罕你這裏的別墅?大不了自己出錢組一間公寓。”
我指着傅紹清額臉就罵了出來,“儂個小赤佬不要幫吾神子吾子。”
傅紹清沒聽懂,但也知道我是在罵他,“不如,就對面?”
說罷,他拉開了落地窗帘,黃昏的光輕輕鍍在那棟別墅上,不再是黑白灰的沉悶冷色調,而且明亮的米白混着花崗岩堆砌的牆面,“怎麼樣?大,寬敞,沒有人打擾你,二十四個小時都有人保護,很安全。最重要的就是,離我很近。”
我仔仔細細地打量了一下,又仔仔細細地看了傅紹清一眼,“這個就這個。”
不住白不住,說句實話,自己對他的安排倒是挺滿意。
當天晚上,我便大包小包地搬了過去,自然,用不着自己親自動手。我只端着咖啡,站在二樓,透過窗戶看他們忙裏忙出的背影,傅紹清也端着子一杯咖啡,站在我的身邊欣賞。
時不時還冒出一句,“你看看,就是因為你,他們才這麼辛苦。哎,殘暴程度堪比秦始皇築長城,不體恤黎明百姓。”
“就你有嘴,一天到晚叭叭叭的?”
說得我竟然真的有一瞬間,良心不安起來。但傅紹清這個人還是該罵的,就事論事。
我吃過晚飯,就以自己要早點休息為借口,一身輕鬆地跑回了自己的住處。
傅紹清在背後,悠悠評價到,“怎麼比兔子溜得還快。”
說起來,他的品味確實不錯,別墅又大,又寬敞,乾淨,自在,明亮。
至少我住得舒舒服服,所以,對他的辱罵也日漸減少,擺臭臉的頻率也有所下降。
對此,傅先生倒是有些受寵若驚,偶爾吃飯,他會很訝異地問我,“你怎麼不繼續罵了?”
廢話,罵什麼罵。大家和睦相處不好嗎?
每天在柔軟寬鬆的超大size床上睡到自然醒,一日三餐和下午茶宵夜都有人親自送上樓,幾百件衣服不重樣,清清楚楚掛滿了好幾間房間,任我挑選。
恍惚間,我覺得自己不是來學習的,而且在驕奢淫逸地度假。
而這一切,隨着鄭清執的到來,又揭開了新的起點,達到新的高峰。
她進門第一件事,就是用力地錘了我的胸口,一臉感嘆,“哇靠,這麼靚的房子,卡洛琳,你很厲害噢。賣血還是賣身換來的?誒,對了,有沒有香檳來慶祝一下?大家來開個party嘛。”
我憤怒地瞪了她一眼,香檳,party?拜託,我是那種人嗎?
那他媽當然是啊。
於是,整個別墅,便成為了我們幾個人飲酒作樂,驕奢淫逸的酒肉池林,每天過得醉生夢死,不知東南西北。
自然,這樣的情況終於讓傅紹清忍無可忍,他某一天敲響我房間的門,垂着眼睛,又倚在門口,半天不說話。
自然,我也有些想太多。我覺得他想輕薄我,於是我打了個哈氣,“不好意思,叔叔,我不約。”
“……”傅紹清寒光一掃,讓我覺得事態有些不太對勁。
“鄭清念,你考不考慮換個地方住,離我越遠越好的那種。”
我笑嘻嘻,“不噢,我就不。”
誰叫他當時要我住在對面,現在我覺得很滿意,很ok。才不管傅紹清到底有多後悔,備受我們的噪音折磨究竟有多痛苦。
我說完,便“啪”得一聲,把門乾脆利落地關了起來,獨留傅紹清在外面,一張煞白的臉。
然而,驕奢淫逸,無法無天過了頭,這一切的代價就是,我第一天到滬津大劇場報道,就被那裏的話劇老師,很直截了當地指了出來,“這是誰?臉還行,就是胖了些,是不是你們後勤部的?”
我的笑容頓時僵硬在臉上,那句“老師好,我是來這裏學習的。”卡在我的喉嚨里,硬生生地被吞了下去。
當場石化,差點倒地昏厥。
後來,老師又狠狠地批評了我一頓,言語犀利,我低着頭,一句也不敢反抗。
畢竟句句屬實,因為我身為一個話劇演員,曾經還接過幾部電影,竟然將身材管理得那麼差。
可我發誓,我雖然是屬於自我感覺良好的那一類人,但我確確實實和胖不沾邊,九十五斤出頭的體重,配上一米六四左右的身高。
被冠上“胖”這個字眼,就委實冤屈了些。
被人挑剔過了身材,接下來便是舞台上的表達技巧。
我在HK學會的那些最淺顯的道理,和滬津大劇院舞台經歷豐富的資深老藝術家相愛,簡直沒有眼看。
而同行們一個比一個優秀,在他們眼前,我什麼都不是。
不管是容貌氣質,還是禮儀談吐,竟然讓我纏身了一種自卑之感。
沒了在HK的眾星捧月,也沒有在乎你是不是校花。
我灰溜溜地在劇場,從打零工開始。
我本覺得自己條件算不上太差,可當我看見那些明明瘦得只剩下一把骨頭,卻在鏡頭前美得剛剛好的漂亮姑娘,我終於覺得,自己徹徹底底受到了打擊。
痛定思痛,我咬着牙,告訴自己應當減肥了。
“哪裏來的老師,逼人減肥?你這麼瘦,再不吃東西豈不成了一把骨頭,連路都走不動,健康還要不要?”傅紹清不止一次地在我的耳畔喋喋不休,語氣極為不滿意。
“我叫人把她開除。”
我立即攔住了他,“喂,你幹什麼?實話都是很難聽的,你知不知道,嚴要求才能出高質量,如果我要做一個很出眾,很優秀的人,想在人群里鶴立雞群,最為打眼,當然需要高標準來鞭策自己。老師說得沒有錯,我才不沉溺在你那些甜言蜜語裏,哼。”
“歪理。”傅紹清無奈地評價道。
自然,當我拒絕那些美食誘惑之後,我還得如學會拒絕來自傅紹清的誘惑。
他怕我餓着,巴不得雞鴨魚肉,燕窩鮑魚,樣樣不缺,全進我的嘴裏。於是,只要和傅紹清在一起吃飯,他就會如是告訴我,“吃啊,想吃就吃啊,你根本不需要減肥。”
休想用花言巧語來蒙蔽我,這個王八蛋,仗着自己吃不胖就慫恿我。
身材不過關,演技在老師的眼裏也不合格。
她覺得我就是一根木頭,簡直無可救藥,甚至還不可思議地問道,“原來你們學校的孩子,都那麼不靈光嗎?”
引來了陣陣呵笑之聲。
我握緊了拳頭,心裏好不是滋味,“不是的。”
“那麼,你可不可以解釋下,自己究竟表演了些什麼東西?目光空洞無神,小動作卻不斷,拖沓又繁瑣。”
老師很生氣地將劇本摔在我的眼前,“三十幾個人,就你最差。再不過關,乾脆回到HK去。哎”
恨鐵不成鋼的語氣,“好好琢磨一下人物的個性行不行,不要花心思只放在吃喝玩樂之上,也別那麼浮躁。”
說罷,看了一眼在大劇院門口聽着的軍用車,心裏自然明白些什麼,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光想着後台,那怎麼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