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黑夜裏的槍聲
“砰砰砰，砰砰，砰……”
一連串槍響，震徹長夜。
黑暗中，一個老人高聲叫罵道：“格老子的李重光，竟然摸到老子的老巢來了。”
然後，蘇南空所在柴房門就被人打開，一伙人衝進來，拖起他就向外跑。
“大哥吩咐，讓我們帶上他趕緊離開。”
一片慌亂雜亂中，有人吼道。
“幾位大哥，手輕些。小子的胳膊都要被扭斷了。”
這夥人手勁足，捏住蘇南空的臂膀，如鋼鉗一般。蘇南空吃痛，不停叫道。
沒有人理睬他，拖着他快速小跑着。黑夜中，也不知道有多少子彈從他們旁邊飛過。
這時，院子內又有人在黑暗中朗聲笑道：“何老七，你真以為你手下那群飯桶能憑自己本事救你出來。”
聲音沉靜，中氣十足，在黑夜裏，嘈雜的槍聲中，仍然清晰分明，傳出老遠。
“格老子，老子被擺了一道。你他媽故意放我出來的。老子怎麼說殺出來的時候敵人那麼少。原來你他媽故意放水，是要引我入套啊！”
黑夜裏，明為何老七的老人繼續叫罵道。
蘇南空被人拖着，快速的向院外逃去。黑夜裏，槍聲下，他也沒敢停留，只知道報着頭在其他人的挾持下一頓猛跑。期間摔過幾次，被拉起來繼續跑，直到槍聲變小到聽不真切，才停下來。
“呼，安全了。”
蘇南空懸着的心落下來，這才來得及觀察周圍的環境。然而沒等他在黑暗中將周圍看清楚，後頸就被人重重拍了一下，暈了過去。
＊＊＊
“你來了，你來了。”
迷迷糊糊中，依然是那座山。
山頂有什麼，看不真切。
只有那個慈悲的聲音一遍又一遍的喊道：“你來了，你來了。”
＊＊＊
這是一個夢，一個做了一遍又一遍的夢。
夢裏有山，有水，有樹，有石階，還有一個慈悲的聲音。
可就是聽不真切，看不清晰。
蘇南空費力的去看，費力的去喊：“誰？！”
然後，他就會醒來。
轟轟隆隆的火車聲在蘇南空耳旁呼嘯。刺眼的陽光照在他的臉上，他的身體正隨着火車運行而顛簸。
竟然是在火車上？
蘇南空從未坐過火車，也從未想過自己有機會坐在上面。他只曾遠遠的觀察過，看着那些或衣着講究，或洋氣十足的人登上這綠皮怪物，然後飛快的離開。
真的像飛一樣。
窗外的景色快速向後退去，自己整個人如同騰雲駕霧一般。這種感覺，竟還微微有些熟悉。
十三歲的蘇南空興奮的注視着窗外，然後就瞧見一隻巨手朝自己頭上呼嘯而來，驚得他立馬低頭躲開。這時他才看見自己對面正坐着兩個凶神惡煞的漢子，正惡狠狠的盯着他。
“小子，要不是大哥吩咐不能傷你。我真想將你從這車上仍下去。”左邊的漢子率先開口，指着蘇南空的鼻子說道。
“小子，躲什麼躲！”右邊那漢子沒有打中蘇南空，也沒再打他。他揉了揉手腕，不快的說道：“大哥居然讓我們帶着這個毛頭小子去山北，真不知道他怎麼想的。這小子有什麼用，恐怕奶口都沒有斷開。下墓，恐怕走幾步就會尿褲子。”
左邊的漢子開口說道：“大哥自然有大哥的考慮。這小子既然和大哥住同一間牢內，大哥恐怕是看上了他的什麼長處。”
蘇南空坐在那垂耳低頭的聽着，內心裏狂吼道：“我和你們大哥真的不熟啊。我有什麼長處我會不知道？你們大哥說我體型比較合適下墓。青天明鑒啊，我這體型的少年，大街上一抓一把啊。什麼人不能抓，為什麼偏偏是我啊。那老小子在騙鬼啊。”
內心活動頻繁，臉上丁點也未表露。蘇南空只是一個勁兒的低頭陪着笑。
在這亂世中，蘇南空早已練就了察言觀色的本領。眼前這兩位盜墓賊，凶氣外露，肯定是殺人不眨眼的貨。順他們的意，不惹他們，再找機會逃脫才是上策。
至始至終，蘇南空都打的逃跑的主意。
火車行駛了足足有三個多小時，才停下。
“到站了，跟我們走。”
兩人這次沒將蘇南空架起，而是拿着手槍催促他趕緊走。
三人本來坐的是三人車箱，其中一人拖了個箱子走在前面，準備去開車箱門，另一人走在後面。將蘇南空夾在中間，也是起着監視之意。
拉開門，迎面一隻拳頭擊打在了前面那個漢子的額頭上，就見那漢子的整個身體向後倒飛而去，撞在綠皮火車的鐵壁上，發出砰的一聲悶響。
“李，李重光？！”
後面那個漢子驚恐的看着進來的那個青年男子，還來不及舉槍就被李重光一個分筋錯骨，癱倒在地上。而最先被擊飛那人也從牆壁上落下來，癱在地上。
兩人都在李重光重手法擊打下，昏了過去。
李重光是一位俊郎的男子，劍眉星目，神態堅毅。他隨手打暈了兩人，臉色平淡，他走進來，輕輕踢了地上的人一腳，然後淺笑一聲：“何老七手下確實是一群廢物。”
蘇南空看着眼前這位俊朗男子，立即彎腰拱手，諂媚說道：“這位大哥身手好生厲害，揮手間就把這兩位匪徒打趴下了。小子被這兩位歹徒從上海灘挾持而來，本是要被賣到山北做苦工的，幸好得大哥搭救，免於苦力之惡。小子感恩於心，永世不忘。以後大哥要有什麼吩咐，小子必當全力以赴。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蘇南空說得蕩氣迴腸，就着自己都有些相信了。
然而李重光只是上下打量着蘇南空，並不說話。
蘇南空被他的眼光盯得發毛，只想趕緊跑路。他拱了拱手，繼續說道：“大哥以後想要找我，就到上海灘東碼頭，喚一聲劉生就是。那的人都認識我。我先走了，就不打擾大哥審問這兩個匪徒了。”
說完，蘇南空就向門外走，想要趕緊離開這是非之地。然而，一隻腳剛剛跨出門，就聽見身後的李重光冷冷的說道：“蘇南空，你在劉生家裏偷了三隻雞，還送給了反賊，可是被判了殺頭的罪！還是跟我回去受刑吧。”
“連這事也知道？！”蘇南空心中咯噔一聲，他轉過頭來，一臉苦笑的說道：“這位大哥，那位報社編輯亂寫反動文章，是他自個的事。我只不過是給他那八十歲的可憐老娘送了三隻雞，不應該就這樣被判死刑吧？”
“少廢話，和我回去！”
李重光說完，一副金屬手銬出現在他手裏，然後套在了蘇南空雙手手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