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二章：開門見山
一陣輕微的震動聲后，昏黃的燈光下，一個高大的身影從密室深處緩緩走了出來，一邊走着，一邊拍着雙掌，發出有節奏的“啪啪”聲。
“果然不愧是衛階，南晉內有數我徐道覆看得起的人之一！”
衛階心中一凜，同時也是興奮萬分，這個天師道的二號人物，終於要掀開他神秘的面紗了！
“這個世界正是因為有了衛公子這種人，才變得像如今般多姿多彩！”只聽徐道覆接著說道。
說話間徐道覆的身影已經完全被油燈發出的微弱燈光所籠罩，燈光雖然微弱，卻並不妨礙衛階看清楚這個徐道覆的廬山真面目！
徐道覆的身材比起章熊也不遑多讓，身高八尺，此刻的衣着打扮與南晉高門並無二致，一副名流士族打扮，五官端正，濃眉大眼，尤其是他的一雙眼睛，炯炯有神，看人的時候彷彿能看透對方的心肝脾肺腎！
“衛階見過徐都督！”衛階淡然一笑，對着徐道覆拱了拱手。
徐道覆的開場白簡潔明了，卻充滿着無比的自信，衛階不由得對這個未來必然會是自己對手的人生出了一絲絲好感。
“衛公子果然沒讓在下失望，一個簡單的拭汗動作，便讓公子看出了在下的身份！”徐道覆呵呵一笑，在何福天此前坐的椅子上坐了下去，就在他走出來的第一時間，何福天就已經站了起來，走到了椅子背後恭候。
衛階若無其事地看了一眼王鎮惡之後，笑着說道：“因為衛階心中清楚，徐都督必定有興趣與衛階合作！”
“先讓在下來猜猜這幾位朋友的身份吧！”徐道覆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看着站着衛階身後的王鎮惡等人說道。
“這位不用猜了，袁湛，袁士深，在會稽郡任職太守一職一年零三個月，在下慕名已久，對袁大人的才情也甚是佩服！”
衛階淡然一笑，徐道覆認識袁湛，並不出奇，只是王鎮惡和張大二人，他想要猜出身份，那就是難如登天了！
只見徐道覆看着張大，打量了一番之後說道：“至於這位渾身充滿煞氣的好漢，想必就是衛公子身邊的第一高手，張大張將軍吧，在下猜的沒錯的話，張將軍應該和一個流傳數百年的神秘組織有關！”
衛階等人頓時露出了震驚的神色，毫無疑問，徐道覆嘴中的神秘組織，指的便是墨家行會無疑，徐道覆能知道張大的名字，不難理解，只是他怎會連張大的背景都調查得如此清楚？
在衛階等人震驚的目光之中，徐道覆微微一笑，緊接着對着王鎮惡說道：“而這位，則是王猛王先生之孫，文武雙全的王鎮惡，王先生！”
“衛公子，在下猜的不錯吧！”
“衛階可以將徐都督此舉理解為挑釁嗎？”片刻之後，衛階才笑着開口說到，心中的震撼早就無以復加！
天師道久居海上，徐道覆對於他衛階身邊的人竟然清楚如斯，唯一的解釋是，徐道覆早就把他衛階當成了一個潛在的對手，這才對他身邊的人做了詳盡的調查，這就是所謂的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相反，衛階對於徐道覆的認識和了解，還停留在對他個人的一些了解之上，譬如他對於稱霸天下的野心，此番談判，似乎並不像衛階一開始想的那般輕鬆，志在必得似乎只是他一廂情願的想法罷了！
“我徐道覆是個痛快人！”徐道覆不置可否地微微一笑，接口說道。
“衛公子可以如此理解，既然公子想要與徐某人合作，徐某人自然是要開門見山，增加自己談判的籌碼！”
徐道覆簡單直接的談話方式頓時讓衛階有一種對談判的局勢失去控制的感覺，當下輕咳幾聲，說道：“既然徐都督如此喜歡揣測，不妨揣測一下衛階此來的具體目的！”
如果徐道覆連這個都來推測得出來，對於徐道覆，衛階就只能是徹底佩服得五體投地了，這簡直就是另一個謝安了！
好在徐道覆雖然能將將衛階身邊的人摸個門清，但是對於衛階的心思始終還是無法揣測出來，而且，衛階身邊的第一高手，也早就不是張大了！
只聽徐道覆失笑搖頭，說道：“徐某人可不是衛公子肚子裏的蛔蟲，如何能知公子此來的具體目的，不過有一點徐某人倒是可以肯定，此番公子前來，必定是與徐某人談一件大事，一件能令徐某人動心的大事！”
“衛階此來，是想把會稽八郡拱手送予徐都督的！”
徐道覆既然是個直接的人，與其說話，自然也需要簡單直接，當下衛階也不拐彎抹角，直接了當地說道。
“會稽八郡？拱手相讓？”徐道覆雙眉一挑。
“公子何不詳細道來？”
“會稽八郡等若八座空城，這一點想必徐都督心知肚明，對這會稽八郡，徐都督只怕也早就已經垂涎三尺！”衛階淡然說道。
“只不過，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天師道有過一次失敗的經歷，故而對北府兵心存忌憚，不敢有絲毫的輕舉妄動！”
“衛公子說的不錯！”徐道覆點頭說道。
“實不相瞞，上次拜衛公子所賜，我天師道元氣大傷，這幾年才稍有恢復，卻也再經不起第二次風浪，否則只怕有土崩瓦解的可能！”
“事實也確如衛公子所說，我們對北府兵心存顧忌，取會稽八郡容易，但是想要在北府兵的反撲下守住會稽，以眼下我天師道的實力，卻是萬萬不能的！”
徐道覆不驕不躁，不卑不亢，又知己知彼，說話間也是進退有據，端的是一個人物，衛階聽得不由得暗自點頭！
“如果衛階有辦法能讓徐都督在佔據會稽八郡之後，南晉任何一支軍隊都對會稽無暇顧及，這是否是將會稽八郡拱手相讓給徐都督？”衛階看着徐道覆，一字一句地說道。
“衛公子此言當真？”徐道覆眼前一亮，終於略有失態，差點就沒忍住，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三年！”衛階沒有直接回答徐道覆的問題，而是轉而說道。
“衛階保證，三年之內，沒人會對徐都督治下的會稽郡出動一兵一卒，換句話說，徐都督有三年的時間可以依據會稽郡休養生息，以圖將來！”
“三年？”
徐道覆雙眉微蹙，顯然他的心中也很清楚，會稽八郡雖然富庶，但是三年時間，卻也不足以讓他徐道覆的羽翼徹底豐滿起來，三年的休養生息，也並不足以讓他籌備爭霸天下的本錢。
“三年已經是衛階能做到的極限！”衛階淡然說道。
“徐都督不會是沒有信心吧，旁人三年或許並不足夠，但是以徐都督經天緯地之才，以及滿腔的抱負，三年時間應該已經足矣！”
此番衛階已經不是單純的激將了，他心中確是隱隱有了這樣的感覺，徐道覆這個人殊不簡單，三年之後，擁有了會稽郡的徐道覆，真的可能會是他衛階一個強而有力的對手！
“徐某人該做些什麼？”不覺間，徐道覆也難免落入了衛階的節奏。
“徐都督要做的很簡單，在佔領會稽后，你要做出集結所有力量，進犯建康的姿態！”
衛階做這麼多事，就是想讓天師道的大軍擺出這樣一個姿態，如此他才能聯合謝玄，將北府兵從京口調離，給苻堅創造出一個南下的大好時機！
“對了，如果可以的話，徐都督還可以順手幫衛階一個忙！”衛階接著說道。
“不日司馬道子父子會回到會稽，屆時可能會給徐都督製造一點麻煩，不過想必徐都督還沒把這對父子放在心上！”
“衛階想說的是，司馬道子任由徐都督處置，只是這個司馬元顯，徐都督要把他留給衛階，也算是徐都督給衛階準備的一份回禮吧！”
“一份回禮怎麼足夠？豈非顯得我徐某人小氣，沒有合作的誠意？”當下徐道覆哈哈大笑起來。
“就讓徐某人再送衛公子一份大禮吧！”
說完之後，徐道覆轉頭看了一眼何福天，後者頓時會意，看也未看衛階等人，徑直離開了密室。
張大頓時一臉警惕地盯着離開的何福天，而衛階等人則是若無其事地任由何福天離開，眼下正是相談甚歡的時候，徐道覆總還不至於做出什麼破壞氣氛的舉動吧！
只是各人心中對徐道覆口中所說的另一份大禮都充滿着好奇，徐道覆究竟給他們準備了什麼？從他和何福天之間無聲的對話來看，這份大禮應該是早有準備！
一時間，雙方都進入了等待的狀態，密室之中也變得沉默下去，衛階沒有問，徐道覆也沒有說，二人只是微笑相對，靜等何福天帶着那份大禮回到密室之中。
何福天這一去，足有兩刻鐘的時間才返回，只是回到密室的時候，確是雙手空空，並沒有此前所說的大禮。
走進密室之後，何福天對着徐道覆恭敬地點了點頭后，再次無聲地站到了徐道覆的身後。
徐道覆微微一笑，對着衛階說道：“大禮已經替衛公子準備好了，就在酒樓外的馬車之上，想必對於衛公子而言，這會是一份天大的驚喜，稍後就請公子自行揭盅吧！”
徐道覆這就要送客了，衛階微笑搖頭。
“徐都督對衛階是真有信心啊！”
迄今為止，雙方也只是對合作的框架達成共識，在細節方面卻隻字未提，這不能不讓衛階有所意外，恍惚間，衛階在徐道覆的身上看到了拓跋珪的影子，當初他與拓跋珪談及合作，他也是這般姿態，用拓跋珪的話說，一切輕重，自在雙方心中衡量！
合作，講究的一種不言自明的默契！
徐道覆不說，他衛階卻不得不把話說清楚，合作簡單，但是合作之後的事，卻簡單不了！
“徐都督，有句話衛階得說在前頭！”衛階沉吟着說道。
“徐都督在佔據會稽之後，北府兵勢必會做出反撲的姿態，還請徐都督不要誤會，衛階自有辦法讓北府兵無法真正成行，不會對都督構成任何威脅！”
沉吟片刻之後，衛階接著說道：“提醒都督一句，無論屆時形勢有多混亂，還望徐都督能恪守諾言，萬不可動渾水摸魚的念頭！”
“如若不然的話，這三年時間可能就變成了三個月！”
衛階這最後一句充滿威脅意味的話，徐道覆聽在耳中，面上的表情卻無絲毫的變化，只見他微微一笑，說道：“徐某人大抵上已經猜到了衛公子想要做什麼，還請公子放心，天師道幾斤幾兩，我徐某人比誰都清楚，對徐某人來說，沒有什麼比這三年時間更重要的了！”
“徐都督心中有數那邊最好！”衛階點頭說道。
“眼下就看徐都督何時去取這會稽八郡了！”
“放心，徐某人自會找到一個最佳時機！”說完之後，徐道覆做出了一個請的手勢。
“咱們談了這麼大一筆買賣，會稽八郡都送給都督你了，都督竟然連一頓酒都不清衛階喝嗎？”
徐道覆的急切讓衛階有點意外，似乎東海發生了什麼他不想讓自己知道的事，當下衛階出言試探到。
“相對於外面馬車上給衛公子準備的驚喜，徐某人的一頓酒實在是算不上什麼！”徐道覆笑着說道。
“實不相瞞，公子來東海的消息已經泄露出去，公子等人得儘快離開東海，否則只怕會招來在下師兄盧遁的追殺！”
“消息泄漏？”衛階神色一怔。
“公子放心，在下會妥善解決此事，咱們之間的合作不會受半點影響！”徐道覆淡然笑着說道。
“既是如此，衛階告辭了！”
此刻衛階的心思早就飛到了酒樓外的馬車之上，隱隱間衛階有着一種感應，徐道覆精心準備的這份大禮，絕對非同小可！
幾人很快便來到了酒樓外，只見一輛並不起眼的馬車正停在酒樓外，而衛階等人的馬匹也已經被牽到了酒樓門口，除此之外，還多出來兩匹駿馬！
衛階對着張大使了個眼色，張大頓時會意，三步並兩步來到馬車前，一把先開了馬車上的門帘。
門帘掀開的一剎那，衛階和張大頓時都目瞪口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