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叄佰伍拾柒章 石榴枝下的夢
葉黛暮穿上搶來的衣服,狠狠地搓了下臉。這衣服味道有點大,但是超級暖和啊。突然覺得更對不起對方了。好在葉黛暮她們趴在牆頭確認那可憐的小夥子被人發現了,她們才溜的。
“總覺得如果害得對方傷風的話,很過意不去。”葉黛暮還不住地懊悔。這個年代可是隨隨便便就會被死神帶走的時候,別說是生病,就是隨便吹了一陣冷風都有可能會猝死呢。這麼說來能平安長到這麼大也真是老天保佑。
“等等,我總覺得哪裏不太對勁。”離要扛着葉黛暮跑了半天,遇上官兵下意識地躲了起來,才猛地反應過來。現在是在上京,而且又沒有敵人在後面追趕,他幹嘛要扛着這個傢伙走。離要憤憤地將葉黛暮扔到地上。“我遇上你們,真是倒了血霉了。”
“管我什麼事啦。”葉黛暮完全無負擔地推卸責任。她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塵,站了起來。“你也太粗暴了,怪不得討不到婆娘,你活該。”
“你說話這麼粗俗真的好嗎?小心我告訴你家盧大人。”離要終於掌握了葉黛暮的弱點,惡狠狠地威脅道。
“別,哎喲。”葉黛暮站起來的時候,被牆頭伸展出來的枝葉砸了下頭。“好痛,這是石榴樹的枝椏。”
“石榴的葉子冬天也不掉嗎?”離要覺得奇怪都已經下了兩場小雪了,街邊的樹葉子早就掉光了,這裏居然還有幾片綠葉子,雖然是如墨般黑的綠色,但也叫如今景色帶來的凄涼稍微地緩解一點。
“不是不掉,是重新長了一部分吧。不過,南方的樹到了冬天也不掉葉子就是了。”葉黛暮握住那枝椏,笑着說。
“你知道的蠻多的嘛。”離要滿足了好奇心,正打算要再次出發。葉黛暮卻愣在那裏了。
石榴,院子裏的石榴,紅艷艷的花朵,天空是湛藍色的,院子的風很輕柔。曾經有多少次坐在石榴樹下玩耍呢。不過,那應該不能算是玩耍吧。是哥哥把她當玩具玩吧,把她放在他的脖子上讓她騎馬,從樹上摘下花朵像落雨似的撒在她身上。
哥哥總是喜歡掐她的臉,那個時候臉上全是嬰兒肥啊。有點懷念。葉黛暮盯着那石榴樹的枝頭,舉起手掐了一下自己的臉頰。沒有一點肉,都怪這一次的兵亂,害得她都好久沒有好好地吃飯了。如果有肉的話,應該蠻有舒服的。
哥哥總是很有毅力,不管她有多麼沉默,多麼的不配合,他總是會孜孜不倦地逗她笑,一遍又一遍。明明連御醫都判定她沒有救治的可能,他卻不放棄,尋找了深山裏的修行有道的道人和法師。
但是自己不肯清醒,其他人是叫不起來的。葉黛暮就那麼靜靜地看着他像個小丑一般,拚命地只求她一個回應。有人說,只要她哭,也許會有救吧。哥哥卻說,若是叫她傷心難過,他寧肯她一輩子活在自己的世界裏。
到了最後,她還是哭了,還是為他哭了。哥哥那個笨蛋。哥哥……笨蛋的那個人是自己吧。
“哥哥……”葉黛暮仰起頭,淚水順着臉頰滑落,明明是許久之前的傷口,卻在如今還是感覺到刻苦銘心的疼痛。
“你說什麼?”離要奇怪她在喃喃些什麼。
葉黛暮別過頭去胡亂擦了擦自己臉上的淚痕,粗糙的袖子擦得臉頰都發疼。葉黛暮不想要讓他看見自己如此懦弱的模樣,轉移話題道。“沒什麼,我……我是問,青歌所跟隨的那位神醫還在上京嗎?”
“應該是吧。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前面一點拐過去就是他義診的地方了。我說怎麼這一帶特別安靜呢。有那個人在的地方,一般人是不敢造次的,所以才會這麼安全。”離要指着的那棟房子,葉黛暮也知道,謝璇每次帶她出去玩都會在那裏繞上一圈。
所以她才會對這附近特別的熟悉吧。難道謝璇也認識這位神醫?不過,好像故事裏必然會出現一位神醫呢,只不過,就是不知道這神醫是好人那一掛的,還是壞脾氣好人那一掛的。畢竟青歌是好人嘛,他應該也不會是壞人吧。
“我們走吧。只要把你送回去,我就終於可以解脫了。我發誓再也不來你們的地盤了。”離要覺得這幾天都快要被葉黛暮給折磨發瘋了。
“那抱歉了,基本上你還喘氣,就得活在我的地盤上喲。我可是皇帝呢。”葉黛暮一邊說著,一邊往那棟房子過去了。
離要一把扯住了她。“你幹什麼啊?方向不對。快走,我得快點將你這個災星送走才行。不要再晃了,我總覺得和你在一起沒什麼好事。”
葉黛暮也知道自己沒什麼道理,現在應該快速地回宮,然後趁着長樂毅王勢衰打得他無還手之力才好,但是葉黛暮就控制不住自己想要探求事情真相的腳步,像是有引力一般,不由自主地身體便向那個方向傾倒過去了。
“恩,我咳咳,有點咳嗽。而且我的腳還有點痛。不會是在水裏的時候太用力了,然後導致崴過的腳又受傷了吧。”葉黛暮的演技假得要命,別說其他人,就是她自己也騙不過去。“啊,好痛啊,一步也走不了啦。淑慎一定會難過,傷心,憤怒的。”
離要聽到最後一個詞,忍不住打了一個哆嗦。那位傳說中的盧大人,可是連謝璇都敢打的瘋子。離要忍了又忍,最後還是無可奈何地扶着她去了。“婁神醫,您在嗎?您好,這裏有一個傷患。”
“不是說過了,這段時間不……是你。進來吧。哪裏受傷了?”婁神醫出場的時候,臉黑得都像是鍋底了。葉黛暮還以為自己會被臭罵一頓趕出去呢,結果對方居然一下子就轉變了態度,打開門讓她進去了。
對方是醫生,葉黛暮還覺得自己裝病的事情一定會被發現,還在想要不要趁他轉身的時候把自己的腳崴一下呢。葉黛暮正在胡思亂想,然後被對方握住了手腕,稍稍一個用力……脫臼了。
“啊啊啊啊啊!”絕對的庸醫。葉黛暮哭着托住自己的手腕。哪有這種說腳疼反而醫手的啊,而且還把她好不容易自己按上的手腕給弄脫臼了。為了這倒霉的手,她不知道受了多少苦。
“沒正對。”對方輕描淡寫地說了這麼一句。
現在葉黛暮的判斷是——這傢伙的脾氣絕對差到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