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蘇家的鬼娃娃
六十年代是個十分特殊的年代,在後世不少人都不願意提起這個年代。
不僅僅只是因為特殊的社會環境,更多的還是那刻骨銘心的飢餓!
不過蘇茹覺得自己重生的時間還好,幸虧沒有天災的那三年,否則她還真不能肯定自己能不能挺得過來。
餓肚子的痛苦實在太可怕了,沒有經歷過的人永遠也不會知道那種恨不得把自己肉撕下來也吃了的感覺。
就算是在東鄉這種土地還算是富饒的地方,那幾年也依舊有被活活餓死的,吃觀音土撐死的人。
雖說66年至76年也是個讓人聞之色變的特殊時期,可對比那幾年的日子,至少只要好好乾活,就不至於餓死人。
對於經歷過大災難的老百姓們來說,只要能讓他們填飽肚子,那誰就是他們的恩人。
所以哪怕這個時期的悲劇也多,可對於他們這些鄉下農民來說,並沒有什麼不一樣。
儘管大多數的村民還是羨慕那些在城裏吃商品糧的,可在鄉下卻也不是沒有好處。
至少現在糧食掌握在他們自己的手裏,養的豬牛羊雞鴨之內的只要上繳一部分,剩下他們也能常常肉味兒。
日子雖說苦了一些,可至少他們還好好的活着。
東鄉的位置在南北交界一帶,不過因為周圍山林多,所以交通並不發達。
所幸離鎮子也不算遠,徒步也就一個半小時的路程。
而因為東鄉還有個抗戰老將蘇老爺子,縣裏在前幾年的時候還修了一條比較平坦的小路,為此村裡人個個都很感激老爺子。
他們蘇家在東鄉也算是有頭有臉的人物了。
哪怕是鄉長和書記看見他們蘇家的孩子,笑臉也都會格外多一些。
更別說蘇家還有幾個人可是在部隊裏當兵呢,在東鄉人的眼裏,蘇家就跟以前那些地主的權勢差不多。
但是蘇家又是真正的根正苗紅,可不是現在那些黑五類能夠比得上的。
從老屋那邊回來,張杏花摟着蘇茹就忍不住小聲哭出來。
蘇建武看到媳婦這樣心裏自然也不好受。
可他又能咋辦?
他是老三,雖說也是個兒子,但排行卻處於尷尬的位置,也導致在家裏是被忽略的最多的。
蘇建武紅着眼睛,心裏也不好受,過來將母女倆摟在懷裏,悶悶的嘆氣,“對不起杏花,是我太沒用了,你跟着我受苦了。”
張杏花抹了抹眼淚,哽咽道,“我這心裏就是不舒服,我知道你媽不喜歡丫丫,可人家都說了那是封建迷信了,丫丫長這麼大,也沒見她克過誰,怎麼就老是跟我們閨女過不去呢?”
蘇建武嘆了口氣,他自然也是不信牛鬼蛇神的。
可耐不住老太太跟老爺子信啊。
蘇茹出生的日子並不好,正是農曆七月十五,俗稱的鬼節。
如果是白天出生的還好,可偏偏她出生的時候不僅早產,還正好就是半夜的時候。
東鄉信奉鬼神的人並不少,她出生的那天鄉里人不少都暗地裏說她是個命硬的鬼娃娃。
蘇老太太一聽這個,那還得了,當時就叫着讓他們把蘇茹給扔到小河溝去,絕對不能讓一個鬼娃娃克了他們蘇家。
可張杏花不樂意,為了這事兒她娘家人都出面了,親自跑到東鄉來教訓老太太。
若不是當時張家人態度強硬,只怕蘇茹就真的被丟到小河溝給淹死了。
不過就算她沒被丟,老太太也是不喜歡她的,串門子的時候摔了一跤也吆喝是蘇茹克她的。
那三年要不是張杏花跟蘇建武勒緊褲腰帶,只怕蘇茹就被活活的給餓死了!
蘇茹雖然還對父親有着上輩子的怨恨,可看見蘇建武一個大男人眼睛都紅了,這心裏也不好受。
父母之間的感情太好了。
對於父親來說,張杏花甚至比他的命還要重要。
二人的感情,是蘇茹一直無法明白的愛情,可卻不妨礙她很羨慕。
上一世母親摔下山坡,腦袋碰到了一塊尖銳的石頭,導致還沒能送到衛生院就咽了氣。
從那以後,父親就變了。
原本還算是有脾氣的男人越來越沉默,開始酗酒,對待他們兄弟姐妹幾個也是不管不問。
老太太讓他娶了鄉里一個俏寡婦,他也是渾渾噩噩的,跟個爛酒鬼沒什麼兩樣,彷彿母親死了,他也跟着死了一樣。
再後來……
回想起上一世的事情,蘇茹抿着唇,緊緊的摟着張杏花的脖子。
前世他們一家子都沒什麼好下場。
大哥在戰場上英年早逝,二哥因為老太太的誣賴,被公安抓走敲了腦袋,弟弟也被那個寡婦繼母不知道弄到哪兒去了,她還有個妹妹,也在寡婦跟老太太的聯手之下賣給了一個老瘸子當媳婦!
而她呢?
沒有像妹妹那樣聽從寡婦跟老太太安排的婚事,而是帶着錢跑了出去。
在外面受夠了欺壓與白眼,好不容易掙了一份家業卻又被聞訊而來的老太太給毀了!甚至為了得到她攢下來的錢財,還要了她的命!
蘇茹黑黝黝的眼睛裏帶着濃濃的陰鬱。
她跟母親不一樣,什麼叫做吃虧就是福?那叫做傻!
所以,前世就算她被害死了,老太太跟寡婦也一樣得不到她的財產,那些錢在她早就立好的遺囑中說的清清楚楚,全部捐獻給紅十字會了!
而這一世無論如何她也不會讓母親死了,只要有媽媽在,那個惡毒的寡婦就別想進她家的門!
至於蘇建武……
母親還沒有死,他應該也不會像前世那麼渾渾噩噩的做個爛酒鬼!
看着蘇建武摟在她們母女倆小心翼翼的模樣,蘇茹暗暗嘆了口氣,還是放鬆了下來,細細的叫了一聲‘爸爸’。
蘇建武眼睛紅了,摟着她在她臉上狠狠的親了一口,“丫丫乖,以後有爸爸在,誰都不敢欺負你!”
蘇茹卻是撇撇嘴,並不信他說的。
但還是乖乖的點頭,趴在父親的懷裏,心裏更多的卻是悵然。
她已經好多年,好多年沒有再感覺到父親的關愛是什麼滋味了。
這一世,他們家就由她來守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