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第一百二十三章
訂購率不足百分之五十,此為防盜章,兩天後再來刷新~顧行簡吃得很少,夏初嵐特意買了一家很好吃的羊肉荷包給他,崇明立刻阻止道:“使不得,我家爺吃素的!”
夏初嵐只能順手遞給崇明了。原來他是茹素的,怪不得這麼瘦。
他們走到一位賣素餅的老者面前,顧行簡停下來,拿出銅錢買了一個,閑談起來:“老人家,聽你的口音好像是北方人?”
老者點頭道:“這位先生好耳力,老朽是開封人。二十年前帶着一家老小逃到南方來的,二十年咯,這口鄉音還是改不了。”
顧行簡又問:“這幾年光景如何?”
老者熟練地舀出米漿,平攤在鐵板上,說道:“剛來那會兒老是打仗,整日裏沒個安生的,吃住也不習慣。這幾年好多了,生意也做得不錯。可還是老想着回去,日日想,夜夜盼,也不知朝廷什麼時候才能打回中原,祖墳跟根都在那兒呢。先生,您的餅,拿好咯。”
顧行簡接過餅,道了聲謝,默默吃着往前走了。
夏初嵐看他好像在想事情,便沒有說話,安靜地走在他的身旁。思安跟六平嬉鬧,她回頭看了他們一眼,兩個人便不敢再鬧了。崇明咬着鮮嫩的羊肉,打量夏初嵐。這位姑娘可真是七竅玲瓏的心思。明明沒見過幾回面,好像就能摸清相爺的脾氣了。
等顧行簡回過神來,一條街快要走到頭了,燈火闌珊。
“想起些舊事,冷落了姑娘。”顧行簡帶着歉意說道。
夏初嵐搖了搖頭,她也不喜歡男人話太多,寡言些正好。這時,一個推着車的貨郎過來,大概板車上的東西堆得太高了,他看不見前面,又到了下坡的地方,忽然加速。
“姑娘小心!”六平高聲喊道,人已經飛快地跑過來。因為那個貨郎的板車眼看就要撞到夏初嵐了。
顧行簡眼疾手快,伸手摟住她的腰,抱着人轉過身去:“崇明,攔住車!”
崇明微愣,立刻過去幫着貨郎穩住板車,這才沒衝到鬧市裡去。
夏初嵐沒防備忽然被人抱住,雙手下意識地抵在男人的胸前,幾乎摸到了他的心跳。她不經意間抬頭,落入了一雙幽黑深邃的眼眸里。滿街的燈火和喧囂好像都消失了,只有眼前這個人,還有她猛然加快的心跳。
“不好意思,真是不好意思!二位沒事吧?”貨郎跑過來,關切地問道。
夏初嵐這才回過神,輕輕從顧行簡的懷裏退出來,感覺耳根發燙。顧行簡倒也沒責怪貨郎,只提醒道:“下次擔心些。夜黑本就看不清路,此處人多,傷到人就不好了。”
“小的注意,小的下次一定注意!”貨郎看到兩人沒事,也沒提要他賠錢,鬆了口氣。又道了幾聲不是才走了。
六平和思安圍着夏初嵐問長問短,顧行簡站在一旁,無意識地看了她一眼。剛才她陷在他的懷裏,抬眸的那瞬間,他的呼吸竟然有些亂了。這丫頭絕色,當真不能離得太近。
崇明走到他身邊,低聲道:“爺,您沒事吧?看樣子只是個普通的貨郎,沒有可疑。”
顧行簡點了下頭,走過去對夏初嵐道:“天色不早了,我送姑娘回去。”
回去的路上,兩個人都沒有說話。離夜市遠了,燈火就沒有那麼輝煌,地上的兩個影子一長一短,中間隔了些距離。兩個巡鋪的兵士迎面過來,正小聲交談:“兄弟今夜可得打起精神,聽上頭說英國公世子到了紹興,可不能出什麼岔子。”
“放心吧,你我在這一帶幹了這麼多年了,也沒出過什麼大案子。倒是英國公世子跑到紹興來幹什麼?”
“我聽府衙里的官差兄弟說好像是要打仗了,來湊軍餉的,把紹興富賈的名冊都要去了。”
兩個兵士說著話就走遠了。夏初嵐聽得真真切切,沒想到陸彥遠來紹興是這個目的,只怕很快又要和他見面。她是很不想跟這個人打交道的。
顧行簡看到她的神色,問道:“在想捐錢的事?”
夏初嵐順勢說道:“國家要打仗,國庫不夠,向商賈募捐也是慣例。前朝太宗時期戰事頻仍,我朝已經算少了。只是紹興的商賈遠沒有臨安的富庶,捐錢也輪不到我們才是。”
顧行簡熟門熟路道:“以國家的名義籌募軍餉,一般會有很好的交換條件。比如鹽引,茶引,或者可用布帛等折換賦稅。而且此事乃自願,官府也強迫不得,不必過分憂心。”
他說這番話的時候,不自覺地流露出一種上位者的篤定,又不像是個教書先生了。夏初嵐覺得這個人真是藏得很深,不太看得明白。剛才在夜市裡曾靠得那麼近,現在彷彿又遠隔山水了。
思安在後面小聲地跟六平說話:“你有沒有覺得,咱們姑娘跟這位顧先生看起來還挺配的?”
六平不同意:“這位先生好像年長姑娘許多,哪裏配?”
思安偷笑道:“剛才顧先生救下姑娘,我分明看到姑娘的耳根紅了。你進府以後,有看到過咱們姑娘對誰害羞嗎?年長怕什麼,會疼人啊。我阿爹就比我阿娘大許多歲,照樣恩恩愛愛的。”
六平細想一下,姑娘對這位顧先生,好像真的不太一樣。想必是這位先生有什麼過人之處吧。
快到夏家的時候,夏初嵐主動開口說道:“我到了,先生不必再送。”
顧行簡也沒有多言,帶着崇明離去了。
等他們走遠了些,夏初嵐才繼續往家裏走,心事重重。裴永昭從另一頭過來,心情似乎很好,還哼着小曲兒,兩個人在門外打了照面。
裴永昭道:“三妹,這麼晚了,剛從外面回來?”
“嗯。”夏初嵐淡淡地,不想與他多說話,正要走上台階,裴永昭追上來道:“三妹,是一家人我才告訴你。英國公世子來紹興籌集軍餉,要商賈捐錢。夏家是紹興的首富,這件事恐怕逃不掉。你可得早作準備。”
夏初嵐側頭看他。裴永昭一向看不上夏家,這次竟然破天荒地關心起夏家的事來了?
裴永昭當然不會說自己今天去幹什麼了,只是意味深長地笑了一下,先進去了。
夏初嵐懶得理他,進家門以後,吩咐六平把門關好。她仔細想了想,又把六平叫過來:“盯着裴永昭。”
“是。”
夏家的大門關嚴,角落裏有個人走出來,迅速地跑向街角。那裏停着輛不起眼的馬車,駕車的人捍腰佩劍,一看就是軍士。那人在馬車旁邊行禮道:“世子,夏姑娘回來了,裴永昭也進了夏家。”
駕車的人道:“怪不得不讓我們送呢。這種小人,居然靠出賣自己妻子的娘家往上爬,可恥!世子,您當真要用他說的法子?”
陸彥遠下了馬車,遠遠地望着夏家的方向。大門似乎修得與普通的富庶人家無異,廊檐下掛着兩盞紅燈籠,除此之外也不怎麼起眼。他原以為裴永昭是有人故意派來獻計的,便觀察了一陣子。眼下看來不過就是個不擇手段想要往上爬的小人,不足掛齒。
天色已經晚了,城南這裏沒什麼店鋪,四下寂靜無聲。陸彥遠往前走了兩步,握緊拳頭,走回來低聲道:“我們回去。”
兩個隨從愕然,等了這麼半天,人都沒見到,就要回去了?這位夏姑娘可真厲害,世子爺行事果斷,從來不會如此踟躕,更別提等一個女人了。
須臾,馬車駛進夜色里,不留痕迹。
***
崇明一晚上吃了許多東西,有點撐,走回來以後,還沒有消食,又在院子裏打拳。
顧居敬比他們還晚回來。他是個喜歡熱鬧的人,紹興又有不少生意上的朋友,要談生意,要應酬。這些人都可算是他的耳目,果然有消息靈通的人,已經打聽到陸彥遠後日要在哪裏見紹興的商賈,他特意趕回來,要告訴顧行簡。
他一進院子裏就把一個紙包扔給崇明:“給你帶的羊肉包子,熱騰騰的,趕緊吃。和你們爺出去肯定餓壞了吧?那傢伙走路老出神,性子又悶,胃口像個女娃娃一樣,難為你跟着他了。”
崇明摸了摸肚子,為難道:“二爺,我已經吃得很飽了……”
顧居敬覺得奇怪,便追問晚上發生了什麼事。等聽完崇明的敘述,他驚得說不出話,半晌才問:“他,他是去找夏家的丫頭,還抱,抱了人家?你確定是抱,不是推?”
崇明用力點了點頭。當時他也覺得很意外,這些年喜歡相爺的女子可謂是前仆後繼。都城裏還開了賭局,押哪個女子能把相爺拿下。就連每回進宮赴宴,也總有家世顯赫的王公貴女主動追來送花啊,贈箋啊,相爺看都不看一眼,更別說碰她們一根手指頭了。
顧居敬覺得不可思議,莫非這棵鐵樹終於要開竅了?他趕緊問道:“你們爺人呢?”
“一回來找了本佛經,然後就把自己關在屋子裏了。”崇明實話實說。
顧居敬無語,抱了個女人就要看佛經,他果然還是高興得太早了。
南方早在五代時期,便不煩干戈,百姓富庶,皇室南遷又帶來了北方大量的人口和手藝匠人,臨安很快再現了當年汴京的繁華。
紹興府與臨安府相距不遠,因當今皇上南逃時曾短暫地以此地為都,故有小臨安之稱。
今日是紹興府的夏家大公子夏謙成親的日子,滿城轟動。
夏家在江南一帶也算赫赫有名。南方大城多處於河灣港口,朝廷開放海事,海商也隨之興隆。夏家在廣州和泉州港擁有多艘商船,與諸蕃國貿易,生意一直做到了西洋。
前兩年,夏家的家主在海上出了事,夏老夫人找算命先生測了一卦,這才舉家搬到了紹興府,一躍成為了當地首富。
喜樂吹吹打打,送親的隊伍沿着城中的街衢走了一圈,花轎便抬到了夏家門口。喜娘扶着新娘下轎,圍觀的百姓發出一片喝彩之聲。
年輕的新郎站在那裏,挺拔如松竹,卻有些心不在焉。直到喜娘將紅綢的一端塞進他的手裏,含笑喊了聲“大公子!”,他這才回過神來,順勢牽着紅綢入內。
一群人走過正對門的磚雕影壁,便是敞闊的前院和佈置喜慶的正堂。堂屋兩邊以游廊圍成方形,各有耳房數間,格局龐大,紋飾華麗。
本朝對房屋的規格早有限制:執政、親王曰府,余官曰宅,庶民曰家。凡民庶家,不得施重拱、藻井及五色文採為飾,不得四鋪飛檐。但隨着大商賈的興盛,打破規制的現象也時有發生,朝廷並未加以管制。
熱鬧的喜堂里,夏謙的眼睛往四周看了一遍,不免失望。
她不在。連自己的婚禮,她都不來參加。
高堂在座,一對新人行拜天地之禮。
喜娘唱福,夏謙麻木地跪下,周遭的喧鬧好像都與他無關。心中忽然升起一股衝動,想要離開這裏,帶那個人走。
“禮成,送入洞房!”喜娘高唱了一聲。夏謙猛然回過神來,為自己剛才荒唐的念頭感到可笑。他要考取功名,不可能為了一個女人而放棄一切。更何況那還是他絕對不能肖想的人。
喜娘以為夏謙的種種反常是因為過度緊張,輕推着他的後背,歡歡喜喜地將一對新人送去新房。
夏家的下人隨即安排賓客入座,座位也極有講究。今日總共席開三十五桌,門外還為城中百姓擺了流水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