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現世】第十二章
?這是真黃金。
這是真黃金?
這是真黃金!
花眠瞪着手掌心的那枚黃金出了神——蘇晏大學學的就是珠寶鑒定,畢業后跑來劇組做道具美術師,主要就是負責用各種金屬擰巴擰巴就擰巴出個發簪耳環什麼的……在某寶上還有自己的珠寶店,每個月賣兩三個孤款首飾,被一堆人強破腦袋,相比起那個收益,劇組工作發的薪水像打發要飯的,更像是她的興趣愛好之一。
呃,扯遠了。
也就是說,一個石頭、金屬,是什麼材料、品級,往蘇晏面前一擱她就能分出個詳細來,所以,她說是真黃金,那就是真黃金。
………………………………玄極哪來的真黃金?
想到剛才提到“銀子”,他零零碎碎從口袋裏掏出的一大把金元寶碎銀子,不、不會都是真東西吧?……想到這,花眠有些頭暈眼花。
而此時,蘇晏見花眠又日常陷入沉默,也沒打斷她的沉思,確認她人安全沒事,也是鬆了一口氣似的從道具車裏的椅子裏站起來,老太婆般絮絮叨叨道:“也不知道上哪去了,神神叨叨的,問也問不出來——消失半個小時回來兜里揣着那麼老大一金元寶,你穿越異世界挖金礦去了?那帥哥誰啊,財神爺?財神爺那麼帥……其他神仙可怎麼活啊?”
蘇晏碎碎念着,並沒有注意到她說某個關鍵詞的時候坐在小板凳上的某人抖了抖……當她轉身想要走開,這時候,卻被身後個小爪子一把捉住衣袖。
蘇晏一愣,回過頭,對視上一雙烏黑的眼。
花眠:“……穿越什麼的,蘇晏,你覺得這事兒真的存在嗎?”
蘇晏:“……”
囧着臉反手將手背貼那張小臉的額頭上——溫度正常啊——看着也不像是瘋了的樣子。
而此時花眠已經斷斷續續地說了起來——
“我跟沒跟你說過,那天晚上我報警,就是因為有個人突然從天而降,然後把刀架在我的脖子上,說我拿了他的刀鞘……我發誓在那道響雷批下來之前那王府場景里沒有人,然後,然後他就出現了……”花眠說著說著低下頭,鬆開了蘇晏的衣袖,“他不會坐電梯,不會用淋雨和馬桶,對這個世界一知半解,說話怪裏怪氣,隨身攜帶一大堆金元寶和銀子……啊啊,蘇晏,你說,他不會,真的是從異世界穿越來的人吧?”
伴隨着花眠那邏輯斷斷續續、組織語言能力一塌糊塗的描述,蘇晏的眼神兒卻逐漸發生了變化,當花眠說完了,提出自己的問題時,蘇晏卻覺得自己完全get到了重點——
“你說,給你金元寶的人就是那天晚上把刀架你脖子上的人?”
“……啊?”
“剛才那個小帥哥,就是那天晚上把刀架在你脖子上的人?”
“……”
“你對一個前幾日才把大刀架在你脖子上的人不近而遠之,還在眾目睽睽之下把他拉走獨處,和他一同消失了長達半個小時,帶他去,”蘇晏露出個難以啟齒的表情道,“開房?”
“……”花眠反應過來,蘇晏重點好像錯了,“我沒有……”
蘇晏環顧了下四周,奈何沒找到趁手的東西讓她可以暴揍眼前的上司加前輩一頓,於是只能深呼吸一口氣,用快氣死的語氣道:“把你媽電話給我,我得跟她告狀,讓她罵死你。”
花眠聞言,立馬一臉警惕地捂住自己放了手機的口袋。
蘇晏:“你怎麼四肢完整、五臟俱全地安全活到今天的?”
花眠:“……不和人說話,見到人就跑。”
這一本正經的回答。
蘇晏快把眼珠子翻到後腦勺去了。
……
花眠活了這麼大,一直都是半個透明人。
沒想到的是,時隔二十多年,她也有一周之內兩次成為話題焦點人物的時候——
當天晚飯去領盒飯時,花眠就感覺到有人在背後對她指指點點。
要知道她這樣小心翼翼活了二十幾年的小動物,自帶“背後指指點點雷達掃描系統”,對這種事敏感得很,所以當即她就回過頭殺了那些人個措不及手——
以至於服裝組幾個大姐指着她的手都沒來得及收回去。
“……”
現場的空氣有些凝固。
“姑娘,”耳邊傳來說話的聲音,花眠轉過頭去發現發飯盒的大哥一臉不好意思,“你這個好像滷蛋被人拿走了,要不等等我看看後面有沒有多的給你補上?”
“……不用了,這樣就可以。”
花眠垂下眼,依然是按照常規,假裝什麼都沒看見所以什麼都沒發生的鴕鳥模樣捧着自己的盒飯走開了——
就像是不在乎盒飯里相比起別人的到底有沒有多一點什麼或者少一點什麼,反正……
吃點虧什麼的,又不會死。
花眠默默縮回了自己的道具車裏,打開盒飯——盒飯是很簡單的二昏二素,花眠去的晚其實已經有些冷了,只是中午的盒飯給了玄極,她一天到現在除了早上的幾個包子就喝了口水,這會兒也是餓狠了,看什麼都很好吃。
掰開筷子飛快往嘴裏塞了幾把青菜,腮幫子都鼓了起來卻像是松鼠咀嚼一樣迅速而悄無聲息。
【物以類聚吧?】
【奇怪的人就喜歡和奇怪的人在一起。】
【她認識那個人?看今天親親密密的樣子,早就認識了吧——嘖嘖嘖,那天刀架脖子上時候有模有樣的還報警,大伙兒還擔心她呢。】
【戲多。】
【缺存在感。】
【下午還和王哥拉拉扯扯——】
【咦,真的嗎,看不出啊那麼小小一個又不愛說話的人……】
【嗤,你懂什麼,不會叫的狗才咬人呢!】
……
閑言碎語的聲音在腦海之中不受控制地響了起來,花眠咀嚼的動作停頓了下,淺淺地皺起眉:肚子裏空空的,明明餓得發慌,卻也沒了胃口。
那些人明明什麼都不知道。
服裝組的那個人,她只知道他姓王——
長什麼樣都不太記得了。
花眠用筷子戳了戳面前的食物:“……啊啊。”
一個劇組裏,要說哪兩個組之間經常有摩擦,那大概就是美術組和服裝組了——
比如服裝組對美術組的道具師準備的配飾不滿意這種事經常出現;
又或者因為職權還是有相似甚至是重疊的部分,服裝組覺得某樣東西該是美術組準備,美術組覺得這干咱們什麼事;
一來二去,兩個小組之間不愉快也日積月累多了起來……
互相講下壞話什麼的,倒是常態。
……原來今天下午,蘇晏的暴跳如雷已經是她能看到最好的結果,至少蘇晏是相信她只是腦子哪根筋不對了不知死活跟“仇人”湊一塊兒……而不是各種陰謀論,無中生有地說一些——
難聽的話。
甩甩腦袋,不讓那些倒胃口的話再佔據大腦影響胃口,花眠飛快地將面前的食物吃完,從道具車裏爬了出來……
今晚的夜戲還在拍。
晚上,花眠沒戴口罩,來到片場陪着蘇晏他們清點了道具之後稍微收拾了下接下來的戲應該用不着的……今天早上拍了一場男主率領眾將士出征前的祭酒戲,杯子、酒壺、托盤等道具多得數到人頭暈,花眠正抓着一個工作室的道具師確認採購數額,這時候一個鋪裝組的捧着一箱盔甲路過——
聽見花眠細細軟軟的聲音,她三兩步又退了回來。
“噯,花眠是不?”那扎着馬尾的姑娘假笑了下,問,“你和咱們組王哥到底怎麼回事啊,這流言四起的,你要是不喜歡他能直接給他說不,我看着他一下午被那些人煩得也是不行不行的……”
說話的聲音戛然而止。
花眠一臉懵逼從文件夾里抬起頭,動了動唇,正想說話——這時候站在花眠旁邊的道具師妹子叫李月,眼睛一番插嘴:“什麼怎麼回事,就是不喜歡啊,長眼的都看得出我們副美術躲他都躲不急……”
馬尾姑娘眼珠子在眼眶裏轉了一圈:“那下午那個男人怎麼回事啊?”
李月撇撇嘴:“怎麼回事關你們什麼事,這興師問罪的語氣聽得人真難受——”
馬尾姑娘:“我問你了嗎?她自己有嘴不會說話啊,又不是啞巴!”
李月眉毛都飛上天了:“你說誰是啞巴?!”
花眠抬起手:“……噯,不要吵啊……”
“就看不得她這種人,不喜歡又不說清楚,吊著勾着的當備胎啊,誰知道怎麼回事!我們王哥那麼老實的人,指不定就被這種人欺負了呢!”
“我他媽真想撕爛你的狗嘴,撒泡尿照照鏡子看看你誰啊你,輪得着你對我們副美術在這說三道四?!”
“說三道四?她要不是和不清不楚的人走那麼近,誰願意說她——說起這我都想問,那人都不是咱們劇組的,今天下午倒是怎麼進來的?”
花眠伸手拽拽李月衣袖:“……別,別吵了。”
然而並沒有人理她。
“什麼怎麼進來的,用腿走進來的唄。”
“沒看到門外看着的安保人員多嚴格啊,沒工作牌蒼蠅都飛不進來!誰知道是不是有人用職務之便帶不三不四的人進組!”
“指桑罵槐說誰呢,晚飯盒飯都堵不住你的嘴,當我們美術組好欺負啊!”
“我才要說,當我們服裝組好欺負啊——”
花眠深呼吸一口氣,咆哮:“我說,別吵了!!!!!!!!!!!!!”
周圍。
爭吵的聲音戛然而止。
連帶着周圍方圓百米之內也變得萬籟俱寂。
“咔!咔!咔!”坐在高架上,拿着喇叭的導演轉過頭,特別無語道,“幹嘛呢你們,吵什麼吵,職業素質修養呢,那麼想給自己加戲過來過來我給你們發個龍套劇本……”
四周的人都鬨笑起來,連帶着說了一半台詞被打斷、剛才還有些懵逼的白頤也跟着看了過來——於是一眼就看見幾層人牆之外,滿臉通紅,皺着眉捏着自己衣角站在人群目光焦點處似乎有些不知所措的花眠。
完全難以想像剛才發出鎮住全場咆哮聲的人是她——
此時此刻,只見她低着頭,從頭到腳,連鼻尖都是窘迫的紅。
真正的可憐又可愛的模樣。
“別猜了,”她露出了個難以啟齒的表情,慢吞吞地卻是一字一頓吐字清晰道,“無論是王哥還是玄極,他們跟我,一點關係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