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4章 道別

哭了好一陣子，李思思才終於平靜下來，秦逸遞給了她幾張餐巾紙，她胡亂擦了擦鼻子，還沒有緩過氣來。秦逸拍了拍她的肩膀，想了想也只能回道：“有緣還會再見的，每一次告別都是下次相遇的起點。”

“你還會回來嗎？”李思思擦着眼淚問。

“會的，只是那時候你們可能已經畢業了。”秦逸笑着說，“你們會去各個城市的不同大學，分散在天南地北。不過，每年你們回來的時候能來看看我就很好了。”

“我會的……”李思思應了一聲，看起來還是很低落。

秦逸拍了拍她的肩膀笑了：“沒關係的，人生中有很多這樣的離別，你並不需要立刻接受它，給自己一點時間，允許自己低落一陣子，然後鼓起勇氣繼續吧？下次和別人的相遇，你就會做得更好，不要留下任何遺憾。”

李思思點了點頭，看着遠方說：“你先下去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秦逸也沒有勉強她，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後下樓了。

但實際上不止是李思思，班上很多學生的情緒都很低落。

秦逸自然不會讓學生們保持這樣的心情辭職了，所以他才提前了幾天通知自己的學生，打算在自己離開之前，最後給這些學生們上一課。

這天中午的時候，華龍一個人在操場上打球，但是打的有點心不在焉。

他運着球，看着前方的籃板發了一會兒呆，然後一次胯下運球，一次轉身運球，起跳上籃，但是這時候他在視野中突然看到了站在球場邊上的秦逸。

球飛了出去，然而卻撞在籃板上彈了回來，並沒有進。

“注意力不夠集中啊。”秦逸調侃道，來到球場上把球撿了起來，“還記得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嗎？也是在球場上，你這樣一個人練球。只是上次是被我封蓋了，這次……”

華龍撇了撇嘴，沒說什麼，秦逸把籃球頂在食指上轉着：“怎麼樣？還要來次1V1嗎？”

“算了，反正你也不打算教我腳踝破壞者。”華龍淡淡的回道，伸手去拿秦逸手上的球，但被秦逸靈活的躲了開。隨即秦逸一邊運球一邊後退，笑道：“怎麼，怕了？”

“嘖……”華龍似乎懶得搭理他，去邊上拿另外一個球。

見狀秦逸嘆了口氣，譏諷道：“真是沒出息的傢伙呢，我都快辭職了，難道就不想在我離開之前贏我一次嗎？這樣下去，一輩子都要活在我的陰影里了哦？”

華龍有些氣憤的轉過身，向秦逸這邊大步迎了上來，似乎想跟他打架似的，但是走了幾步他又轉過身準備離開：“我不跟你爭！反正我知道，你從來沒把我當回事！我知道你更喜歡劉偉恆那傢伙，所以才不教我腳踝破壞者！”

“你是這麼認為的？”秦逸挑了挑眉頭道，“我還以為我已經說的很清楚了。”

“是！你說我學不會！沒錯，我就是沒有才能，行了吧！”華龍氣惱的咆哮道，轉過身從地上撿起球，向另外半場走去，但是走了幾步實在是氣不過，用力將球向籃筐扔了過去。

“你確實學不會。”秦逸笑了，“而且，你也不需要那種技巧。那樣的技巧破壞了你的風格，你已經有你需要的一切技巧了，你需要的並不是‘技巧’上的東西，而是心理上的東西。這麼久以來，我試圖讓你明白其實是這一點，只可惜你實在是太木訥。”

華龍氣呼呼的坐在地上，看着一旁不說話，秦逸也不去扶他，自己運着球在籃球場上慢悠悠的前進着，然後輕輕跳起，一個優雅的跳投，球進了。秦逸撿起球，繼續道：“你需要的，僅僅只是相信別人。你對自己很有自信，但你從來不曾相信你的隊友。”

“不是我不想相信，而是他們沒有那個實力啊！你也看到了！”華龍沒好氣的說。

“所以我讓你和劉偉恆一直練習。”秦逸笑道，“從劉偉恆身上學到了什麼？哪怕沒有才華的人，也能夠通過不斷的努力、練習，來用技巧彌補才華上的差距。為什麼我不教你腳踝破壞者？因為那是給沒有才華的人學習的，你不需要那樣的技巧，懂嗎？”

華龍的表情有點懵，顯然不是很懂秦逸所說的。

秦逸翻了翻白眼，心不在焉的把籃球向籃筐扔了過去：“你有足夠的速度和反應，與其浪費時間施展腳踝破壞者，已經足夠你切入到敵人內線了，懂嗎？腳踝破壞者是利用交叉步運球破壞重心的一種應用技巧，你第一次就能直接切入了，為什麼要破壞敵人的重心？”

“那，那……”華龍皺起了眉頭，撓着自己的後腦勺，“我……”

“我本來希望你能夠自己弄明白，不過時間顯然不是那麼充足了。”秦逸笑着嘆了口氣，“雖然別人不如你有才華，但是不代表別人就沒有用。他們也會一步步的成長，只要你合理運用，哪怕是廢物也能幫你得分，還記得去年劉偉恆最終的力挽狂瀾嗎？雖然失敗了。”

“你……你早點直接說不行嗎？”華龍有些泄氣的咕噥道，坐在球場上心不在焉的盤弄着面前的籃球，“老秦，你真的要辭職了嗎？以後都不會再回來了？”

“回來是會回來的，只是那時候你們還在不在這裏上學就不好說了。”秦逸笑着回道。

“我還沒有想明白這件事，老秦，你告訴我，我是不是在做夢呢？”華龍錘着腦袋說，“是不是我醒來之後，班上還是和昨天一樣，你還在當我們的老師，我還可以每個星期六去找你練球……這是一個夢吧？”

“學着接受吧，你已經是男子漢了。”秦逸說著，撿起球又是一個跳投，球又進了，“你不能一輩子依靠我，總有些困難的時刻你要一個人去面對。就好像打球雖然是很快樂，但是在球場上你不能只顧着快樂，因為你要贏。這是競技，輸了沒有人會覺得快樂的。”

“唉，我總覺得，和你還有劉偉恆一起打球的那個暑假，好像就在昨天……”華龍把球在面前滾來滾去，聲音顫抖起來，“我好希望那個暑假能永遠持續下去……”

秦逸微微嘆了口氣，在他邊上坐了下來，摟住了他的肩膀。

“人都是在這樣的事件中不斷成長的，悲歡離合都是寶貴的經驗，因為不斷的失去才會發現自己現在擁有的多麼寶貴，好好珍惜自己現在身邊的人，這樣在他們有一天離開你的時候，你才不會覺得遺憾。”秦逸笑着回道。

華龍低着腦袋點了點頭，然後伸手在臉上擦了一下。

秦逸在他頭頂用力按了一下，站起身笑道：“別讓人家看到了，男人不能隨便哭。”

“那你沒哭過嗎？！”華龍沒好氣的反駁道，秦逸笑了：“當然哭過。”

“那你是什麼時候哭的……”華龍擦了擦臉咕噥道，秦逸笑着回道：“在我養了十年的寵物還有我奶奶去世的時候。”

“那不是差不多了……”華龍低着頭說，繼續心不在焉的推着面前的球。

秦逸沒說什麼，撇下他一個人向操場外走去，然後在不遠處外的樹蔭下看到了劉偉恆。劉偉恆也發現了他的視線，於是扭頭向邊上的跑道走去。

秦逸微微一笑，加速跟了上去，來到劉偉恆邊上，劉偉恆也沒說什麼。

“你看起來很平靜啊。”秦逸調侃道，劉偉恆扭開了臉，“我知道這是遲早的事，總是會發生的。畢竟我們總會有畢業的一天，只是這一天提前來了一些。”

“沒看出來，你這小子倒是很早熟嘛。”秦逸笑着說，“沒什麼話對我說？”

劉偉恆撇了撇嘴：“有，其實有很多要說的。本來以為還有很多時間的，以後再說也來得及，但是……沒想到時間一下就沒了。”

“我現在還沒走。”秦逸笑着說，劉偉恆點了點頭，然後沉吟起來。

想了一會兒后，劉偉恆才回道：“現在一下讓我說，我也想不到。而且實在是太矯情了，還是算了吧。反正以你的本事，我估摸着你心裏應該都知道的。”

“其實，你跟我很像。”秦逸嘆了口氣，看着遠方說，“當年的我也是你這樣，什麼都還可以，但什麼都不行。好像做什麼都有點天賦，但是又什麼都比不上別人。不管怎麼努力，也只是‘還可以’，直到碰到那些真正厲害的人，才明白自己有多麼平凡。”

劉偉恆悶着不說話，秦逸繼續道：“不過，平凡又怎麼樣呢？有些事是只有凡人才能做得到的，就好像腳踝破壞者。正是因為平凡，才會去研究要怎樣拉近才能上的差距。凡人也有凡人的作用，就好比一個隊伍里如果有五個華龍，那這場比賽反倒不一定能贏。”

說著，秦逸拍了拍他的肩膀：“別迷惘，做過的努力是不會白費的。也許你在有些事情上不如那些拔尖的人，但是你可以用別的方法來彌補。你是個聰明的孩子，我想你早就已經在球場上發現了這些道理了，對不對？”

劉偉恆點了點頭，突然來到秦逸面前擋住了他的去路，然後深深地鞠了一躬，大聲道：“老師！這一年多，承蒙您的照顧了。您的教導，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的！”

說到最後，劉偉恆幾乎是聲嘶力竭的喊出來的。

“哼。”秦逸微微一笑，心裏暗自有些欣慰，但他只是平靜的說：“我知道你不會忘記的，不過在我離開之後，班上的學生，你要幫着兩位班長一起照看着點。”

“我會的……”劉偉恆低着頭咕噥道，秦逸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後轉身向教室走去。

上了沒幾層樓，秦逸突然看着通往樓上的樓梯陷入了沉思，他想起了學校的圖書館。

因此，秦逸悄悄的來到了圖書館門前，然後探過腦袋往裏看了看，一個瘦弱的身影躲在圖書館的角落裏，抱着膝蓋縮成一團。

“雅麗？”秦逸輕輕喚了一聲，張雅麗抬起頭看了一眼，眼睛都已經哭腫了。秦逸來到她身邊坐了下來，嘆了口氣：“哎喲……這裏的陽光還挺暖和。”

“老師……”張雅麗一把撲進了他懷裏，抽噎道：“我不想要你走……你留下來好不好？我會做個好孩子的，老師你要我做什麼我都會答應你，你不要走好不好……”

秦逸沒說什麼，只是輕撫着她的腦袋，等她平靜下來。

“我會考年級第一的，老師要我做什麼我都會做到，我會鼓起勇氣和其他人交朋友，我會和大家說話的，老師你不要走，不要走……”張雅麗哭的直咳嗽，秦逸笑了：“我不會走的，我只是離開了這個學校，但我沒有離開你們。這點，你們遲早會明白。”

“可是我不想讓老師離開學校……”張雅麗打着嗝說，“求你了，留下來……”

“可是，就算我留下，有一天你也會畢業的。”秦逸笑着說，“分別的時刻總是會來，現在只是提前了一點。但是每當你們遇到困難的時候，就會明白我確實在你們身邊的。你們會想起我教你們的那些，會在我的陪伴下一起度過那些難題，嗯？”

張雅麗似乎意識到自己沒法改變這件事，把臉埋在秦逸的肩膀上，哭的更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