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原由
葉紹豐顯然也是一窒，他只是想着要用什麼方法才可以迫使葉秋同意賣地，不過當問題都被擺上來的時候，他發現，似乎他有些想法也是過於天真了，不過人在想要達到目的的時候，往往想的並不是問題本身是否具有合理性，而是怎麼才能把出現的問題解決掉，所以葉紹豐也只是沉默了一下，然後道：“現在這塊地拿在手裏也沒用，家裏沒錢也用不了，就只能看着長草而已，還不如賣了錢可以改善生活，真搞不懂你們硬是要留着那塊地幹啥用。”
葉秋沉了一口氣，然後才緩緩道：“現在手裏有地的，都不會想着那麼快賣出去，這年頭地皮的價格一直在漲，你一拿到地馬上就想着要賣出去，這種想法肯定是不行的，你應該想得長遠一點兒。”
葉紹豐立馬道：“你說的那是城裏的行情，咱們這裏是農村，地不值錢，放久了就沒人要了，還不如直接賣了，手裏可以有些錢。”
就算是隔着電話，葉秋也不由得一陣氣苦，他對自己這個父親真的是太失望了，一心就只想着賣地，眼前的利益蒙蔽了他的視野，完全看不到更加長遠的未來，這幾年農村的經濟發展得越來越快，路也修了起來，看村子裏的房子越建越高，跟城裏的差距正在迅速縮小，人們的生活越來越好了，加上這幾年政府按照人口給每一戶都發了地，很多人都卯足了勁，就等着發力把經濟給搞上去。
這年頭，見過買地並地辦廠的，也見過賣地集資開公司的，再不濟也是在自己地皮上建起了房子，可以讓子孫娶妻成家的，可是還真的沒有見過賣地還賭債的，而且還不只一次了，有些人怎麼就是不長記性？
葉秋心頭一陣沉痛無力，對着電話那頭道：“這地留着，只會升值，不會貶值的，你看看村裏有幾個人那麼快就把地轉出去的？就算要賣也要等一個令人滿意的價格，在那之前與其想着賣地，不如先想辦法把債給還上。”
“……這債已經還不上了，我已經沒有辦法了。”葉紹豐在一陣沉默之後，再次開口，“反正現在只有賣地了，不然這錢我是沒有辦法還上了，別說本金，就是利息我現在也還不了了，到時候別說把地賣了，那塊地都已經是別人的了。”
葉秋心頭一跳，猛地有了某種不好的預感，連忙問道：“這是什麼意思？”
葉紹豐已經很不耐煩地道：“反正你做做你媽的工作，讓她同意把地賣了，我就等你消息了。”
“不是……喂！？”聽着聽筒裏面傳來的忙音，葉秋的身體搖晃了兩下，只感覺一陣沉甸甸的感覺，天雖然沒有塌，可是地面好像要陷了。
心裏頭有某個聲音像是要炸開了一樣，讓他覺得喘氣都艱難，葉秋連忙給家裏去了一個電話，電話響沒有幾聲，便有人接了：“喂，小秋。”
接電話的是葉秋的母親許蓮，葉秋想也不想便連忙問道：“媽，家裏是怎麼回事？”
許蓮顯然愣了一下，然後聲音傳了過來：“什麼怎麼回事？”
葉秋愣了一下，腦袋一轉便有了些眉目，他的聲音也不由得沉了下來，道：“媽，你老實告訴我，是不是又瞞我什麼了？”
葉秋印象中，也有那麼一次，葉紹豐失業，又欠了一筆錢，家裏什麼錢都沒有，而那個時候他在讀高中，準備着高考，學習比較緊張，當時許蓮為了避免影響到他念書，把什麼事情都對他瞞着，後來還是許蓮娘家的親人幫忙度過了難關，事後如果不是偶然之下聽說，葉秋還被蒙在鼓裏，雖然知道許蓮瞞着自己是對自己好，可是每次想到這事他便一陣氣苦，那種什麼事情都被排除在外，可是等到事情失控時候又被牽扯進去，這種感覺真的很讓人發瘋，葉秋不由得有些怨恨自己的母親，就像極了現在的情況。
許蓮在那邊已經道：“沒有啊，哪有瞞着你什麼？你什麼都不要管，就在外面好好讀書……”
“我還讀個屁的書！！”聽着許蓮那些充滿了搪塞和隱瞞的話，葉秋頓時已經氣炸了肺，幾乎是嘶吼着發出了聲，打斷了許蓮的話，“你們一個一個挺能耐的，一個都打電話來逼着我賣地了，一個還一個勁兒地想瞞着我，你們是想要活生生把我逼瘋是不是啊？”
吼出來后，葉秋的胸膛起伏了幾下，寂靜的走廊上滿是他近乎於失控的吼聲，遠遠地傳揚了出去。
許久，許蓮才有些緊張地道：“你是說你爸……他打電話給你了，向你說了？”
葉秋髮現，自己真的是怨恨起自己的這個母親了，什麼都不對自己說，把自己蒙在鼓裏，自以為是對自己好，可是她的做法讓自己真的很憤怒，現在他已經是大學生，再有半年就要踏入社會了，他已經不是小孩子了，她卻還這麼自以為是地對自己做決定，葉秋不知道怎麼去形容自己的那種感覺，就是真的很想砸東西發泄，有時候能夠與人撕逼掐架壓力並不是很大，反而是這種很生氣可是卻又生不了氣的感覺很容易將人折磨發瘋，因為對方是出於為自己考慮的心思，也真的覺得這樣做是對自己好，只是在葉秋看來，是好心辦了壞事。
葉秋壓抑着自己的怨氣和怒意，幾乎是咬着牙問道：“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你現在全部都給我說清楚，我要知道全部。”
隨着許蓮的話語，葉秋慢慢地知道了事情的始終，這事還要說到三年前，那個時候葉秋才剛剛讀大一，葉紹豐夥同村裡另一個人一起收六合彩，一開始也賺了一些，不過後來他們吃下了幾筆大單，結果卻是在河邊濕了鞋，得賠給人十多萬，另一個人第二天就跑了，這筆債就落到了葉紹豐的身上，而為了還這筆錢，葉紹豐竟然去借了高利貸，便將這筆錢給還了。
知道事情的始終，葉秋不由得更是絕望了，他很是難以置信道：“你說，他賭錢賭輸了，借了高利貸去還賭債？”
許蓮在電話那頭“嗯”了一聲，肯定了葉秋的話。
“有病啊！”葉秋現在是真的頭痛了，抓着自己的頭髮，眉頭幾乎都擰在一起了，借了高利貸去還賭債，這種事情聽起來是多麼可笑，緊接着他猛地意識到什麼，又道，“借高利貸是需要抵押的，他抵押的東西，不會是地契吧？”
許蓮遲疑了一下，然後又“嗯”了一聲。
葉秋忍不住要罵人，一個糊塗也就算了，兩個一起糊塗，還真不愧是夫妻，頓時斥道：“你怎麼可以答應！？”
許蓮嘆了一口氣，道：“我也沒有辦法呀，他那天晚上還跪下求我，我不答應他還用頭去撞牆，說他要去死，我實在沒有辦法才答應的呀，而且他也給我保證了，說三年後會把錢還上，把地契拿回來。”
為了借到高利貸去還賭債，居然連以死相逼都使上了，葉秋真的不知道是不是該誇自己這位好父親了，他現在只是覺得，萬分不齒，聽到許蓮的話更是氣不打一處來，道：“真是天真，連賭債都還不了，高利貸又哪裏有那麼好還？”
自古賭博害人命，但高利貸卻是實實在在的要人命，葉秋真想看看葉紹豐的腦袋迴路到底是怎麼走的，就算他欠下了賭債，此後戒賭然後努力掙錢，一家人一起努力儘快還上就是了，反正他人不會跑，一家人陪着他吃些苦，這筆錢總能還得上，可是這樣一筆錢，一牽扯上高利貸就完全說不清了。
許蓮想了想，道：“算算時間，這個月三年時間也到期了，到時候他就得把地契還給我了。”
葉秋不由得笑了起來，只是笑聲卻很冷，道：“他現在已經吵着要賣地了，你還沒有發現嗎？”
許蓮這才想起一開始葉秋氣急敗壞時說的話，不由得愕然道：“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