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一無所獲
我看着寂靜的樹林,寂靜到讓人不寒而慄,寂靜到只有颯颯的風聲,連之前動物的鳴叫聲都已經聽不見了。我感到不對勁,趕緊領着還在喃喃自語的小舒,快步向營地跑去。
一路上,月光越來越暗,越來越暗,暗到已經看不清眼前的路了。我停在了原地,不知道如何是好。
“跟着我!”
小舒突然說道。我看着她的眼睛,彷彿像貓兒一般,發出了幽暗的光。我以為自己看錯了,趕緊揉了揉眼睛。而她已經走到了我的前頭,伸出手領着我,向著未知的黑暗跑去。不知為何,此時卻覺得異常的安心,甚至有一種幸福湧上了心頭。我知道這是這個險惡世界之中屬於我們兩個人難得的片刻安寧。如果這是一場清醒的夢境,我願它永遠都不會醒。、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幸福的時光總是那麼短暫,不一會兒,營地帳篷的燈光映入了眼帘。我又回到了現實生活之中,美好的時光總是稍縱即逝,而正是因為稀有,才更讓人想要珍惜。
我走進了帳篷,剛經歷的一切是那麼的不真實。狹路相逢的仇人,許久未見的老朋友,失而復得的小舒,生死未仆的陶陶。我盯着眼前的那攤血跡,出了神。不知道陶陶現在身在何方,老黃和影子是否找到他了。以前每次有突發事件發生,都是陶陶來救我,沒想到這一次,我卻救不了他,只能眼睜睜地看着他被敵人擄走。一種羞愧與無奈的心情充斥了我的整個胸膛。
“當時楚雙瞳把他打傷,把我擄走,其實就是為了引誘他來追我。”
小舒突然開口了,眼神里充滿了悲傷。
“楚雙瞳?”
“是的,那個高大的男人,叫做楚雙瞳。”
“當時我元神沒有歸位,整個人渾渾噩噩,彷彿身在一場噩夢之中。能看得見,能聽得到,卻沒有辦法表達。”
小舒的語氣中帶着遺憾,帶着愧疚。我想她現在的心情,跟我是一樣的吧。
“我當時多麼想告誡他,快跑!跑的越遠越好,不要來追我。他們想要的人是你,不是我!”
小舒的情緒越來越激動起來。
“可是我做不到,我張不開嘴,發不出聲。”
小舒的肩膀激烈地顫抖起來。
“都怪我不好,我太沒有用了,是我害了他!明明知道一切,卻一點辦法都沒有。”
小舒終於崩潰了,她癱坐在地上,放聲大哭起來。
我能感受到她的那種絕望,蹲下身子,緊緊地將她摟在懷中。她轉過身來,摟着我的脖子,把臉埋進我的胸膛,恣情地慟哭起來。我絕望地看着她,感覺眼前的一起都在離我遠去,直到什麼都沒有剩下來,我成為了宇宙中空虛的一個點,舉目望去,一片虛無。我成了薛定諤筆下的那隻貓,在一個幻想的盒子中等待隨時可能降臨的死亡。
也不知哭了多久,可能是累了,小舒躺在我的懷中,睡著了。
這個時候,老黃和影子回來了。從影子冷峻的表情中,我知道他們沒有任何收穫。他的眉頭緊鎖,老黃一言不發。
“我們找遍了周圍,還是一無所獲,他們就這樣憑空消失了。”
在一座深夜的大山裡找人,哪裏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我彷彿看見那個高大男人,楚雙瞳,背着打暈的陶陶,他的身前站着梁博,兩側站着那兩個奇怪的人,肩膀邊是懸浮的女童。全部露出奇怪的笑容,那笑容和梁博一樣,嘲笑着我。整個畫面漸漸離我遠去,快速旋轉起來,直到轉成了一圈紅色的漣漪,化成了眼前的這灘血水。
老黃突然越過了我,走到了這灘血水之前。
“世間萬物都有形狀,唯獨時間沒有形狀。時間總是抽象。其實所謂時間的形狀,大概就是記憶。”
老黃盯着那灘血水,突然說起奇怪的話來。
“所以不光人有記憶,動物有記憶,就連花草樹木,山川河流,藍天大海,一把椅子,一座沙發,一張地毯都有記憶。只要經過時間流逝的地方,就是有記憶存在的地方。”
老黃一邊仔細觀察着這灘血水,一邊繼續訴說著奇怪的語言。
“所有遠方傳來的風聲,都是回憶的輕聲細語。”
老黃的這句話讓我想到了深夜穿過林間的寂靜山風。
“你是無意穿堂風,偏偏孤據引山洪。”
老黃吟出了一首詩來。而那灘沉寂的血水,竟然緩緩潺動起來,漸漸地泛起了一圈圈的漣漪。
而在那漣漪之中,緩緩地顯出了一張人臉,陶陶一臉吃驚的表情,出現在大家的眼前。
“這是什麼地方?我在哪裏?”
血水中的陶陶開口了。
“你只是一段記憶,現在我需要你告訴我,究竟發生了什麼。還有,陶陶現在究竟身在何方?”
“當時我胸口中了一掌,一口鮮血噴了出來。我想要救她,不能讓他把她擄走。”
“然後呢?”
“啊!”
血水中的陶陶似乎十分的痛苦,捂住頭不停地掙扎。
“後來我跟着他一直跑,跑到了一個巨石之下,地上有一圈奇怪的圖案。”
“然後呢?”
老黃開始催促起來,因為我們發現,那張人臉開始越來越模糊起來。
“後來他放下了小舒,向我招了招手。我便跟着他,走進了黑暗裏。”
人臉說完這最後的一句話,整個崩塌了下來。血水又恢復了之前的平靜,彷彿突然斷電的機器。
難道陶陶是主動跟他們走的?難道這一切的陰謀詭計跟陶陶也有關係?難道他和對手合夥演出了一幕戲劇?我的智商明顯已經不夠用了。
再看看老黃和影子,每個人的臉上都寫滿了疑惑。
只有小舒,在我的懷裏無憂無慮地睡著了,我也好想躺在床上美美地睡上一覺。第二天醒來,打扮整齊去醫院上班,還是一樣緊張的工作,還是一樣無趣的人生。彷彿現在的一切只是昨夜的一場夢罷了,如果真是這樣,該有多好。我不知未來會是怎樣,也不是現在如何是好,只得絕望地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