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悔悟

活了多久了？九鳳記不清了。時間實在太長了，長到很多事情他都記不清了。

他記得自己剛有記憶時的情形...

那時候他還是小孩子，有爹娘和幾個兄弟姐妹。後來他知道自己不是這家人親生的，但是在他心裏，他們永遠都是自己的親人。

他住在一個小山村裡。他是家裏最小的孩子，哥哥姐姐們都很寵他，有什麼好吃的好玩的都先緊着他。等他又長大了一些，就跟着哥哥姐姐們上山下水。雖然沒有錦衣玉食，日子一樣快活似神仙。

再後來，姐姐們嫁人，家裏添了嫂子們，但大家依然很疼愛他，爹娘也開始為他張羅婚事。娘看中了村裏的一位善良的姑娘，這位姑娘跟他是青梅竹馬，是一起長大的小夥伴。

有一天，還沒過門的姑娘進城賣菜，從此一去杳無蹤跡。有人說她被人販子拐走了，有人說她被豪紳搶去做小老婆了。

好像就是從那開始，禍事纏上了這家人。

先是嫂子生孩子難產一屍兩命，后是哥哥上山砍柴摔斷了腿，再然後娘染了風寒病逝，爹喝醉摔進井裏淹死。後來姐夫進京趕考病死在路上，姐姐改嫁卻被土匪搶走...

悲憤的九鳳終於爆發，衝進山寨救出了姐姐，但姐姐卻不堪流言蜚語跳河自殺。

幾年下來，偌大的一個大家庭，人口只剩下三分之一。

這時候，村裡來了一位道長，他說九鳳一家被人詛咒了，要想解除詛咒只有殺掉下咒的人。在道長的“指點”下，九鳳找到了下咒的人，然後手起刀落。

殺人後，九鳳失魂落魄回到家裏，卻發現哥哥一家被人殺害了。村裡人告訴九鳳，很可能正是那個道長殺害了哥哥一家。

從那以後，九鳳踏上了尋找仇人的道路。他走過千山萬水終於再次偶遇那位道長。道長告訴九鳳，九鳳家裏藏着一件寶物，他為了得到那件寶物才會欺騙九鳳並殺死了哥哥一家。

就在道長要殺死九鳳的時候，九鳳第一次展現出了妖族能力。九鳳殺死了道長，拿着那件寶物回到村裡，把寶物交給了僅剩的姐姐保管。那件寶物是一株仙草，可以用來煉製蘊嬰丹，大概值幾萬下品靈石。

九鳳覺醒，獲得大妖傳承，知道了自己是天生大妖九鳳，是這天地間唯一的九鳳。

九鳳出家了，就在村子不遠的寺廟。他想留在那裏，繼續守護姐姐。、

後來人妖大戰爆發，九鳳的身份偶然暴露，人類修士像潮水一般像寺廟湧來。寺廟和村子裏的人欺騙了外來的修士，他們想保護九鳳。

為了不拖累村民和廟裏的師父們，九鳳獨自離開寺廟，去往遠方。但是，他才離開沒有多久，就看到村子的方向燃起了大火，法術的光芒在那片天空閃耀。

因為找不到九鳳，修士們抓了村民和廟裏的師父，姐姐一家也被他們抓住了。因為逼問不成，幾個修士殺了姐姐一家，之後局面就失控了。村民反抗修士，修士控制不住殺掉了所有的村民和寺廟師父。修士們為了掩蓋他們的罪行，使用法術毀屍滅跡。

九鳳返回村子為時已晚，整個山谷都燃起了熊熊大火。憤怒的九鳳發瘋了，殺死了所有還沒來得及離開的修士。隨後他加入了人妖大戰，到處殘殺人類修士，襲擊人類修真門派。

九鳳成了妖族大魔頭，人類修士聞聲色變。在戰鬥中，九鳳走向了巔峰。

某一日，一個老和尚找到了九鳳的巢穴。他的樣子讓九鳳想起了當年寺廟裏的師父們。

老和尚對着九鳳念了一場經。他說，九鳳本是瑞獸卻造下太多殺戮，因為罪怨纏身，九鳳將無法涅槃重生。

老和尚說要九鳳贖罪。老和尚捨去全身修為在九鳳身上下了封印。從那時起，九鳳變成了不老不死的普通人。他將以普通人的身份活下去，直到他洗清滿身的罪孽。

這個封印不僅封印了九鳳的修為，還封印了他的記憶。

從那以後，九鳳開始了懵懂的人生，他想不起自己是誰，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最重要的是他不老也不死，這使得他無法真正融入人類社會。

在修真界碎裂的時候，九鳳受傷了陷入了沉睡。但他還算幸運，沒有流落到虛空，而是陷入了冥夜星的地下。

歲月流逝，老和尚留下的封印越來越弱。某一天，九鳳醒了，從地底深處爬了出來。他的記憶還沒有恢復，修為也沒有恢復。

剛出土的九鳳很幸運，被一個變異獸人部落救了，隨後他就留在了這個部落。在這裏，沒有人因為他不老不死感到驚訝，這裏的人也沒有排斥他。

九鳳在部落生活了幾年，不幸再度降臨，部落被奴隸主察克發現了。沒有多久，察克就攻擊了部落。察克把部落里的老弱病殘幼全都殺了，只留下強壯的男子和女性。

九鳳的家再一次被毀了。

這一路上，九鳳的憤怒在心中積累。在奴隸市場裏，曾經的部落兄弟被射殺，徹底點燃了九鳳心中隱藏的憤怒。

由於身上的封印已經變得很弱，九鳳的怒火衝破了封印，解放了他的技能。

但是，這次解除封印只是暫時的，封印並沒有完全解開。

泰嵐城裏混亂成一團，已經不需要九鳳發動蠱惑技能，城裏暫時也無法恢復正常秩序。

還好林淼淼買的那家人一早就離開了泰嵐城，讓他們從這場災難中倖免。

在混亂中，九鳳的身影消失了。

林淼淼和荷藍從城牆上下來，他們來到城外叢林的某個地方，找到了昏迷的九鳳。

九鳳的身體散發著柔和的黃色光芒，那是封印的效果，不但重新束縛了九鳳的修為，也保護九鳳不被外界傷害。

林淼淼走到九鳳跟前，半蹲下去在九鳳身上點了幾下。九鳳身體的黃光消失了。

林淼淼：“我們帶他走，我有些事情想問他。”

荷藍把九鳳抗在肩上，和林淼淼一起離開了泰嵐城...

九鳳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在一間木屋裏，看周圍的器具似乎是一戶農家。

九鳳坐起來，修長的手指揉了揉額頭。他的記憶恢復了一部分，他知道了自己的名字和來歷，但還沒有恢復修為，所以傳承法術用不了。

林淼淼推門進來，看到九鳳醒了，笑着招呼：“你醒了，餓嗎？廚房做了些粥，我給你盛一碗。”說完，林淼淼轉身去廚房了。

九鳳坐在床上發獃，他在記憶中搜索有關林淼淼的信息，但是什麼都沒有找到，那意味着他不認識她。

林淼淼再次推門進來，身後跟着荷藍，荷藍手裏端着一碗粥。

在林淼淼和荷藍的注視中，九鳳泰然自若地喝完了一碗粥。

“好點了嗎？”林淼淼問九鳳。

九鳳優雅地擦了擦嘴角點了點頭：“嗯，謝謝，你們是...？”

林淼淼：“我叫林淼淼，他是荷藍。你是九鳳對嗎？”

九鳳正眼看林淼淼：“你認得我？”

林淼淼點頭：“我想我可能見過你，我指的是很久以前的你...”

九鳳：“你...身上並沒有我熟悉的氣息，但我覺得你的眼神有些似曾相識。”

林淼淼：“我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當年人妖大戰...在戰場上，我曾看到過一眼你的背影。”

九鳳：“你來自那個年代？但我記得...似乎不該有那個年代的人還活着。”

林淼淼：“呃...怎麼說呢，我有一枚法寶，它保護了我。我沉睡了很久才醒過來，我想你應該是沉睡后醒來的吧？”

九鳳：“原來如此，睡過去的人原來不止我一個...像我們這樣的人多嗎？”

林淼淼：“我不清楚，但我想應該不多。”

九鳳：“也是了，畢竟過去那麼久了，滄海桑田都不足以形容天地的變化。”

林淼淼：“你離開過冥夜星嗎？”

九鳳：“離開？你是說飛升？”

林淼淼：“呃...看來你沒離開過這裏。這個話題解釋起來有點複雜，我們待會再說。我想問你一件事，你認不認識一個叫惠仁的老和尚？”

九鳳低頭似乎回憶了一下說：“我不認識他，但我見過他...你是他的朋友？”

林淼淼：“也不算朋友吧，那個老和尚最好講經，每次見了人都講個不停，別人不想聽，他還是繼續講...呵，你身上的封印是他留的吧？這種封印手法是他獨創的。”

九鳳：“是的。他耗盡全部修為才封印了我...你要為他報仇嗎？”

林淼淼愣了一下：“報仇？為什麼？啊，你誤會了，我不會為他報仇的。”

九鳳：“為什麼？你應該跟他關係不錯吧...”

林淼淼：“惠仁這個傢伙...該怎麼說呢，他的腦殼硬地很，他如果覺得你該死，那他留給你的就不會是現在這個封印。相信我，即使你是不死的九鳳，他也有辦法讓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他在身上留下的這個封印，我曾聽他說這個封印名為‘悔悟’。當你真正明白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的時候，悔悟會自動解除。”

九鳳似有所思：“悔悟，我倒是第一次聽說。當年，他說讓我洗清滿身罪孽，他還說我已經無法涅槃重生，所以必須這麼做。我被封印后就昏了過去，修為和記憶都沒了，又怎麼會還記得他說了些什麼呢。現在封印變弱了，我的記憶才恢復了一些。”

林淼淼沉思了一會說：“我大概明白惠仁的用意了...當年你因為殺戮太重導致你無法涅槃重生，惠仁用悔悟封印你，一來讓你遠離殺戮，二來讓你體悟人世冷暖，當你解開悔悟的封印后就又可以涅槃重生了。

哎，當年聽說惠仁在修士聯盟領了刺殺任務，後來再沒見他過出現，我還以為他刺殺失敗圓寂了，沒想到他的目標竟然是你...他用這種方式既解決了任務，又幫助了你。這個老傢伙...還是這樣，我猜他多半是笑着圓寂的。”

九鳳皺眉：“為什麼解開悔悟后我就又能涅槃重生？”

林淼淼：“對於你來說，涅槃重生是傳承的本能。但即使是本能，也要遵循天道。殺戮代表死亡。當年你殺戮太多，身上背的死氣太多。而涅槃則是要向死求生，在死亡中尋找一線生機。這些生機不止於你，也於他人。你想在死亡中尋找生機，那就先要懂得在死亡前給別人一線生機。”

九鳳眉頭皺地更深了：“沒聽懂。”

林淼淼：“總之呢，惠仁希望你能學會什麼時候殺人，和在什麼時候應該放別人一條生路。也就是，分辨什麼人該死，什麼人沒必要殺。”

九鳳低頭沉思，這下連臉都皺成一團了。

荷藍看着陷入糾結的九鳳，對林淼淼說：“你把他說糊塗了。”

“呃...”林淼淼想了一下，拍了拍九鳳的肩膀，“這樣吧，相逢即是有緣，尤其是咱們來自同一個時代，更是應該互相照顧，你以後就跟着我吧。以後我們多交流，你慢慢的體會。

悔悟不是想一想就能解開的，慢慢來。我看惠仁留下的封印還能支撐一段時間，你也不用太着急。不過，我建議還是盡量不要強行突破封印。每次強行突破，都會加快封印崩潰的速度。”

九鳳看了看林淼淼，又看了看荷藍，然後點了點頭。他似乎經常被人撿屍呢，大多數時候遇到的還都是好人。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太過強大的原因，九鳳的智商似乎並不太高，要不然也不會把自己的人生搞成這樣了。

於是，林淼淼的遊歷夥伴多了一個人，兩個人的旅程變成了三個人。

不知道泰嵐城會不會發出對九鳳的通緝令，林淼淼給九鳳做了一下簡易的變裝。

九鳳換上了一身乾淨帥氣的運動裝，整個人就煥然一新，幾乎看不出原本做奴隸的樣子了。

因為吃的也比以前好了，九鳳整個人都精神煥發起來。儼然超越了荷藍，成為了一名帥氣陽光的青年。

荷藍和九鳳，是兩種不同風格的帥哥。荷藍骨子裏透着一股貴族氣質。九鳳則是乾淨陽光。